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活人客棧

天亮後,夏青和趙大管家喬裝打扮一番,繼續往霧州而去。

一連三天都沒有任何意外,似乎追兵已經被家丁們引走了。趙大管家仍然不敢大意,專走人煙稀少的地方,避開百鬼門和各大世家沿途的耳目。

這天夜裡,一口氣走了五十多裡山路後,夏青實在堅持不住了,感覺傷勢又加重了。

趙大管家擡頭四看,隱約看見左前方有燈光,伸手夾着夏青疾馳而去,沒多久就看見了一間客棧。都已經半夜時分了,客棧仍然人影憧憧,似乎有不少路過的客人剛住了進來。

“出門在外,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說的別說,少爺謹記。”

趙大管家小聲叮囑,舉步走進客棧。

客棧內果然有不少人,正在吃飯喝酒,店小二走來走去,不斷地給客人們添加茶水。人數不少,但一點聲音都沒有。

燈光昏暗,櫃檯上點着一盞小小的油燈,寂靜無聲,說不出的詭異。

“嘿嘿,還真是怎麼都甩不掉,陰魂不散!”

趙大管家冷笑,率夏青在靠窗的一張桌子桌下,看這些牛鬼蛇神又在玩什麼花樣。

店小二迅速走了過來,給兩人端上茶水和飯菜。

夏青又累又渴,卻不敢碰桌子上的飯菜。暗暗仔細觀察,發現一個更詭異的地方,每個人的身體都是僵硬的,不斷地重複同一個動作。有人一直喝酒,酒喝光了都沒有任何感覺,繼續重複舉杯子喝酒的動作。

夏青額頭又開始淌汗,練武多年,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情況。武者和修士,果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們都死了。”

“客棧內都是活死人。”

趙大管家聲音在夏青腦海裡響起,話音未落,牆壁、地板和天花板同時炸開衝出一羣殺手,十幾柄長劍一起刺向趙大管家的要害,其中一個綠袍人格外兇猛,手裡長劍帶起刺耳的音爆聲。黑暗中突兀地出現一杆招魂幡,百鬼門白尊者也突然現身,鬼氣陰森起碼是個天人境後期的大高手。

沒人理會夏青,衆妖孽全力圍攻趙大管家。殺了趙大管家,夏青也就死定了,絕對活不到天亮!半步先天,在衆多妖孽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找死!”

趙大管家右手突然紅光流動,把呼嘯而至的長劍通通折斷,揮動衣袖把斷劍震出去,正中衆多殺手的眉心和咽喉等要害;跟着,頭也不回徒手抓住身後飄蕩而來的招魂幡,手指用力一捏,陰森森的招魂幡就浮現不計其數的亡魂面孔,白尊者隨之抱頭慘叫起來,彷彿趙大管家五根手指是捏在他身上,痛得他渾身發抖魂兒都要掉了,趕緊飛身後撤。

“還想跑?通通得死!”

趙大管家正要動身去追,突然身體搖晃,低頭一看,掌心被利劍劃出了一道傷痕,傷口腐爛發綠,血水中浮現五張古怪的笑臉,耳邊隱隱響起刺耳難聽的嘎嘎笑聲,彷彿有什麼魔頭鑽入了體內。

“五毒俱全,五毒教的五毒魔神散?”

趙大管家臉上變色,這是燕國附近的一個邪惡宗門。

來襲的殺手都倒了下去,只有綠袍人受傷退下,胸口上插着斷劍受傷不輕,人卻哈哈大笑,修爲和白尊者不相上下,“不錯,有眼光,正是我們五神教的魔神散,中招後可以欲生欲死,便宜你了,哈哈哈!”

“顧左使別大意,老傢伙厲害得很,一起上把他殺了!”

白尊者走了上來,盯着掉在趙大管家腳邊的招魂幡,又驚又怒。這杆招魂幡花費了他上百年時間才煉製而成,耗費了不知多少天地寶材,結果一下子就被趙大管家奪走了並抹掉他留在招魂幡上的烙印,這幾乎一下子去掉了他半條命。

人影憧憧,黑暗中冒出黑壓壓的身影,有百鬼門的妖孽,也有五毒教的魔頭。一路上,趙大管家已經夠小心了,但還是一不小心踏入了陷阱。

五毒教左使顧楚也逼了上來,“尊者放心,中了我們的魔神散,這老傢伙有再厲害的神通今天也只能認命!夏王府的這個小子今天死定了,殺了他,就可以召集高手滅了夏王府,哈哈哈……”

夏青站在趙大管家身後,眼看兩大宗門的妖孽越來越近,心裡越來越沉。

剛進門,兩人就察覺了異樣,但沒人想到客棧內竟然如此兇險。

油燈搖晃起來,顧楚和白尊者動了,帶起一陣冰冷的陰風。

趙大管家突然張嘴,遠遠一口氣吹滅櫃檯上的油燈,客棧內徹底一片漆黑。夏青什麼都看不見,只聽耳邊傳來密集的叮叮碰撞聲和慘叫聲,然後客棧就靜了下來。黑暗中傳來粗重、急促的喘氣聲,有人受了重傷,空中充斥着濃濃的血腥味。

“好……,好快的劍!”

白尊者聲音惶恐,胸口中劍血流不止,黑暗中,趙大管家彷彿一座大山橫在夏青面前,“你絕不是無名小輩,你……,你到底是誰?”

顧楚也受了重傷,一雙眼睛滿是驚恐,“對,葬劍門的高手也沒這麼厲害,你是誰?”

沒人回答,趙大管家站着一動不動,似乎壓根不屑於回答。站在他身後的夏青卻察覺不妙,發現趙大管家的身體在哆嗦,顯然中毒太深要撐不住了。

“老傢伙中毒受了重傷,已經動不了,你們幾個上,把這一老一少給本尊殺了!”

顧楚厲聲下令,在他的逼視下,幾個五毒教弟子硬着頭皮慢慢向前。

客棧內黑乎乎的誰也看不見誰,只能看見一個大概的輪廓。趙大管家仍然一動不動,似乎當真已經動彈不得,掌心滴滴答答地滴血。血珠落在地上,把地板腐蝕出一個個孔洞。

“殺!”

一個五毒教弟子把心一橫,咬牙率先撲上來,揮劍刺向趙大管家的胸膛。眼看就要得手,突然腹部劇痛,低頭一看,黑暗中突然鑽出一個半大少年,手裡握着一柄bǐ shǒu刺穿了他的腹部。

夏青臉龐蒼白,但關鍵時刻勇敢地站了出來,出其不意一招致命,把剩下幾個五毒教弟子嚇了一跳。

顧楚怒了,“那只是一個不會修煉的武者而已,怕什麼?也要嚐嚐魔神散的滋味麼?”

一個高高瘦瘦的五毒教弟子咬牙撲上來,夏青再次出手,反過來擋在了趙大管家面前。但這一次就沒那麼幸運了,bǐ shǒu根本碰不到對方,反過來被對方在手腕上劃了一劍。黑暗中劍光亮起,對方乘勝追擊劍招如虹,要一劍貫穿夏青的胸膛。

“蹲下,刺他臍下三寸!”趙大管家突然發聲。

夏青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蹲下,鋒利的長劍擦着頭皮劃過,握着bǐ shǒu全力往前一捅。

淒厲的慘叫聲在夜空中迴盪,招式用老的五毒教弟子來不及躲避,慘叫着倒在地上,“啊……,這小子bǐ shǒu上有劇毒,左使大人救我……”

高個子想把bǐ shǒubá chū lái卻沒了力氣,掙扎幾下就沒了氣息。

以毒攻毒!夏青暗中在bǐ shǒu上塗抹了姑姑留下的七傷散,見血封喉中招即死!

“老傢伙動不了,殺了這個小子!”顧楚厲吼。

又一個五毒教弟子硬着頭皮衝上來,夏青四下摸索,剛好摸到趙大管家腳邊的招魂幡。

“區區一個心火境小妖孽而已,逆轉心法反手出劍,天地九劍第一式,左胸第三根肋骨往下半寸。”趙大管家再次指點。

夏青有些茫然,從未聽說過什麼天地九劍,五毒教弟子更近了,眼看對方的長劍就要刺上來,想要躲閃都來不及,生死關頭只好閉上眼睛同歸於盡,狠狠地用力往前捅。

鋒利的長劍突然停下,離夏青眉心只剩半寸,招魂幡的旗杆卻由下往上狠狠貫穿了五毒教弟子的左胸。

一寸短一寸險,招魂幡旗杆比五毒教弟子手裡的長劍長了不少。這傢伙也夠強悍,左胸被貫穿了竟然都還沒死絕,哀嚎着在掙扎,一個虛影慢慢地從他體內被抽出來,招魂幡上隨即多了一張猙獰的面孔。剩下的五毒教弟子驚叫一聲,不管顧楚怎麼厲吼,一鬨而散逃命去了。白尊者的招魂幡太過歹毒,他們寧可死在魔神散下也不願成爲招魂幡上的一個生魂。

“天地九劍!原來,是天地盟的高手!”顧楚驚叫,轉身就走。

白尊者不甘心地看一眼夏青手裡的招魂幡,也踉蹌着逃命去了。

趙大管家一聲不吭,仍然站着不動,直到天邊露出一絲魚肚白,兩個邪惡宗門的高手都遠去後,身體這才轟然倒下。

夏青趕緊上前,發現趙大管家身上蒙着一層綠光昏迷不醒,劇毒已經滲入五臟六腑。

“趙管家,堅持住!我帶你去霧州找姑姑,姑姑一定有辦法……”

夏青雙眼通紅,吃力地把趙大管家拖到客棧外的一輛馬車上駕車離去。身後,一抹陽光照進客棧,店小二等人身上冒出嫋嫋煙霧變成了一具具枯骨,早就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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