往前十年,二房、三房與陳寧,這兄妹三人皆是以大房馬首是瞻,自從陳宏、陳寬在朝謀到官職,陳寧的夫婿衛長壽做了五品祠部侍郎,他們一日日說話的嗓音大了,腰也挺直了。
陳寧有事上門,無事不來,因她是陳安的庶妹,莫氏並不與她計較。
莫春娘欲言又止。
莫氏道:“阿春,你是我的陪嫁侍女,你且說說。”
莫春娘爲難地輕嘆一聲,“回夫人,奴婢以爲女郎說的話頗有道理。衛夫人素來愛與人攀比,若不是因這。十年前也不會逼得衛大人在任上貪墨,且還被刑部謝大人拿了個證據確鑿。”
就憑衛長壽乾的這事,若不是陳寧回榮國府哭訴,跪在地上求陳安幫忙,不殺頭就不錯,哪能保住官職。
十年前,衛長壽是五品知州;十年後,衛長壽是五品的祠部員外郎。
祠部是個清水衙門,陳安恐他犯事,求了晉帝給他保留官職,只是不會再升他的官。
可就因這樣,陳寧不念陳安的救夫之恩,反而覺得陳安不幫他丈夫升官是大錯,甚至因此怨恨陳安,世人有愛屋及烏之說,到了陳寧這兒是恨兄及大房全家。
這十年,陳寧極少到榮國府走動。
莫氏點了點頭,“五殿下不會打蘅兒嫁妝的主意,可陳寧、衛紫芙卻一定會。”
衛紫芙幾年前爲了哄得陳蘅手頭的一對寶石鐲子,軟硬兼施,花樣百出,就憑這兒,莫氏就不相信衛紫芙不會對陳蘅的嫁妝動心。
他們欺她女兒如此,她萬不會便宜他們一兩銀子。
陳蘅見自己的目的達到,又道:“阿孃,明兒一上,讓邱媼與大管家去五皇子府把我的嫁妝拿回來,搬回來時,記得照着簿子一一清點……”她凝了一下,“我前兒聽說一件事,早前沒注意,可今兒的事一出,我仔細一想,覺得頗是怪異。”
(注:魏晉沒有嬤嬤這個稱呼,該文的“邱媼”意爲“邱嬤嬤”,“媼”是對上了年紀的婦人一種敬稱,有現代“婆婆”的意思。親們懂的,不要噴。)
莫氏原在痛楚、悲憤之中,她心疼自己的女兒,這會子見陳蘅比她預想的要堅強,懸着的心落回肚子。
“蘅兒,但說無妨。”
陳蘅道:“三個月前,紫芙表姐來我的珠蕊閣,問我嫁妝的事。”
那日同來的有二房的陳茉、三房的陳莉,更有紫芙的胞妹紫蓉,幾個人先是羨慕陳蘅的好姻緣,之後又問到陳蘅嫁妝的事,還打趣說“蘅妹妹的嫁妝怕是能與出一本書來。”
最是年幼的紫蓉便吵着要看陳蘅的嫁妝簿子。
陳蘅使了銀侍女杜鵑找莫氏要了單子過去。
自從毀容之後,她心下很是自卑,覺得自己不配做榮國公與莫氏的女兒,她的父母皆大歡喜人中龍鳳,偏生她是個模樣醜陋的,但那日生了炫耀之心,想向她們證明:即便自己毀容,但在家人、父母的眼裡,她依舊是最好、最尊貴的。
而今想來,前世衛紫芙用打造、僞造的贗品、假寶抵她的真寶,也是那時起就生了心思。
陳蘅沉吟道:“說來真是奇怪,原是好幾頁紙的單子,自紫芙表姐四個離開後,怎麼也找不着。我問杜鵑幾個,黃鸝說她瞧見紫芙表姐收走了,只當我是同意的。”
衛紫芙收她的嫁妝單子作甚。
單子上面錄的都是最貴重又能彰顯身份的物件。
莫氏的面容沉了又沉。
這麼說來,陳寧、衛紫芙母女倆一早就打定主意了。
拿了陳蘅的嫁妝,再討回來時就變成假貨。
一個侍女輕呼一聲:“拜見君候!”
陳安低應道,“夫人可醒了?”
“醒了,女郎也在。”
兩個小侍女挑起珠簾,如玉珠落盤之音,陳安邁入偏廳,穿過偏廳、耳房到了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