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和我們說說那天的事情吧,清者自清,你也不需要有太大的思想負擔。”安長埔依舊是一臉和善的微笑,示意匡滿自己把當天晚上的事情經過陳述一遍。
匡滿用一種不痛不癢的語氣,打哈哈的說:“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麼,我們家丟東西的事情你們不是都去家裡問過了麼,別的東西也沒什麼值錢的,但是那小丫頭把我們兩口子的證件都拿走了,所以我那天晚上就去找她要,人嘛,總有個着急的時候,我那天就是急着想要回我的駕照,所以可能語氣和表情都不太好,一去那兒,她的那些小朋友們就以爲我是想去鬧事的,就攔着我,我都還來不及開口跟她要呢,那小丫頭就跑了,我就追呀,追出去她已經上車了。”
“之後呢?”
“之後?之後我就回家了,這個我老婆可以作證的,我陪她看了一期家庭矛盾調解的那種節目,”匡滿有些煩惱的慌慌腦袋,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女人是怎麼回事兒,那種節目明明就很假,她還看得特別認真,特別當真!邊看還不忘邊給我敲警鐘!你說咱們男人怎麼就……”
他擡眼看看秦若男,衝着安長埔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
安長埔似有同感的附和着點點頭,關切的問:“那你的駕照怎麼樣了?需不需要幫什麼忙?”
“不用不用!駕照我拿回來了!”匡滿連忙從自己的褲兜裡套出一本黑色的駕照,“那個小丫頭估計也是害怕了,上車的時候,順車窗把我錢包和駕照扔出來了,我趕緊給撿回來,所以都解決了,沒事了!”
說着。他把駕照重新塞回到口袋裡,拍了拍,一副很安心的樣子,輕輕的吐了口氣。
安長埔默默的看着他,若有所思,如果不是被突然響起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思路,他原本還想再和匡滿攀談一會兒。
電話是田陽打過來的,告訴他和秦若男,剛剛接到通知,在市郊發現了一輛被遺棄的黑色轎車。和之前他們想要找的那一輛當晚被邵慧豔乘坐過的外形描述十分相似,車牌照恰好也附和那位有着隱約印象目擊者的描述——前兩位是字母,後三位是數字。末位數字是“2”。
一聽這個發現,安長埔原本還想和匡滿盤問的事情也就被暫時先壓了下來,他掛斷電話,對匡滿點點頭:“既然證件都找到了,那就好。如果還有什麼其他困難,隨時和我們取得聯繫。”
匡滿忙不迭的跟着點頭,一臉近乎於討好的笑容,和他那粗獷的外形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說不出的怪異。
秦若男不知道安長埔接的那一通電話到底是說了些什麼,但從他的神情。以及立刻打算離開的態度可以判斷的出來,電話裡傳達的一定是比較重要的內容,於是她也和匡滿打了聲招呼。兩個人驅車離開那個小區。
“郊區發現了一輛被遺棄的黑色轎車,咱們現在就過去看看情況。”上了車,安長埔把剛剛得知的情況告訴秦若男。
“怪不得你之後什麼都沒問匡滿,就打算離開了。”秦若男對安長埔急於離開的緣由沒有非議,卻對匡滿的表現沒有很高的評價。“我對匡滿的信任度很低,如果不是我們找上門。他根本不會承認當天晚上和邵慧豔衝突的事情,現在雖然承認了,也說得輕描淡寫,而且,即便王谷蘭能夠證明匡滿當天晚上確實很快就回家去陪她看電視節目,我也還是保留自己的觀點。”
“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夫妻之間的相互作證,可信度的確有待考量,我打算回頭讓別人幫咱們摸摸匡滿的底,反正現在咱們也沒有足夠證明他說了謊的證據,還是先做到知己知彼的好。”安長埔也並沒有打算就此放下匡滿這條線索,雖然他和秦若男經過分析,對邵慧豔的金錢來源、身上皮外傷的造成原因都存疑,甚至懷疑她省錢是否從事過皮肉生意這種非法勾當,但能夠擺在眼前的事實畢竟是邵慧豔進入匡滿家行竊,匡滿夫婦二人與她發生過直接的肢體衝突,這種嫌疑是不能輕易被抹除的。
發現被遺棄黑色轎車的地點,距離發現女屍的棄屍現場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爲那輛黑色轎車也在女屍被丟棄那口枯井的同一座山上,只不過是在不同的另外一側山坡下面,兩者之間的直線距離很近,只不過走起來的話,需要翻過一座山頭。
這也正是這輛車能夠引起重視,與安長埔和秦若男正在處理的案子聯想到一起的關鍵點之一。
與棄屍現場那邊不同,發現黑色轎車的這一側山坡比較平緩,半山腰的位置有一條一輛車寬度的小路,蜿蜿蜒蜒的直通山下,小路兩旁的樹木比起另外一側山坡明顯要稀疏很多,而山腳下是一段廢棄的江堤,幾乎沒有任何的護欄,冬雪融化之後,江水的水位明顯有了上漲的趨勢,湍急的從山腳下流過。
那輛黑色轎車,就在接近江堤的位置上。
正常來講,那條蜿蜒的小路是足夠把一輛車開上去的,但是下車看過路況之後,安長埔發現如果開車上去,呆會兒下山的時候恐怕會比較難找到合適的位置調轉車頭,於是他和秦若男就把車停在了山下,兩個人順着小路繞過去。
果然,繞倒臨近江堤的那一側山坡,一輛黑色轎車歪歪斜斜的停在坡下面,車旁邊站着兩個交警,一個在打量着車子的情況,一個則左顧右盼的等着人來。
由於安長埔和秦若男沒有穿着制服,對方乍看到他們朝車邊走過來的時候,眼神還有些疑惑,待到安長埔開口說明身份,才知道是重案組派的人到了。
“你們看看吧,是不是之前你們一直想找的那輛黑色轎車,反正車牌照倒是和你們之前讓我們留意的很相似。”交警對安長埔說,“我們也是今天下午才接到報警,說一對兒談戀愛的小情侶跑到這附近來談情說愛,結果發現有輛車停在山坡上,還沒有人,車子也沒鎖,覺得挺奇怪的,就打電話報了警。”
秦若男一眼就看到這輛黑色轎車的車頭有明顯的凹陷,車子的前保險槓兩邊都翹了起來,不禁有些疑惑:“這是一臺報廢車麼?爲什麼車頭變形的這麼嚴重?”
另外一個一直在觀察車子情況的交警聽她這麼問,立刻很專業的替她解釋起來:“不是報廢車,我剛纔看了一下週邊的情況,還有車頭損壞的狀況,這輛車應該是從山坡上滑下來,車頭撞到了這裡,導致車輪變向,車身扭了過來。”
他示意秦若男繞倒車頭的另一側,指着地上一個高約三十幾釐米,直徑目測超過二十五公分的樹樁子,告訴她這就是讓車頭髮生變形的始作俑者:“如果不是撞擊讓車身改變了方向,估計這輛車現在就泡在江水裡了。”
“車子是好的?”秦若男透過落了一層薄灰的車子前擋風玻璃朝駕駛室裡看了看。
“這個我不能確定,車鑰匙沒有被拔走,”交警的態度很嚴謹,他欲言又止了一下,然後纔對秦若男說:“我剛纔開車門去看看車子是不是還能發動的時候,聞到車裡有一股腥味兒,車後座上還有一大塊黑乎乎的污漬,所以我也沒敢亂動,趕緊就把車門給關嚴了,一直到你們過來之前,都沒再打開過。剛纔我開車門檢查的時候,一直是戴着手套的,你們可以放心。”
說着,他擡起自己的手,讓秦若男看他手上帶着的白手套。
秦若男對他笑了笑,道了謝,把安長埔叫過來,兩個人戴上手套小心的打開車門,果然一股淡淡的腥味立刻鑽進了鼻孔,在車子的後排座椅上,也的確如那名交警所說的一樣,有一大塊不規則的污漬,車內的海綿座套本身是紅色的,因此那塊污漬看上去似乎是黑色,仔細看又好像是很深的暗紅色,污漬並非只有一處,除了那一處面積較大的之外,後排座椅上一共有大小不一,形狀不定的六處污漬,有的比較深,像是滴上了什麼東西染到了,有的比較淺,更像是不小心蹭上去的顏色。
“打電話回局裡,讓他們過來取證。”安長埔對秦若男點點頭,面色嚴峻。
秦若男也早因爲車裡的異味而在心裡敲響了警鐘,聽了安長埔的話,連忙到一旁打電話回公安局,兩名最先趕到現場的交警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半是緊張半是好奇的在一旁看着。
四個人在黑色轎車旁守着,過了一會兒,法醫和刑技人員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安長埔他們連忙從車子周圍退開,好讓出空間便於現場勘查取證。
隨後,技術人員和法醫便開始了細緻而又認真的勘察,法醫對疑似血跡的可疑污漬進行血跡檢驗的預實驗,起初兩名交警還陪着一起守在那裡,隨着時間一點點的推移,調查工作還沒有結束,他們便先行離開,去忙自己的工作。
在忙碌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法醫終於得出了初步結論,車子後座上面的深色污漬,果然是血液。
這些血跡是否爲人血,又是不是和他們預料的一樣屬於遇害身亡的邵慧豔,還有待於進一步的更周密的檢驗來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