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長埔認爲應該先到魯民生前做變性手術的醫院去,向之前見過一次面,對魯民的信息不肯透露分毫的那位教授詢問一些關於魯民爲什麼要做變性手術的問題,秦若男對此並不是特別贊同,她並不認爲能夠從金教授那裡問出什麼來,可是她也沒有表示反對,因爲眼下她最需要做的就是減少與安長埔的對話和接觸。
昨天他極有可能只是下意識表現出來的關心,好像一隻小榔頭敲在她的心頭,把這麼多年以來好不容易構築起來的那道硬殼輕而易舉的敲出了一條裂紋,讓她今天整個人的狀態都特別的不對勁,在這麼下去,搞不好自己很快就又要變回曾經那個滿腦子不切實際的幻想,並且傻頭傻腦的傻丫頭了。
於是她什麼也沒說,沒有任何異議的接受了安長埔的提議,這倒讓安長埔有些驚訝和不習慣,出發前後好幾次用揣測的目光端詳秦若男,秦若男假裝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兩個人在討論完工作上的事情之後,對話也跟着戛然而止,一直到抵達金教授工作的那家著名整形醫院之前,誰也沒有開過口。
本來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工作日,可是到了人頭攢動門診大廳,秦若男和安長埔還是立刻就明白了什麼叫做“門庭若市”,上一次金教授對他們的態度頗爲提防和排斥,並沒有給他們留下私人的聯繫方式,所以這一次來到這裡,第一時間他們還是需要到導診的護士那裡去詢問金教授的出診情況。
好不容易排到了他們,還沒等張嘴,導診護士就先認出了他們,她驚訝的看看安長埔,又看看秦若男:“又是你們啊!還是要掛金教授的號?”
秦若男一言不發的站在安長埔身後,安長埔對小護士的話有些哭笑不得:“你的記性怎麼那麼好啊?”
這話倒不算是恭維,他和秦若男兩個人到醫院裡來已經有一些日子了,若不是導診護士的那句話,他都幾乎沒有辦法記起眼前這位就是當日遇到過的那個護士,對方卻能夠清楚的記得他們,並且知道他們上一次就是來找金教授的。
對於一個在這麼繁忙的醫院裡工作的護士而言,她記人的能力的確不是一般的強。
“金教授今天不坐診,如果有預約你們就去他辦公室,沒有的話就下週二再來吧!”小護士好像對安長埔印象不怎麼好,聽完他誇獎自己記憶力的話,一點沒有表現出愉快,反而不耐煩的翻了翻眼睛。
安長埔和秦若男轉身離開的時候,正好聽到方纔那位導診護士的同事問了一句:“你怎麼那麼橫啊?”
“我最瞧不起那些爲了滿足自己就讓女朋友隆胸的男人了!”小護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義憤填膺。
“不過話說回來,男的希望自己女朋友女人味足一些也沒什麼不對??”
兩個人的對話很快就淹沒在吵吵嚷嚷的大廳中,安長埔無可奈何的回過頭去,發現兩個小護士又被前來諮詢的其他患者圍住,已經看不到了,他衝秦若男搖搖頭,聳聳肩。
秦若男看起來倒是對這個插曲沒有什麼反應,好像並不在意別人的誤會一樣,只是在進了電梯以後,她瞧瞧的從鏡子裡瞥了自己的側影好多次。
金教授的辦公室就在胸部整形科的走廊盡頭,從門上的名牌來看,他不僅是這裡比較資深的醫學專家,同時還兼任着這個科室的副主任。
門口的走廊裡還站着幾個人,安長埔走到門口剛剛準備敲門,立刻被一旁的中年婦女給攔住了。
“唉唉唉!你這人,先來後到懂不懂?!”中年婦女伸手一指走廊裡其他的幾個人,“我們也是來找金教授複診的,可都排了大半個上午了!哦,你以爲就你一個人精明,知道敲門,我們都是傻等着的?!”
安長埔有些尷尬,被中年婦女這麼大聲的一訓斥,登時紅了臉,秦若男眉頭一皺,手往衣袋上摸,想要掏出證件來說明身份和來意,立刻被安長埔攔住了。
“算了,咱稍微等一下吧,都是大老遠過來看病的,讓他們先看完吧!反正需要具體檢查的肯定會去門診,在辦公室這邊預約的,時間不會很久。”安長埔把秦若男拉到一旁,小聲對她說。
秦若男不贊同的抿了抿嘴,咕噥一句:“濫好人。”
“我可不是濫好人!我做人做事很有原則的,只不過不涉及到原則或者比較嚴重的事情這些時候,寬容一點也沒什麼不好。”安長埔提自己解釋,他對於自己被解讀成濫好人這件事好像很難接受。
秦若男聽他這麼說,有一瞬間的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了下來,什麼也沒說。
不一會兒,有人從辦公室裡出來了,門口等候的人裡立刻就有等的最久的推門進去,安長埔和秦若男耐心的等着,大概等了四十多分鐘之後,才終於把在他們之前到的人都送走,輪到他們進門了。
象徵性的輕叩幾下門板,安長埔先走了進去,秦若男緊隨其後,金教授正坐在桌旁端着水杯喝水,他原本沒有太把進門的人當回事,可是一瞥見是這兩個打過一次交道的刑警又來了,立刻愣住了。
“這麼說來,死的那個人,還真是我的患者嘍?”不用安長埔再說明來意,他已經對警察二次到訪這件事有了判斷。
“對,身份已經確認了,就是魯民本人。我們今天來,是想弄清楚他當初來這裡做手術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安長埔說完,怕金教授不明白,又補充說明道,“我們的意思是,魯民爲什麼會想要變性呢?是因爲性取向,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你們做手術之前應該都會做好了解吧?”
“那當然,變性手術不同於其他,手術結果對於患者今後的生活影響很大,我們一定要對方十分確定,纔會同意接收,並且術前的志願書也不能省略,這也是爲什麼第一次先只是單純的隆胸,中間的恢復期也是給患者的心理緩衝期,很多時候願望是一回事,實施是另外一回事,來諮詢變性手術的人裡面,葉公好龍的不在少數。”金教授邊說話邊伸手示意他們坐下,自己起身在一旁的檔案櫃裡反找着。
很快,他就找到了魯民的檔案記錄,翻看了一下,忽然呵呵笑了。
“我之前倒沒怎麼注意這個患者的資料,是我助理幫忙整理的,現在看看,倒是挺有意思,這個魯民做變性手術的理由很自私,也很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他出於這種目的要做變性手術,他的家人,尤其是他老婆,居然肯給他寫同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