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陳昔回到醫院代替路家父母照顧小孩,江喬則繼續上班,至於簡伊的事情則交給韓特助處理。
陳昔回到醫院的時候,發現病房裡塞了好幾個來看望路遠的人:出事那天見過的兩個女孩,樑則,還有他們宿舍另外三個男孩。看來路遠的人緣不錯,在學校除了出事那天出現過一次的情況下,還有不少朋友自發地組織來醫院看望他。
可陳昔注意到樑則沒像別人那樣圍在一起談笑宴宴,而是極其彆扭地縮在一個角落,他的表情很是僵硬,時不時地講目光瞥向路遠,神情非常古怪。樑則身邊挨着一個黑瘦的男生,對方似乎在小心翼翼勸說樑則什麼?可惜隔得太遠,陳昔沒法聽到他們的對話。
第一天認識樑則的時候就看得出來這個男孩沉穩內斂,處變不驚,是個不錯的小子。這種本應其樂融融的情況下對方卻黑着一張臉,甚至連掩飾都沒有,他肯定發生了什麼?而且極有可能與路遠有關。
陳昔心裡有些不舒服,但還是表現如常地走進去跟他們一一打過招呼,然後把目光投向病牀,發現路遠小朋友躺在牀上安靜地聽着兩個女生嘰嘰喳喳不停,他精神看起來不錯,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容,整個人看上去非常寧和美好。
陳昔喜歡這樣的路小遠,單純乾淨,從來不知道人性的不堪和陰暗,也從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瘋狂混亂。他想守護這份單純,那麼,必定要付出某些代價。
他略微定了定神,走過去小聲地在路家父母耳邊說讓他們先回家休息。路母表示想要多陪路遠一會兒,路父則一直沉默,陳昔便不再多說什麼?在病房裡安靜地聽了幾分鐘,然後默不作聲地走到陽臺上一個人抽着煙。
簡伊的事情讓陳昔感到很煩躁,情感上他並不相信這件事和簡白有什麼關係。雖然他對簡白當年拋棄他的行爲耿耿於懷,但那麼多年的朝夕相對,他了解簡白,對方不是那麼無聊的人。
他需要找塊地方清靜清靜,病房裡那倆小女生嘰嘰喳喳的聲音簡直讓他的腦袋炸開了!
過了一會兒。
陳昔聽到身後細碎的腳步聲,側頭一看,樑則跟着走上陽臺,默默地走到他身邊,從褲袋裡拿出一根菸,點燃。
這個不過二十出頭的男孩側臉的線條緊繃僵硬,薄而性感的雙脣緊緊地下彎成一條弧線,看錶情,似乎在生悶氣。樑則深深地抽了口煙,緩緩呼出,眼底的陰霾毫不掩飾地表露了出來。
樑則的怒氣太過明顯,而且顯然是針對路遠的。陳昔知道對方不會無緣無故站在他身邊,陽臺這邊比較偏僻和安靜,對方應該有話對他說。
“有什麼事?”陳昔心平氣和地彈了彈菸頭,灰白色的菸灰隨即散落在半空中,轉瞬被吹散在空氣中。
樑則恨恨地瞟了一眼陳昔,沒有接話。
怒氣針對他和路遠,陳昔隱約猜出了什麼原因。但人家不願主動開口,陳昔也懶得打破那一層紗。於是他繼續抽菸,目光遼遠地盯着遠處的萬丈高樓,此刻他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享受這片刻的把整個人都放空的感覺。
“喂!”終究還是樑則先敗下陣,他語氣僵硬地問道:“你和路遠……是認真的?”說着樑則把手裡的煙硬生地折斷,他略微錯愕自己的反應,下一秒便把菸頭丟在地上狠狠踩滅,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菸。
“你覺得呢?”陳昔笑笑,反問。樑則應該早就跟路遠確認過了吧!只是仍然不願意接受,才上演了這一出。
“我沒辦法接受。”果然,樑則冷冷道。
陳昔笑了笑,頗不在意:“你不接受又怎樣?樑則,這世界並不是以你所想的那個樣子運行,你不能改變這個世界,你只能接受它。”
“可這並不符合這個社會運行的規則,主流社會不會認可你們這種關係!”何止不認可,簡直是鄙棄!兩個男人怎麼可能在一塊?!
“不認可並不代表不存在。”陳昔頓了頓,收起笑容,他不喜歡樑則此刻臉上鮮明的厭惡,但對方畢竟是路遠的朋友,只能儘量溫和說:“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你不能左右別人的生活,你也沒資格不接受別人選擇什麼樣的生活方式。樑則,作爲路遠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夠諒解他。”
“我他媽就因爲是路遠的朋友,纔不可能看着他在這條歪路上越走越遠,毀了他的前程!”陳昔的態度和語氣非常讓人惱火,樑則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憤怒地低吼道。他簡直想一拳頭揮過去!
陳昔冷笑:“路遠父母都不反對,你有什麼資格提出抗議?你憑什麼說路遠跟一個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就是毀了他的前程?!”
“你!!!”樑則臉色一白,恨恨地瞪陳昔。他的眼球充血,額角青筋暴起,如同一頭暴怒的野獸,隨時隨地都可能撲上來撕咬陳昔!
對,要急的話也是路遠的父母先急!所以樑則甚至不知道拿什麼立場去反對他們!所以他才拼命剋制自己沒有一拳打下去!
陳昔微微擡起下巴,毫不畏懼地回視他。
兩個人劍奴跋扈,彷彿下一秒就會打起來!
就在陳昔以爲樑則真的會一拳打上來的時候,剛剛坐在樑則身邊的黑瘦的男生忽然走到陽臺上,他輕輕拍了拍樑則的肩膀,目光投向陳昔,對他點頭算是打招呼。
有人出來做和事老最好,陳昔暫時不想和路遠的朋友撕破臉皮。於是笑着和對方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顯然這個黑瘦男生也知道這件事,對方似乎不想在這裡把事情鬧僵,過頭用帶着濃重雲南口音的聲音對樑則說:
“我們走吧!這裡不合適。”
樑則一聽身體不由一僵,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慢慢地收回對陳昔的敵意。他冷冷地橫了陳昔一眼,嘴脣緊抿,恨恨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