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姐,我有幾個問題,可能會涉及到一些你私人的事情,如果你覺得不是很方便,可以選擇拒絕回答,”安長埔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按照自己的想法詢問詢問王谷蘭,“匡滿第一次對你動手是什麼時候的事?”
王谷蘭並沒有像安長埔料想到的那樣表現出尷尬或者難堪,似乎多年以來匡滿施加在她身上的打罵已經讓她變得習以爲常,她只是略微回憶了一下,很平淡的說:“大概是我兒子才兩三歲的時候吧。”
“還能記得是因爲什麼嗎?”
“因爲什麼……記不住了,一次兩次還能記得住,次數多了,時間也久了,誰還能記得是怎麼回事。”王谷蘭語氣上並沒有什麼特別,卻恰恰因爲如此,才讓她整個人都更加蒙上了一層悲劇色彩,“反正我們倆那會兒不像你們現在的小年輕,有時間慢慢談戀愛,那時候我們倆是經人介紹的,從認識到結婚,我一直也沒發現匡滿的脾氣不太好,我們家裡頭的人也覺得,匡滿體格好,又能幹活,是個可以過日子的人,結果結了婚之後發現他有的時候挺嚇人的……”
“你說的挺嚇人是什麼意思?”田蜜連忙插話追問。
“咋說呢……”王谷蘭抿着嘴脣擡起手順了順耳邊的碎髮,“就是有時候我們一起在外面吃個飯或者做點兒什麼別的事情,要是有人和匡滿不高興了,他當面什麼也不說,有時候吵幾句扭頭就走,我一開始的時候也沒覺得有什麼,後來聽別人說起來才知道,其實匡滿特別記仇,每次都是當面什麼也不說。回過頭來過了一陣子纔在別的事情上去找那個人的麻煩。我剛知道他有這樣的習慣那會兒也覺得挺害怕的,因爲覺得他報復心太強了,後來我們倆有時候吵架,他動手打我,還去我孃家鬧了那麼一次之後,我也好好的想過,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算了,我這輩子就這樣兒了,哪怕哪天被他一不小心打死了,也總比把我孃家人拖下水的好。”
說完。她忽然停頓了一下,眼神在安長埔和田蜜的臉上游走着,似乎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太多了。又改口說:“其實,匡滿也不是不講道理,除了對我有點兒霸道之外,和別人有矛盾一般也都是別人先惹了他的,否則無緣無故的他也不會去和別人鬧矛盾。”
安長埔點點頭。對她試圖替匡滿的性格開脫的行爲並不說破,只是繼續問道:“匡滿他在外面,私生活方面你瞭解多少?”
“你是說他在外面有沒有養別的女人?”王谷蘭一聽這個問題,立刻搖起頭來,“不會不會,這個是絕對不會的。你們別看匡滿他養了三臺貨車,是賺了點小錢,但是他這個人對錢特別在意。別說是花錢去養別的女人了,我們家裡頭,除了給我兒子花錢他不心疼之外,只要是花在外人身上的,他都不捨得。每次看電視或者聽說我們認識的誰在外面養了女人,他都會笑話那個人。說傻子纔拿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去養外面那些根本不可能和你真心實意過日子的野女人呢!而且……”
王谷蘭看了看安長埔,忽然站起身湊到田蜜耳朵邊上嘀咕了幾句,說着自己的臉就已經漲得通紅,田蜜起初對王谷蘭的舉動有些詫異,但是在聽完她的耳語之後,也臉頰緋紅,一臉尷尬的衝王谷蘭咧了咧嘴。
安長埔看着兩個滿臉通紅的女人,估計王谷蘭是說了什麼不好意思當着自己的面公開的話,爲了讓她們兩個不至於太難爲情,便沒有追問,而是岔開了話題:“王大姐,最近匡滿的貨運生意怎麼樣?”
“這個我不知道,我們家的錢都是他在管着,我每個月超市那邊的收入,除去生活費之外也都交給他,所以你們要是去問他我那邊的收入情況,他肯定知道,問我他那邊的,我可就真說不上來了。”王谷蘭不太明白安長埔爲什麼忽然問起這個問題,倒也沒好意思多打聽。
“我聽說他最近把你們家養的那三臺車都從貨運公司那邊撤走了。”
王谷蘭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由的愣了一下,皺着眉頭想了想,最後還是晃了晃腦袋:“他真沒跟我提過,你們要是想打聽這個事兒,回頭直接去問他吧,我幫不了你們,他的事情從來都不喜歡我多問。”
“那匡滿的駕照補辦下來了麼?”
“補辦?他不用補辦駕照,我不是跟你們說,那天晚上他接了電話就出去堵那個偷東西的小姑娘了麼,後來我問他,他說駕照要回來了。”
“匡滿那天晚上回來時候穿的那雙鞋還在麼?能不能讓我們看一看?”
在和王谷蘭聊得差不多,準備離開的時候,田蜜走到門口忽然對王谷蘭說。
王谷蘭沒有拒絕,連聲答應着到一旁的鞋櫃裡去幫她找,不一會兒就拎出來一雙棕色的男式皮鞋,這雙鞋看上去很髒,鞋面上有乾涸的泥點兒,鞋幫上也還有沒有清理乾淨的泥巴,並且果然就像王谷蘭之前說過的那樣,鞋底下的泥裡還沾着草棍兒。
“王大姐,這雙鞋能讓我們帶走麼?”田蜜把手裡的鞋子遞給安長埔,嘴上禮貌的詢問徵求王谷蘭的意見,動作上卻一點把鞋子還給對方的意思都沒有。
王谷蘭眼神疑惑的看着他們手中的鞋,似乎有些擔心,站在門口扶着門框猶豫着,不說行也不說不行。
“那就謝謝你了王大姐,你放心,回頭我們會原封不動的給你把鞋子送回來的。”田蜜等了一會兒看王谷蘭不說話,便乾脆自動把她的沉默當成了默許。
“那你們儘量快點啊,要不然過兩天匡滿想穿這雙鞋的時候我拿不出來,那可就不好了。”王谷蘭心裡不踏實的叮囑田蜜。
田蜜和安長埔一再向她保證,不會給她帶來生活上的麻煩之後,才總算是走出了匡滿家的大門。
“我覺得這個匡滿的嫌疑可不小!”返回公安局的路上,田蜜對安長埔說,“之前咱們就從孫定凱兩口子那兒聽說了關於匡滿打王谷蘭的事,今天王谷蘭自己也算是證明了這個是真實情況,還說她不敢離婚是因爲匡滿會報復她孃家人,中間她自己還提到說匡滿和別人發生矛盾之後,總是隔一段時間再用別的途徑打擊報復,這麼有暴力傾向的一個人,偏偏又特別愛惜自己的財產,所以因爲邵慧豔入室盜竊之後屢次逃脫就一怒之下痛下殺手,好像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你覺得呢?”
“我覺得,得拿證據說話。”
“我的推測也是有證據可依的呀!你看,匡滿在邵慧豔遇害的當天晚上,凌晨三點多才回家,鞋子上還沾了不少泥土和草棍兒,在駕照的問題上,他不光對咱們,就連對自己的老婆都撒了謊,分明是想要掩飾和邵慧豔之間的矛盾程度!更重要的是,他恰好是40號的腳!你覺得那麼大的身高和體重,卻長着40號的腳,這樣的人會很多見麼?”
安長埔想了想,說:“不會很常見,但是匡滿也絕對不會是唯一的一個。”
“看樣子你的意見和我不太一樣嘍?”田蜜歪着頭問正在開車的安長埔。
安長埔點點頭,在路口把車子轉進另外一條路:“就是因爲聽王谷蘭提到匡滿的性格特點,我才覺得他的舉止和這個案子不太相符。”
“怎麼說?”
“你剛纔也聽到了王谷蘭的講述,匡滿這個人雖然脾氣比較暴,但是卻很狡猾,每次與人發生什麼矛盾,總是過一陣子再用別的理由去找對方的麻煩,我覺得他這麼做的目的是爲了避免被人說他是記仇和報復,還可以給自己找一個理直氣壯的藉口,還能出氣,還不理虧,這就是他滑頭的地方。你想想看,他和邵慧豔這一次的矛盾發生沒有多久,邵慧豔就死了,並且在遇害當天,匡滿還去找過邵慧豔的麻煩,這不符合他以往的行爲模式。”
“這麼說倒也是,不過也不能排除他這一次因爲情緒失控等等原因打破了以往的規律這種可能性。”田蜜對匡滿這個慣於使用家暴的男人始終存着懷疑,“一個有暴力傾向,能把工友的腿打成殘疾,能把妻子打到鼓膜穿孔,還敢去妻子的孃家逞兇霸道,這麼樣的一個人,做出什麼過格的事情來我都不覺得意外。”
“的確如此,對了,方纔王谷蘭跟你嘀嘀咕咕的說了些什麼?”匡滿是否就是他們要找的嫌疑人這件事暫時還沒有辦法得出明確的結論,安長埔也沒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和田蜜深入的討論。
田蜜被他一問,先是閃過一絲尷尬,然後忽然又一臉曖昧,笑嘻嘻的對安長埔說:“王谷蘭說啊,她覺得匡滿不可能在外面和別的女人怎麼着,因爲他根本就是有心無力,那方面很久都不怎麼行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