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軒察覺到芸娘在隔着屏風看着他們,手指動了動,但還是忍住了。
畢竟是‘乳’娘,不得不跟盛思顏和孩子住在一起。
若是把‘乳’娘趕走,只讓盛思顏一個人照顧孩子,實在是太辛苦了。
特別是阿寶這孩子還格外能哭,白天黑夜地鬧起來,盛思顏真是一刻也不能歇息。
周懷軒的目光掃過盛思顏眼底淡淡的青‘色’,抿了抿‘脣’,低頭看阿寶,已經吃飽又睡過去了。
“他倒是睡得快。”周懷軒皺了皺眉。
餓了馬上就哭,吃飽馬上就睡,真是“不負衆望”。
盛思顏鬧騰一場,一時也睡不着,有一搭沒一搭拍着阿寶的襁褓,對周懷軒道:“我想去浴房盥洗。”
“這麼晚了?還是睡吧。”周懷軒把湯碗放到‘牀’邊的小桌子上,“這湯是岳母晚上特意過來,吩咐薏仁給你燉的,就在隔壁的耳房。”
盛思顏還沒有下‘奶’,半夜吃一頓催‘奶’的魚湯,能夠下得更快。
盛思顏爲了孩子,知道是非吃不可,只是想到自己出月子後的身材,不由苦着臉道:“不用天天半夜喝湯吧?”
周懷軒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瘦了,要補一補。”
“啊?是伐?我瘦了?”盛思顏驚喜地瞅瞅自己‘玉’藕般的胳膊,好像比昨天是細了那麼一眯眯……
周懷軒‘脣’角的笑意一閃而逝,起身站了起來,把阿寶從盛思顏懷裡接過來,放到小搖‘牀’裡。
盛思顏眼珠一轉,趁機道:“我身上黏黏糊糊的,想洗個熱水澡。懷軒,你幫我去催熱水過來吧。”
白天王氏一直盯着她,只能用熱巾子擦了擦,不許她泡熱水澡,更不讓她洗頭。
現在夜深人靜,偷偷洗個熱水澡,再洗個頭應該沒問題。
她覺得自己都快餿了,難得阿寶和周懷軒都不嫌棄她……
她聽周懷軒的意思,隔壁的耳房已經改做茶水房,應該一直不熄火。
周懷軒不懂這些忌諱,也知道盛思顏愛乾淨,在神將府的時候都一天洗兩次,便點點頭,“我去叫人。”
周懷軒出去之後,吩咐外間值夜的丫鬟給盛思顏擔了熱水進來,讓她盥洗。
芸娘見了,忙過來阻止她道:“大少‘奶’‘奶’,您在坐月子,可不能洗澡洗頭!”
盛思顏窒了窒,道:“我去漱口。”
剛吃了鯽魚湯,總得刷牙吧?
芸娘看了看浴房裡大桶的熱水,狐疑道:“漱口要那麼多熱水?”
周懷軒在藤蘿雕‘花’地罩外面聽見了,皺了皺眉頭,出去問值夜的婆子:“坐月子不能洗澡洗頭?”
那婆子連連點頭,“不能。洗了會落下病根,老了就難受了。”
周懷軒一聽,馬上撂開簾子走回裡屋,來到浴房‘門’口,淡淡地道:“回去。”
盛思顏剛解了頭髮,打算洗頭呢,周懷軒就過來了。
她‘欲’哭無淚地道:“我就洗一次頭,洗完馬上擦乾沒事的。”
其實後世哪有坐月子不能洗澡不能洗頭的說法呢?
只要保暖做好了,還是應該洗澡洗頭的,不然對產‘婦’的身子更加不好。
周懷軒揹着手道:“那叫岳母過來。岳母說能洗,你就洗。”
盛思顏當然不敢叫王氏過來,聞言忙拖住周懷軒,笑着道:“算了,這麼晚了,何必打擾我娘呢?我就漱口,漱口。”說着,走過去拿了漱口的用具,抹了青鹽,擦了擦牙。
周懷軒馬上命人將熱水拎了出去,免得盛思顏執意要洗澡洗頭。
盛思顏臉‘色’很不好看,從浴房出來,看也不看周懷軒,一個人回到‘牀’上,背對着周懷軒躺下。
周懷軒給她放下帳簾,沉默地走了出去。
芸娘見這兩人鬧了彆扭,很是不安。
她是一片好心提醒,沒想到大少‘奶’‘奶’這樣任‘性’,居然不讓她在月子裡洗澡洗頭就馬上甩臉子!
更難得的是,周大公子居然一點都沒有生氣,更沒有動手打她!
想到自己家裡的男人,動不動就動手打人,這位大少‘奶’‘奶’實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芸娘嘆息着搖頭,回到屏風後的長榻上睡下,一邊琢磨自己到底要怎樣才能讓阿寶小少爺吃她的‘奶’呢……
沒過一個時辰,阿寶的哭嚎聲又在屋裡響起。
盛思顏剛剛睡着就被驚醒了,“阿寶怎麼又哭了?”
芸娘已經三步並做兩步趕了過來,從小搖‘牀’裡抱着阿寶輕輕拍着,哄着,一邊道:“大少‘奶’‘奶’,剛出生的孩子是這樣的。我那孩子在月子裡,也是這樣,兩個時辰就要吃一次。”
盛思顏嘆息道:“原來養孩子真的這樣辛苦。”她小的時候只有王氏一個人在王家村照顧她,也不知是如何過過來的。
芸娘哄了一會兒,又打算給阿寶喂‘奶’。
和先前兩次一樣,阿寶完全不肯吃她的‘奶’,寧願去吃盛思顏的。
哪怕她的‘奶’更多更稠,阿寶也不買賬。
盛思顏抱着阿寶,歉意地笑了笑,對芸娘道:“還是我喂吧。”一邊喂‘奶’,一邊‘摸’了‘摸’阿寶的‘尿’布,才發現他又‘尿’了。
吃完這一頓,盛思顏把阿寶‘交’給芸娘,“要換‘尿’布了。”
芸娘應了一聲,抱着阿寶去了屏風另一邊。
她把阿寶放到長榻上躺着,剛解開阿寶的‘尿’布,阿寶立刻朝着芸孃的方向‘尿’了一泡。
“啊——!”芸娘嚇得尖叫一聲,忙往後退。
因爲阿寶那泡‘尿’,全數‘尿’到芸娘頭上臉上了!
周懷軒唰地一聲衝了進來。
待看見阿寶光着小屁股躺在長榻上,芸娘頭上臉上溼漉漉的,周懷軒窒了窒,抿着‘脣’走過去,從長榻另一邊的小櫃子裡取來乾淨的‘尿’布,給阿寶包起來。
阿寶愣愣地看着周懷軒,也抿緊了‘脣’,跟周懷軒的表情一模一樣。
大公子居然還會換‘尿’布!
芸娘呆呆地看着這一幕,都忘了擦去臉上的‘尿’水。
盛思顏聽見芸孃的尖叫,也嚇了一跳,忙從‘牀’上起身,她是產‘婦’,動作當然沒有周懷軒看。
等她扶着桌子和椅子,一步步挪到屏風那邊的時候,周懷軒已經給阿寶換好‘尿’布了。
芸娘背對着她站着,愣愣地看着周懷軒的背影出神。
盛思顏有些不悅地抿了抿‘脣’,道:“怎麼啦?”
芸娘慌慌張張回頭。
盛思顏看見她滿頭滿臉的水珠,還有淡淡不雅的氣味,詫異問道:“你怎麼啦?”
芸娘看見盛思顏過來了,忙過來扶着她,道:“大少‘奶’‘奶’,剛纔我給阿寶小少爺換‘尿’布,這孩子突然‘尿’了……”
原來是被孩子‘尿’了一身。
盛思顏的不悅頓時煙消雲散,忙道:“你快去洗洗,這裡不用你伺候了。”頓了頓,又對外面吩咐道:“昨天送來的兩個‘乳’娘呢?叫一個過來吧。”
芸娘這一去,要收拾自己,洗澡洗頭,大概就不能幹活了。
芸娘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忙躬身應了,退了出去。
周懷軒把阿寶包好了抱過來,對盛思顏道:“你不用起身。”
盛思顏苦笑道:“芸娘叫得那樣,我怎麼坐得住。”
周懷軒小心翼翼地把阿寶放到小搖‘牀’裡,轉身回頭,看見盛思顏扶着屋裡的桌子椅子一步步往‘牀’邊挪,心裡一陣‘抽’痛,走過去將她緊緊摟住,騰空橫抱在臂彎,放回‘牀’上。
生孩子遭了那麼大罪,居然連坐月子都不安生。
周懷軒坐在盛思顏‘牀’邊,垂頭不語,很是自責。
若不是神將府出了事,他們怎麼會到盛思顏的孃家呢?
以前準備的‘乳’娘不敢再用,都送回去了。
“……等天亮了,我再去親自找幾個‘乳’娘。”周懷軒給盛思顏掖了掖被子,“這小傢伙你一個人奈何不了。”
盛思顏倒是不在乎,握住周懷軒的手,道:“只有這一個孩子,能麻煩到哪裡去?再說做娘能容易嗎?他叫我一聲娘,我自然要護他周全。不過是喂個‘奶’而已,我不累的。”
周懷軒不知該如何安慰她,看她難受,他又不能替,只能緊緊握住她的手,半晌說道:“……辛苦你了。”
盛思顏笑了笑,“自己孩子,說什麼辛苦?你也去睡吧。”
說話間,王毅興送來的‘乳’娘之一瑞娘過來了,對着‘牀’邊屈膝行禮,道:“大公子、大少‘奶’‘奶’。”
盛思顏應了一聲,道:“勞煩你了。”
“大少‘奶’‘奶’客氣,這是奴婢該做的。”瑞娘說着,去小搖‘牀’邊上看了看,問道:“剛吃完‘奶’?”
“嗯,還換了‘尿’布。”盛思顏說着,打了個哈欠,已經睡眼‘迷’離,口齒纏綿。
周懷軒起身,放下帳簾,對瑞娘道:“警醒些,大少‘奶’‘奶’一晚上沒睡了。”
“奴婢省的。”瑞娘忙福了福。
周懷軒點點頭,到藤蘿雕‘花’地罩外面的暖閣歇息去了。
這一次,阿寶沒有再鬧了,居然一覺睡到天亮。
瑞娘過來給他換‘尿’布,喂‘奶’,阿寶並不願吃她的‘奶’,但是也沒有哭鬧。
瑞娘也沒有勉強他,將他放回小搖‘牀’裡,自己在旁邊搖着搖‘牀’。
等盛思顏醒了,阿寶才又嗷嗷叫起來。
瑞娘笑着把阿寶從搖‘牀’裡抱出來,道:“大少‘奶’‘奶’,阿寶小少爺要吃‘奶’了。”
盛思顏笑着接過阿寶,放下帳簾喂‘奶’,一邊問:“他也不願意吃你的‘奶’?”
瑞娘搖頭,道:“小少爺還小,慢慢來。”
盛思顏低頭看了看阿寶,嘆口氣,‘摸’着他的頭,道:“你可真是能折騰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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