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府的致遠閣內,雪硯咬着手指拿了張字跡雋秀的紙箋緩緩走了出來。
“雪硯姐姐……”
晉元從一顆極高的樹上跳了下來,正好落在了雪硯的身前。
雪硯嚇了一大跳,後退了半步後,用手拍着胸口道:“你個小沒良心的!我可沒虧待過你的……”
晉元拍了拍手上的灰,盯着她手上拿着的字笑道:“雪硯姐姐,你跟着蕭先生學字?”
雪硯臉色微紅,隨後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怎的如此多管閒事?姜管事放你回來了?今日的功課都完成了?”
晉元點了點頭,“今日姜管事教我打拳,我都記住了。”
“我看你是膽子大得很,上樹做什麼?”
雪硯擡頭望去,那樹枝交錯間隱約見到一團稻草。
晉元正色道:“我是去放鳥窩的。”
雪硯重重拍了拍他的頭,“傻小子,倒是沒瞧出來,你還有這心思……”
晉元往一旁閃了去,笑道:“對了,我昨日做了個比上回那小車還有意思的玩意兒,雪硯姐姐要不要隨我一同去小少爺屋裡瞧瞧去?”
小心翼翼收起了手裡的紙箋,雪硯做了個鬼臉快步往梧桐苑走去了,她回身笑道:“那當然……還不快走?”
此時從致遠閣走出的蕭宜之手裡握着本剛找出的字帖,剛要喚住雪硯,卻再下一刻停住了腳步。
他皺了皺眉頭。
那孩子……
方纔那孩子的側臉,倒是眼熟的很!
自己在北方絕對不曾見過這孩子!
莫非是……
他神色一變。
東次間裡,此時卻是一片寂靜的。
喝了奶的小錦程睡得正熟。
站在屋外張望的憐春見雪硯同晉元來了,忙上前一步笑道:“可是要勞煩你們幫我看着些小少爺了,我去小廚房瞧瞧惜秋,這丫頭搗鼓這點心有一會子了。”
雪硯點點頭,忙拉着晉元往內室走去。
“等等……”
晉元的警覺性極高,此時已經是聽到了有什麼在扒窗紙的聲音!
“不好!”
他忙掀起門簾疾步往裡屋衝去……
進了裡屋,他卻見到小心從窗戶跳進,此時正紅着眼似是在拼命找尋什麼,那樣子極不正常!
這裡的貓……也會發狂不成?
他猛地皺起了眉頭。
我的天!
它難道要去攻擊小少爺?!
那可是個毫無抵抗力的!
晉元望了眼榻上沉睡着的小少爺,快步移了過去!
小心似是聞到了什麼味道,拼命朝着小錦程睡着的榻上撲了過去,連撞到桌椅也不管不顧的!
“天吶!”
趕進來的雪硯嚇得捂住了嘴。
她下意識地跳上了榻,撲向了小錦程!
晉元擋在了她二人的前頭,警戒地張開了雙臂。
小心卻似是發狂了一般,不管不顧地撲了上去……
晉元不敢傷了小心,只得咬着牙按住了它的脖子。
小心尖銳的爪子四處亂扒,轉瞬晉元的身上已然是多了好幾道口子!
因着習武,身上均是薄衣,此時就更爲狼狽了。
“怎麼會這樣!小心從
來不會這樣的!”
雪硯將小錦程死死護住懷裡。
小錦程此刻也醒了,被這一鬧便哭了起來。
小心拼命地掙扎着,尖利的爪子猛地撕下了晉元手臂上的一大塊皮!
晉元一個吃痛,鬆開手。
雪硯望着大變了性情的小心,來不及多想,護着小錦程便往羅漢榻下跳!
小心的動作更快,一下子便衝下了榻。
那叫聲異常淒厲,似是不達目的便不會罷休!
晉元忍着手臂上的傷口,翻身便要去抱小心。
“我的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雪硯驚恐地叫喊着,隨即便被逼着跳上了榻。
羅漢榻的後頭便是一扇窗。
雪硯正抵在那窗前,死死地盯着小心。
生怕他下一刻便會撲上來!
“來人啊!來人……”
雪硯高喊着,可卻止不住聲音裡也帶上了顫意!
可那小心卻像是追着雪硯同小錦程一般,無論是什麼都阻擋不住!
小心叫聲尖利,再沒了往日的柔順,不管不顧地用爪子抓着試圖困住他的晉元!
轉瞬它便又掙開了晉元的禁錮,衝向了雪硯。
雪硯無處可逃,懷裡護着小錦程,用胳膊頂開了窗,咬着牙便往外頭跳。
她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小錦程,而卻沒有躲避開一處石柱,額頭重重地撞上了一塊尖利的凸起……
晉元見小心要跟着跳下去,忙用身子壓住了它,也顧不上胸前被抓的劇痛,忙用盡了力氣喊道:“快來人吶!”
此時的寧德殿內,賀瀾正在內室望着江錦言。
而門外走進來的馮太醫向院子內剛要離開的許君彥行了一禮,“許大人安好。”
許君彥點了點頭,對馮太醫道:“馮大人對今日之事可有分寸?”
馮太醫常年混跡於這些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兒裡,自然是懂得了不少明哲保身的法子。
他不慌不忙地悠悠道:“依我看吶,江小姐體虛,恐怕是受了涼氣,這涼氣襲體也不是什麼大病症,不過也不容小覷……可得好好補一補,許大人您說呢?”
許君彥臉色淡然,瞥了眼馮太醫道:“馮大人此話有理,上回從許某處拿得千年老參定是不錯的,馮大人意下如何?”
馮太醫一聽便急了,“許大人,您可不能這般坑我……這老參我可才切了一片,還沒捨得全用了,這……”
這還沒捂熱了呢,都給人家媳婦兒送去了?
哪有這樣的事?!
許君彥輕笑道:“許某的當鋪裡還有一些存貨,下回許某給馮太醫多送些便是了。”
馮太醫眼睛一亮,“許大人可是一言九鼎之人,老夫可是記性好的很吶……”
說完這話,馮太醫興沖沖地進了內室,隔着幔帳碰了碰江錦言的手腕,連那溫度是冷是熱還沒感覺出來便起身了。
“江大小姐這是體虛,老夫這就開個方子,到時候將藥材送去靖安侯府。”
江錦言哭笑不得,忙道:“有勞馮大人了,只是這藥材便不必了……”
馮太醫揚着嘴角道:“江大小姐莫要推辭,醫者心便合該是如此,況且是聖上交代了老夫要來瞧瞧江小姐的病情,這藥材必然是要收的,不然老夫
如何有臉面見聖上呢?”
更何況,這還是許君彥的意思嘛。
總之自己是不虧的!
見這馮太醫走了後,賀瀾忙從一架大理石雕石榴紋的祥雲屏風後走了出來。
江錦言蹙了蹙眉頭道:“貴人還是派個人支會懷清長公主一聲爲好,順道告知於她那宮女的事。”
真要在那跪上三個時辰……那可不是玩笑的。
那膝蓋便徹底是要廢了……
這也算做是敲門磚吧。
也不知這懷清長公主對自己是個什麼態度?
懷淑長公主對自己竟是有如此的敵意,自己最好的選擇便是能同懷清長公主聯手。
賀瀾點點頭,忙出去吩咐了。
再回到內室後,賀瀾卻是久久望着江錦言,欲言又止。
江錦言低低嘆了一回氣,“本是不願捲進這宮廷的爭鬥中,看來……是躲不過去的了。”
賀瀾咬了咬脣,“錦言,是我的連累了你。”
江錦言搖了搖頭,正色道:“貴人……你要想明白一件事,爭,還是退……想要地位而又想明哲保身是極難的事……甚至說,這沒有可能。”
賀瀾垂眸良久後擡頭道:“錦言,我不願無聲無息消失在這深宮中……也不願成爲賀家無用甚至是可笑的嫡女……我該如何做?”
江錦言的神色晦暗不明,在幔帳的半遮半掩下透着異樣的光彩。
“寧德殿內,貴人定要盯緊了文貴人,尤其是她與外有聯繫的時候。”
她擡眸望着賀瀾,“若是查到絲毫的不妥,便想辦法留下證據,切記,她身邊不會是鐵板一塊兒,自然她身邊也不會是那麼容易能被擊破的,不要反被將了一軍,貴人此時也該明白了,文貴人的野心……不小的。”
賀瀾沉思了片刻,重重地點了點頭。
從踏入這宮城的第一步,她便已經將過去的自己關在了那高高的宮牆之外。
寧德殿的風景甚美,小橋流水,繁花似錦。
可又有誰知道,這是多少縷香魂的嘆息之地?
自己要的不是獨灑一鉢傷情淚。
這沉浮四起的、暗涌紛呈的地界兒。
已然是容不得自己再選了……
走出了宮門待到江士蓮上了馬車後,雨墨才一把握住了江錦言的手。
“小姐……今日真是嚇壞我了……日後,日後還是不要再回到這地方了……”
江錦言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無事的,你家小姐此刻不還是好好的?”
雨墨擦了擦眼角,“小姐……日後……別再來了,這裡頭真是會吃人的地方……”
江錦言笑着點了點頭,坐上了馬車。
透過簾子,望了眼那紅褐色的宮牆和高大雄偉的宮門,她低低嘆了口氣。
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若是自己軟弱無能,只怕是隨意在哪個高門大戶的後院也能不得好死的。
唯有憑着自己的力量立足,方能護自己想護之人周全……
更何況,此時自己的身邊還有那樣一個男人……
這一世,自己決不允許他的一生重蹈前世的覆轍!
到了靖安侯府的大門,幾個內院的管事已然是圍了上來。
“大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