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任自己被身後的懷抱緊緊收納,她甚至想忘掉自己所要面對的一切,就沉溺在一刻,永遠不要變動。
月如斯,風依舊,就像這一刻的重逢,越過無數次思念,最終會定格。
低低地聲音婉轉而細膩。
“你……你怎麼來了?”
江錦言想要回身,卻被身後的人緊緊抱住,“別動,讓我抱一抱你,一會兒就好……”
許君彥捉住了她受了傷被包紮地極厚的左手,卻又不敢用力,低聲問道:“還痛麼?如果藥材不好,明日便讓人拿了我的帖子去太醫院要些更好的藥來。”
江錦言臉上浮起了紅暈,隨後神色一凜,急聲問道:“你怎麼會在洛陽?襄都怎麼樣了?一切都好?”
許君彥低笑了一聲,“喝完藥,我知無不言。”
江錦言扯了扯嘴角,似是嬌嗔一般,“這藥真的太苦了……”
許君彥聽到這聲音,嘴角一揚。
他打橫抱起了她,穩坐在一旁的纏絲藤椅上,又從袖中取了一包東西出來。
江錦言侷促地望了他一眼,到底還是沒有動彈,仍由他抱着自己了。
她手指一頓,“這是什麼?”
“桂香窩絲糖。”
隨後便是一陣沉默。
“買給我的?”
許君彥拿起了藥碗,笑意淺然,“買了給夫人喝藥的。”
他這句夫人極爲正色,卻讓江錦言身子微顫,心中如同被撩撥了的湖水,漣漪跌宕而起。
夫人……
他喚自己夫人……
江錦言垂下了眼簾,嗔道:“胡言亂語,我還沒過門呢,哪裡來的夫人?侯爺莫不是認錯了人?”
這聲音極低極低,宛如嗔怪卻又更似嬌羞。
“我可是聽聞,那聖旨已經送去了靖安侯府,此刻當是掛在了夫人的院中,莫非……夫人可是要抗旨不尊?”
想到了那道賜婚的旨意,江錦言釋然一笑,“原來人人口中都是一身浩然正氣的鎮國侯也學會狐假虎威了!還是要以勢壓人?”
隨後她狀似不解道:“只是……這道旨意可是多虧了宮中那位葉貴人,只是錦言不懂,她爲何如此相助?”
說完江錦言定定地望向了許君彥。
許君彥嘆了口氣。
江錦言心中一緊,“我就知道,這裡頭必然是有牽連!說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許君彥在脣邊試了試那碗藥的溫度,苦笑着道:“夫人還是先喝了這藥,我一定知無不盡的。”
江錦言側過了頭,“你不說,我便不喝。”
許君彥沉聲在她耳畔道:“你的身子不好,還要同我置氣?不過是個無關緊要之人,莫非……夫人如今醋性也大了?”
“我喝。”
江錦言的臉上一紅,連忙用手指堵住了他的脣。
許君彥穩穩端着那藥碗,點了點頭,“夫人乃是聖上親封的鎮國侯夫人,可得言出必行。”
江錦言咬了咬脣,閉着眼喝下了那極苦澀的藥汁,緊鎖的眉頭久久不得舒緩。
許君彥執了一粒窩絲糖置於她的脣邊,卻見江錦言推開了他的手,挑釁一般地挑眉道:“侯爺既然答應了錦言,就該言出必行。”
望着她因藥苦而鎖着的眉頭,許君彥心中一緊,將那糖哄騙着塞進了她的口中。
他這才說道:“葉落是葉家僅剩的族人了,在晉安之時,家師曾經因夏家和葉家的關係收留過她一陣子,同我算得上有交情,她此次進宮,是爲了葉家之事,我勸不得她,只能任她入了宮,但她是不便同我相識的。”
見她嘴角染了一塊褐色的藥漬,許君彥用手指拭去了她脣邊的藥漬,“嘴裡可還有苦味?”
江錦言滿嘴的桂香和香甜,搖了搖頭。
原以爲自己已是不愛這甜食了,沒想到如今吃這窩絲糖,倒是恍如隔世。
自己小時候極愛吃的,也是爲了這糖,立誠表哥每每都因爲替自己偷糖而被責罰……
見她失了神,許君彥眸中微暗,伸手替她攏了攏鬢髮,又將自己的肩放鬆了一些,生怕她有絲毫不適。
江錦言合上了眼,“知曉了,我同這位葉貴人也不過是點頭之交,以後也不知她身份如何。”
只是不知這葉貴人在宮中的目的了……
她停了片刻,“那……你究竟怎會在洛陽?襄都情勢如何?”
許君彥哄着她一般撫着她的臉頰,低聲道:“洛陽很快就不會太平了,我必須趕回來佈置一切,襄都有許名撐着,輝國公也會派人相助,無礙的,只是我病危的急報最遲明早也會傳到洛陽,還要夫人爲我遮掩一二了。”
見他眸中帶笑地說着自己病危,江錦言重重地錘了他一下,卻吃痛地呲了一聲。
許君彥用手掌包住了她的手,“錦言,三日後,我便送你去湖州。”
聽了這話,江錦言擡起了頭,一字一句道:“許君彥,我不走。”
許君彥無奈地嘆了口氣,手上微微用力,使她靠在了自己的肩上,用下巴輕輕地抵住了她的額頭,“錦言,你身上有傷,還有未解的寒症,將你送去湖州齊家,我才能安心。”
齊家不僅是書香世家,在醫術上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江錦言垂眸低聲道:“可……我在洛陽還要處置一些事……”
許君彥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你放心,靖安侯府我替你護着。”
江錦言嚥下了口中的話,低聲道:“君彥,爲什麼對我如此好?”
其實更想問的,是爲什麼永遠對自己如此好?
許君彥輕柔地捏了捏她未受傷的手,“夫人想做的事,我替夫人去做,那我想讓夫人做的事,能不能就依我一回?”
江錦言嘴裡的窩絲糖已經化爲了滿口的甜味兒,她瞪大了眼睛,望着包住自己的手掌的那隻手。
因爲常年握劍,有些粗糲,同他的臉相比,就像不是同一人的一般。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麼,反握住了他的左手,翻過來瞧了手心。
那飛鴿傳書送來的紙箋,第二章的字跡可是不對的!
她瞧了瞧,心裡頓時一沉,那上頭有一道直直地傷疤,大抵是劍傷或是刀傷。
手上便如此了,那他的身上呢?
不敢再想下去了,江錦言輕輕哼了一聲。
“果然是受了傷!”她擡起了眸子,“怎麼回事?”
許君彥倒是沒有料到她這般的舉動,笑了出聲,“無礙,在襄都時疏忽
了。”
“疏忽?”
見她提高了聲音,許君彥如敗下陣一般低頭道:“夫人教訓的是,日後再不敢了。”
江錦言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日子如同偷來的一般,自己屈辱而死的時候又何曾想到過,自己還能有今日?
這日子太過不真實了,就宛如自己哪一日醒來會面對這一切均不是事實的痛苦。
她抱住了許君彥的脖子,在他耳畔輕聲道:“我求你,求你……不要讓我再失去這一切了,我怕我會受不住會瘋掉……我以爲我可以,我以爲我能改變所有,太難了,我做不到很多事,我會怕……”
許君彥愣了一瞬,隨後緊緊地箍住了懷中的人兒,雖然不明白她在自己耳邊斷斷續續呢喃地話中有何深意,但卻清楚地體會了她的恐懼和茫然。
他不斷地輕拍着她的背,“錦言,有我在,莫怕。”
還是有些冷清的話語,卻比任何的情話更讓她動容,她明白,這是承諾,是他這一世給自己的承諾。
他會一直在,一直都在……
將她抱去了牀上,掖好了被子,突然感受到枕頭下的硬物,許君彥眸子一緊,手中的動作一頓。
“怎麼了?”
許君彥笑着將脣印上了她的額頭,“明早的藥不要忘了喝。”
剛要轉身,卻發現她捉住了自己的手,“錦言?”
江錦言咬了咬脣角,狀似極爲正色和爲難道:“我想看我屋子裡你送我的那棵草……開花了沒有?若是瞧不到,許是會喝不下藥的。”
許君彥怔了怔,釋然一笑,“原來夫人是要我夜闖香閨去竊?”
江錦言合上了眼,“就在侯爺上回進去的那個窗子旁,蘭花盆中,勞煩侯爺順道將小女子案桌上的那幅畫卷取來……”
說着說着已經是口齒纏綿了。
許君彥低頭輕輕地咬了咬她的耳垂,“不許再叫侯爺了,我不喜歡的很。”
“嗯……君彥……”
替她將燭光熄了後,許君彥翻身出了窗子,又輕聲合上了窗子。
他望着手心的那塊刻了方字的玉珏,眼眸愈加深邃。
“主子!”
許君彥回身壓低了聲音冷道:“出了這裡再說。”
那青衣男子忙捂着嘴不敢再說話了,心裡狠狠地給自己抽了幾個大耳刮子,文掌櫃交代了那麼多次,自己怎麼就是不長記性?!
出了妙春堂,那男人這才鬆開了手,“主子,文掌櫃說了,今晚方二少爺去了十香樓,似乎是盯上了李陵和王清端。”
許君彥點了點頭,“端王那裡可有動靜?”
那男人摸了摸後腦勺,“端王去了一趟宮裡,回來的時候臉色極差,隨後去了一趟靖安侯府,似乎是接了江二小姐進了宮。”
許君彥珉脣不語,片刻後道:“回當鋪去吧。”
那男人應了一聲,隨後又對方向不對的許君彥道:“主子,您走錯方向了……”
許君彥頭也沒回,“我去查探些要緊事,不必跟來。”
那男人愣了大半晌。
那不是端王府的方向,也不是王家的方向,也不是李家的方向啊……
說起來,倒像是靖安侯府的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