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軒想到現在一切事情都調查得差不多了,便對馮氏道:“娘,我正想跟您說這事。”說着,往馮氏左右看了一眼。
馮氏便讓左右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下去了。
周懷軒便簡單地把這兩天的事說了一遍。
馮氏眼皮都沒擡,淡淡地道:“就這些事,你們倆還忙了這麼久?實話跟你說,我根本就不想管這檔子腌臢事。”
因爲已經死了心,所以完全不在意。
周懷軒想了想,用了馮氏最在意的話題道:“……這不僅是爹的問題。而是老夫人那邊,應該要發難了,恐怕阿顏和阿寶也會被拖累。”
“思顏和阿寶?!”馮氏立刻警惕起來,“你什麼意思?”
周懷軒就把周老夫人在蔣侯府送嫁隊伍裡和吳三奶奶勾結,暗藏人手其實是要對付盛思顏和阿寶的事,也對馮氏說了一遍。
馮氏這才領悟到這兩人的毒計,倒抽一口涼氣,柳眉倒豎,咬牙道:“我明白了。看來不理她們是不行了。——給臉不要臉,非要逼着別人把臉給她們扯下來!”
周懷軒咳嗽一聲,又和馮氏商議了幾句,才離開瀾水院,回到清遠堂。
盛思顏果然還沒有睡,炯炯有神地在暖閣裡等着他。
周懷軒進來之後,盛思顏就纏着他,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那打更的婆子看見有人爬牆,是不是周懷軒跟蹤盯梢的時候露陷兒了?
周懷軒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你太小看我了。”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是顯白……故意的。”周懷軒有意放慢了語速。看着盛思顏被他嚇得一驚一乍的樣子頗爲好笑。
盛思顏拍着胸口緩過氣來。“還好還好。看來是你故意放出風聲的。不過……”盛思顏低頭想了想,“我還是有些忐忑,總覺得還是有東西漏了。”
比如周老夫人手裡的底牌,到底是什麼,如何能證實周懷軒不能生育,而且又能正大光明拿出來給人看。
她覺得應該不是周老夫人給周懷軒下藥。
原因很簡單,如果是周老夫人給周懷軒下藥的話,這明明是她最大的把柄。怎麼可能是她的底牌?還要抖出來給人看?!
但是眼看周老夫人等不及要收拾越姨娘了,盛思顏覺得,大概也會順勢收拾自己和阿寶,所以她有些焦慮。
周懷軒看出她有隱憂,輕拍她的背,安慰她:“不用擔心,到時候隨機應變就可以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才歇下不提。
……
周老夫人坐在自己的妝臺前,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沓繡樣兒。
把上面的繡樣兒翻開,裡面是一份小冊子。還有一張藥方。
她拿起那張藥方,眯着眼睛看了看左下角那個龍飛鳳舞的簽名。正是“盛世同”三個字。
盛世同,便是死去的盛老爺子的名字。
這是一份他親自簽過名字的藥方,表示這藥方是他親手所開,並且給人服用過。
服用人的名字,也寫在藥方的右上方。
“這個東西,老爺子一直在找,可是從來就沒有找到。呵呵,我說過,你做初一,就別怨我做十五。”周老夫人一邊在心裡冷笑,一邊把繡樣兒放了回去,蓋在那兩份東西上。
……
盛思顏在清遠堂裡冥思苦想,一直不得要領。
眼看快到臘月三十了,二十九的那一天,王氏突然登門造訪,說是給周承宗送藥來了。
但是在瀾水院裡只站了站,就來到盛思顏的清遠堂,把左右都遣開了,然後拿出一個病歷小冊子,塞到盛思顏手裡,嚴肅地道:“這是你爹在老盛國公府的庫房裡找到的,你仔細看看。我留了原本,這是抄本。”
王氏這樣嚴肅,盛思顏也有些心驚肉跳,她莫名其妙接過來,打開一看,頓時驚了。
“娘!這也能找到!”盛思顏喜上眉梢,抱着王氏搖了搖。
王氏給她拿來的,居然是周承宗的病歷冊子!
“這是你祖父的弟弟,也就是你小叔祖當年記下來的。可惜了,沒有找到懷軒的病歷冊子。”王氏有些歉意地道。
本來周懷軒的病,因是盛老爺子照顧的,盛七爺就說去找找周懷軒的病歷冊子,但是盛七爺把盛家存放病歷冊子的老庫裡幾乎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不過居然意外地找到了他的小叔叔盛世全給周承宗記的病歷冊子。
盛思顏“嗯”了一聲,忙道:“娘,這已經很好了,完全超出我的意料。”
王氏走了之後,盛思顏仔細翻看周承宗的病歷冊子,不由忡然變色。
……
第二天就是臘月三十。
昨天晚上週懷軒一晚上沒有回來,今天天快亮了纔回來打個盹兒。
盛思顏早早起身梳洗,又給阿寶洗了個熱水澡,換上過年穿的喜慶紅衫,看上去就跟年畫上白白胖胖的福娃娃一樣可愛。
天快黑的時候,盛思顏跟着周懷軒,帶着阿寶去松濤苑吃年夜飯。
這一次,神將府裡所有人都來了。
包括大房已經癡傻的周承宗,都牽着馮氏的手,穿着剛換的新衣裳,帶着一臉茫然不知的白板神情,來到松濤苑。
馮氏讓他停下就停下,讓他行禮就行禮,讓他叫人就叫人,讓他坐下就坐下,乖得跟孫子似的。
周老爺子有些傷感地看了周承宗一眼,道:“老大小時候就是這樣聽話。”一邊說,一邊從袖袋裡拿出一個紅包,遞到周承宗手裡,“拿着吧。”
周承宗笑嘻嘻地接過來,討好地遞給馮氏。“給。”
馮氏微微一笑。“你拿着吧。謝謝爹。”
周承宗看着馮氏道:“謝謝爹。”
越姨娘扶着周雁麗的胳膊也來了。
因是過年。她可以來跟大家一起吃年夜飯,不過是另外有小桌子,坐在屏風後面吃。
二房的週二爺和胡二奶奶帶着兩個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們也早早地坐下了。
三房今年多了一個人,就是周懷禮的新婚妻子蔣四娘。
吳三奶奶很是得意,由蔣四娘扶着胳膊走進來,還笑着看了馮氏一眼,帶着憐憫說道:“大嫂。大哥這樣傻了,其實更好。他只認你,不認別的人。”一邊說,一邊看了越姨娘那邊一眼,嘆息道:“就是苦了越姨娘了。被大哥捧在手心裡那麼多年,如今大哥說忘了忘了,當她是路人,這心裡怎麼受得了?”
盛思顏性子再隨和,也忍不住微微冷笑,故意擠兌吳三奶奶道:“三嬸您是真的心疼越姨娘嗎?不過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咦?這是怎麼說話來着?”吳三奶奶嗐了一聲。“我是說實話,你們又不愛聽。”
盛思顏撇了撇嘴。道:“您這麼說,當然是因爲越姨娘不是你們三房的妾。如果她是你們三房的妾,您還能這樣關愛她,我就真正服您!”
週三爺沒有擡頭,但是他聽見盛思顏的話,額角的青筋還是蹦了蹦。
越姨娘的頭壓得更低了,輕言細語地道:“大少奶奶,這話可不能亂說。您這麼說,可把我們大爺,也就是您公公置於何地?”
“置於何地?當然是扔到後花園的小池塘了。”周老夫人陰陽怪氣地道,“那裡養了很多王八,正好適合老大。”
馮氏再無動於衷,此時也被激得渾身抖了一抖,擡眸道:“老夫人,我們大爺不管是什麼,都是您親生的。”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您說周承宗是王八,那您作爲他的親孃那就是母王八……
盛思顏噗哧一聲笑了,又忙用手捂住嘴,一雙澄淨的鳳眸靈巧地轉來轉去,把周老夫人氣得差一點中風。
她哆哆嗦嗦指了指馮氏,又指着盛思顏,扶着桌子大喘氣,道:“不得了,果然這年不好過。什麼牛鬼蛇神都鑽出來了。”
周老爺子一拍桌子,“行了!再說你去祠堂給祖宗守歲!”
周老夫人想到今天晚上準備的戲碼,到底忍住了,癟着嘴坐了下來。
周老爺子剛剛傳了菜,就聽見周大管事快步進來回報,詫異地道:“老爺,兩位出嫁的姑奶奶帶着姑爺和外孫們回來團年了,說是……”他看了周懷軒一眼,“大公子邀請他們回來的。”
一般來說,嫁出去的姑娘都不會在孃家過除夕,除非有急事。
今天能有什麼急事?
周老爺子看了周懷軒一眼。
周懷軒淡淡地頷首道:“確實是我請他們回來的。”頓了頓,又道:“多難得。大家很多年沒有這樣齊聚一堂過年了。”
說話間,管事婆子已經領着大房的周雁穎和她的夫君蘇姐夫,以及二房的周雁婷一家人走了進來。
周老爺子和週二爺、三爺忙站了起來,對兩位女婿道:“多謝兩位盛情,今日就跟我們一起過個年吧。”
兩個女婿忙拱手還禮,又看了看周懷軒。
周懷軒叫他們回來吃年夜飯,他們當然不敢不來,而且能跟周大公子套近乎,那是求之不得。
周懷軒也站了起來,吩咐道:“過來坐吧。”
馮氏早就從他那裡得到消息,已經給周雁穎和周雁婷兩家人安排了座位。
他們的桌子就在神將府的大圓桌旁邊。
周老夫人驚訝了一瞬,又哼了一聲,暗道反正是自家親戚,當然是人越多越好。
很快菜都上齊了,大家剛喝了頭杯酒,就聽見庭院裡傳來一陣喧譁的吵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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