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長埔回過神來,把手機放回到口袋裡,不知道爲什麼,他並不想轉達鍾翰對秦若男的邀約。
我只是想再找那個傢伙確認一下,看看他到底想要搞什麼鬼。安長埔在心裡是這樣回答自己的。
秦若男當然不知道這件事,如果她知道,估計聽到鍾翰的名字就已經足夠她跳腳的,眼下她只是覺得安長埔的表情有些奇怪,倒也沒有多想,和他一起走出宋成樑家,關好燈鎖好門,又來到隔壁鄰居家的門口。
這個小區別看剛入住沒有很久,建築隔音效果卻是着實不怎麼樣,秦若男和安長埔剛剛走到隔壁鄰居家的門口,就已經能夠聽到屋裡嘰嘰喳喳的說話聲。
安長埔擡手敲了敲門,屋子裡的聲音沒有了,很快,一個男人的聲音疑惑的透過門板傳出來:“找誰?”
安長埔把證件舉到門鏡前方:“你好,我是c市公安局重案組刑警安長埔,我和我的同事想佔用你一點時間,瞭解一些情況。”
門應聲打開了,門裡站着一個一臉疑惑的男人,鼻樑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看上去很白淨斯文,年紀大概在將近四十歲的樣子,他身後不遠出是一個好奇的探頭探腦的男孩兒,身上穿着一套運動服樣式的校服,看樣子不是小學快畢業,就是剛上初中沒多久的年紀。
“你怎麼不問清楚就開門呢?是誰啊?”一個年紀和開門的男人相仿的中年女人腰上繫着一條圍裙,手裡還拎着鍋鏟,一邊嘟囔一邊過來看情況,一看丈夫已經開門把人給讓了進來,愣了一下,不過隨即還是很有禮貌的對他們打了聲招呼,又匆匆忙忙的折回到廚房去了。
“二位……有什麼是需要找我們?”眼鏡男有些惶惑。看上去好像挺擔憂的。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中國人從古到今都最不喜歡和“衙門口”裡的人打交道,這所謂的“衙門口”,無非就是現在的公檢法,傳統文化的影響讓人們普遍認爲,進法院,進公安局,準沒什麼好事兒。
“是這樣的,我們正在處理你隔壁鄰居宋成樑的案子,你們和他是鄰居。所以……”
安長埔的話還沒說完,眼鏡男已經搖搖頭,說:“關於我們家鄰居的事情。之前你們部門的其他人已經來錄過口供了,怎麼又要問一遍啊?我們才搬來沒多久,和隔壁的鄰居接觸不多,至多也就是在走廊裡見到互相點個頭的交情,而且他出事的那天。我們家裡也沒有人,確實想不起來什麼,恐怕是幫不到你們。”
“爸,你胡說,咱們家那天咋就沒有人呢!我就在家啊!”小男孩兒在一旁插嘴說。
安長埔笑眯眯的看看那個孩子,又看看眼鏡男。沒有急着說話。
眼鏡男回頭瞪了兒子一眼,對他低聲喝道:“回屋寫你的作業去!一會兒吃飯了再出來!”
孩子不情不願的往一旁的房間裡挪動了幾步,站在房門內沒有關門。半個腦袋從門縫裡探出來,他父親此刻正面對着兩個正當身份的不速之客,沒有發現兒子並沒有聽話的回房去。
“二位,我們真的是幫不上忙,要不然這樣吧。上門就是客,在我們家吃了飯再走!”眼鏡男看看廚房裡正揮舞着鍋鏟做晚飯的妻子。忽然十分熱情的招呼道。
其實他這種問客殺雞的態度,分明是在等着安長埔和秦若男識相的趕快離開。
偏偏,今天他還真的就遇到了兩個不識相的人。
“吃飯就不用了,而且恐怕我們還有可能會耽誤你們家的晚飯時間,希望你能夠諒解。”安長埔笑的一臉誠懇,彷彿聽不出來眼鏡男話裡話外的逐客之意。
遇到這麼“不識相”的人,眼鏡男也只能忍着一肚子的不悅,放棄各種明示暗示,再怎麼說人家也是因公上門來例行詢問,總不可能直接粗暴的把他們轟出門去。
“那你們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好像聽到我愛人在廚房叫我呢!”眼鏡男勉強的對他們保持着禮節性的笑容,找了個接口鑽進廚房裡去了。
隱隱約約的,安長埔和秦若男聽到他們在廚房裡的對話。
“走了?”
“沒有,非要問咱們關於隔壁那人的事。”
“問就問唄,反正不知道又不犯法,你可別太那個了得罪人,誰知道什麼時候咱們能用得着當警察的!”
“呸呸呸,我說你這人能不能別烏鴉嘴?誰家好端端的會需要找警察,而且還是刑警!”
兩個人的對話內容夾雜在各種廚房噪音當中傳到客廳裡,安長埔看看秦若男,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秦若男對此也早就見怪不怪了。
人們對待警察這個職業,態度總是兩極分化的十分嚴重,喜歡崇拜的是一部分,反感排斥的是另一部分,這兩部分人似乎總是態度鮮明,永遠也不會相互轉化。沒有事情發生的時候,很多人把警察當成是麻煩,是煞星,而當有事發生的檔口,又盼望着警察好像天兵天將一樣第一時間從天而降,抵擋所有危險,解決所有困難。
從警之初或許他們還會因爲不同的態度而有忽冷忽熱的不適應,經過了幾年實踐工作的摸爬滾打,也漸漸學會了淡然處之。
可能是確定父母親都在廚房裡,那個穿着校服的孩子又從房間裡溜了出來,原本他就一直探頭探腦十分好奇,現在沒有父親在一旁約束就更是直接用有趣的目光一個勁兒的打量安長埔,看安長埔也笑呵呵的好像很好相處,他還大膽的湊到跟前,挺直腰板兒,在安長埔身旁比劃着身高。
“當警察都得長你這麼高才行麼?比你矮的要不要?”小男孩兒比劃了一會兒,大大咧咧的跑到一旁的沙發上,騎坐在扶手上頭,問安長埔。
安長埔一聽這話,也笑了,自己像這個孩子那麼大的時候,好像就已經立志長大之後要做一名警察了,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男孩子在他們的童年過程中,都會有過一個軍警夢,有的可能把這個夢想變成了理想,有一些則在成長的過程中逐漸淡忘了。
“你想當警察?”他和坐下來,和小男孩兒套起話來,從剛纔小男孩兒和父親的對話中,分明可以聽得出來,宋成樑被害當晚,這個孩子是在家裡的,只不過他的父母不希望被攪進刑事案件的調查中,所以之前才謊稱當晚家中無人。
小男孩兒果然被安長埔的搭訕撩撥起了興致,立刻點點頭,洋洋得意的說:“那當然了,我從小就喜歡看警察破案的電視節目,我有好多本名偵探柯南的漫畫書!金田一少年那個漫畫我也很喜歡!我早就計劃好了,我先鍛鍊觀察周圍的能力,等長的高一些,再把自己鍛鍊的壯壯的,要不然以後真的當了警察,和壞人打架打不過人家那可不行啊!”
秦若男聽着小男孩大談自己的未來職業規劃,也覺得很有趣,忍不住聯想了一下自己弟弟小時候。
弟弟在很小的時候,似乎也一度很想當軍人或者做警察,整日裡腰上都要挎一把塑料小手槍,經常用那把小手槍來打二妹和自己,有時候那些塑料子彈打在小腿上面很疼,二妹年紀也還小,有時候疼的哭出來,父親也不予理睬,反而還對兒子的行爲大家誇讚。
當弟弟握着塑料槍,嚷嚷着長大了要做警察的時候,父親一臉驕傲,眉開眼笑的合不攏嘴,連說兒子有出息,有志向。可是當自己也附和着說,崇拜電視上那些懲奸除惡的警察,長大也要努力成爲其中一份子的時候,父親卻只是不屑的瞥了自己一眼,冷冷的說:“你一個丫頭片子當得了警察?!將來嫁個男人,伺候好丈夫養活好孩子,這纔是女人家該做的事!”
或許就是父親的那句話,激起了自己心中的不甘,才讓她那警察夢更加堅實的紮根在了內心深處,並且最終實現了這個夢想。反觀自己的弟弟,父母的縱容溺愛下,早已經不再想做這種辛苦又危險的職業,他現在恨不得每天躺在牀上就能接住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錢。
想到那個不讓人省心的弟弟,秦若男悄然嘆了口氣,把注意力重新收回到面前的這個小男孩兒的身上。
小男孩兒此時已經在眉飛色舞的講述起自己是如何訓練自身對周圍環境的觀察和揣摩能力了,他觀察和揣摩的對象,自然是生活中能夠接觸到的人,而安長埔也正把話題引向住在隔壁的宋成樑。
“這麼說起來,住在你家隔壁的肯定不是一個人嘍?”安長埔興致盎然的和小男孩兒攀談着。
“那當然,肯定不是一個人啊!一個人怎麼可能發出那麼多叮叮噹噹的聲音,有時候我還能聽到他們吵架的聲音呢,哦哦哦,我還有一個特別重要的發現!”小男孩兒興奮的把頭湊近安長埔,好像是在向自己的同行交流調查心得一樣,“隔壁那家的女人,是個千面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