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報案是在調查並確認過左大力的行車記錄,並且得到與他同車另外一名司機確認之後的第二天一早。
安長埔和秦若男並沒有直接的接到報案,而是其他部門的警察同事受理了案子之後,覺得情況與他們正在調查的兒童失蹤案十分類似,擔心其中有什麼關聯,所以移交給他們的。
雖然在還沒有對具體情況加以瞭解之前,誰也說不好這兩起失蹤案到底是完全沒有關聯的巧合,還是的確是同一個或者一夥人的連續作案,安長埔他們也不敢妄下結論,案件被移交過來之後,還是決定先去看看情況,如果兩起案子並沒有必然關聯,那再交給別人來處理也不遲。
按照報案人的居住地址,安長埔和秦若男在接手這一起報案之後立刻趕了過去。
根據目前瞭解到的情況,失蹤的是一名14歲的少年,名叫由小洋,性別男,目前是c市某中學在校生,之總前正在讀初二,家就住在c市的老中心區,失蹤前本人住校,只有週末放假的時候纔回家。
由小洋的家所在的位置是c市一個繁華的主商業地段,最所以把那裡叫做老中心區,是因爲那裡曾經是c市最繁華的中心區域,其他地方還一片狼藉的時候,那裡就已經早早被規劃的有模有樣了,當年住在這裡的居民可都是c市有頭有臉的人物,只不過後來隨着其他商圈的規劃和開發,這個最初的商業中心雖然繁華依舊,卻不再是受到人們專寵的那一個,新的開發區,新的居民小區,更好的建築更好的生活環境,原本住在這裡的那些“大人物”們幾乎都早已經搬離。現在還能留在那裡住的人家,要麼是條件不好,追不上房價上升的速度,所以沒有條件搬走,或者在等着拆遷的補償,想借此撈一筆錢的。
不管由小洋的家屬於這兩種比較常見情況的哪一種,大致也跑不出這個範圍。
果然,由小洋的家庭住址在他們還沒有直接面對失蹤少年的家人之前,就已經先一步印證了之前的推測。
由小洋的家在一棟只有五層樓高的小樓裡面,樓體外牆是時下里已經不多見的水泥原色。經年日久被風吹雨淋,樓下牆上爬着青苔,整個樓都黑乎乎的。單元門雖然被後期更換成了帶有可視功能的防盜門,經過的幾個單元卻都“城門大開”,許多可視門鈴都有被砸過的痕跡。
更甚的是,與這棟只有五層的矮樓相距不到20米,就是一棟商住兩用的高層。下面是商場,窗子的位置早已被包裹住,換風機嗚嗚作響,那棟矮舊的小樓整個都被籠罩在商場高樓的陰影下,顯得十分落魄。
小樓前的路很狹窄,如果把車停在那裡必然會造成來往車輛的堵塞。沒辦法,安長埔只好開着車繞了一圈,在商場繁忙的停車場裡好不容易找了一個車位。
停好車。按照手頭資料上的住址,兩個人找到由小洋家所在的那個單元,由家住在三樓,才一進走廊,秦若男就忍不住皺起眉頭。用手掩住鼻子,走廊裡充斥着一股弄弄的尿騷味。估計晚上週邊林立的飯店食肆裡,經常有人跑到這裡來找“免費廁所”,走廊的白牆早就沒有了原本的潔淨,除了腳印之外,還有各種通下水道、技術開鎖的小廣告,所在樓梯邊上的自行車,堆放在走廊裡的雜物、鹹菜罈子讓短短的三層樓變得十分難爬。
好不容易上了三樓,幾乎不用費心去尋找早就不知所蹤的門牌,安長埔和秦若男就能夠輕而易舉的找到由小洋的家。
原因很簡單——噪音。
還沒到三樓的時候,就已經能夠隱隱約約的聽到吵雜的講話聲,等到了三樓,聲音也更加響亮,其中談論的內容也變得清晰不少,即便站在門外走廊裡,也可以聽出些端倪來。
“小洋”、“由小洋”甚至包括“綁架”、“勒索”這樣的詞接二連三的鑽進秦若男他們的耳朵裡,這更讓他們對自己的判斷感到自信,擡手砰砰砰的敲了幾下門。
門裡面很吵,說話聲完全淹沒了敲門的聲音,安長埔加大力度,又敲了幾遍,終於,裡面有人聽到了敲門聲,隨後就好像是水龍頭被人突然關閉起來一樣,屋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從大市場一樣的嘈雜,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誰呀?”門裡一個低沉的男聲傳出來,門鏡裡光線一暗,有人趴在門裡向外看。
安長埔沒說話,掏出警官證對着門鏡前出示了一下,很快,門鎖咔嗒一聲打開了,一個看上去年近半百的男人先是上下審視了門外的兩個人一番,然後點點頭,閃出門口讓他們進來。
安長埔和秦若男一前一後的進了由小洋家的客廳,屋裡面的陣勢把他們倆着實嚇了一大跳。
這個看上去四四方方並不寬敞的小客廳裡面,或坐或站的,足足有不下三十個人,這三十個人裡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秦若男甚至還看到一個坐着輪椅,已經陷入昏睡狀態的老人,看上去至少有90歲了,而另一端一個二三十歲的年輕女性懷裡,還抱着一個連脖子都還沒硬實起來的小嬰孩兒。
難怪剛纔在門外聽到屋裡的聲音又雜亂又吵嚷,這麼多人擠在一起,別說開口講話了,就算是誰也不開口,光是呼吸都能夠輕輕鬆鬆的讓室內溫度提高好幾度。
“你們是公安局的吧?我是由小洋的爸爸,我叫由舟。”給安長埔和秦若男開門的那個男人率先開口對他們做起自我介紹來,隨後他一指距離自己比較近,兩隻眼睛通紅的站在客廳中央的女人說,“這是孩子的媽媽,我老婆,蘭馨麗。剩下的都是我們家的親戚,孩子的叔叔舅舅,姑姑阿姨什麼的,聽說孩子失蹤了,大夥兒都很着急,過來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
由小洋的目前蘭馨麗顯得有些沒精打采,眉頭緊皺着,不過情緒倒還算穩得住,由舟方纔的介紹,同時也提醒了大家面前這兩個人的身份,一時間幾十雙眼睛都朝秦若男和安長埔看過來,好像他們是站在舞臺中心的演員,正在等待着觀衆的檢閱一樣。
“你們二位能和我們說說孩子的情況麼?”安長埔問失蹤少年由小洋的父親由舟。
“行行!沒問題!你們想了解哪些方面的事情儘管問!我們兩個一定盡力配合!”由舟二話不說就痛快的答應下來。
安長埔沒有馬上發問,他有些爲難的掃了一眼客廳裡這些一臉熱切的由家親戚:“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希望找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
由舟愣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拍拍自己的額頭,似乎有些責怪自己頭腦的駑鈍,他轉頭對一個五官長得和他十分相像,但是年紀略輕的中年男人吩咐說:“幫我招呼大夥兒!”
說完,一手挽住妻子蘭馨麗的胳膊,半攙扶着她,對安長埔說:“你們請跟我到這邊來。”
兩人把安長埔和秦若男帶到了與客廳相對,距離入戶門比較近的一個房間,推門進去,朝南向的屋子光線明亮燦爛,與窗子朝北並且還被商場遮住光線的客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推開門的一瞬間,四個人都本能的眯起眼睛,躲避晃眼的陽光。
待到眼睛漸漸適應了光線,秦若男才終於可以打量一下這個房間。
這明顯是一個男孩子的臥室。與房門相對的窗前是一個寫字檯,寫字檯上沒有什麼雜物,擺放着幾個相框,由舟一家三口的照片夾在相框裡,三張臉上都掛着幸福的笑容,桌面上還隨意的攤放着幾張手機充值卡一樣的卡片。寫字檯一側的牆邊擺着一張雙人牀,牀上鋪着藍白格的牀單,簡簡單單的,倒還算乾淨,牀對面的一面白牆上,貼着好幾張證書獎狀,都是塑封過之後才貼上牆的,看得出來那些是一家人都很重視的東西。
在寫字檯另一側與牆之間的空隙裡,還放着一架手風琴,琴鍵已經因爲年頭久遠變得有些微微發黃,而揹帶則黑得發亮,一看就知道是經常被人使用的。
秦若男走到牆邊,認真的瀏覽了一遍那些獎狀證書的內容,上面的獲獎人姓名都是由小洋,獎狀的年代略有不同,從九十年代到2000年之後的都有,分別是級別高低略有不同的手風琴比賽獎狀,由小洋的名次大多是前三名,看樣子這個少年在手風琴方面的造詣還是很不錯的。
由舟先讓蘭馨麗在寫字檯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後客氣的讓安長埔和秦若男坐在相對舒適一點的牀邊,自己則依着桌邊站着,眼睛始終看着兩名警察,等着他們發問。
“由小洋平時和你們的關係怎麼樣?或者說,他在家裡的表現怎麼樣?”安長埔考慮了一下,最終決定先排除離家出走的可能性,比較14歲的男孩子,正是最叛逆的時候,和年僅10歲的方萬情況還略有不同。
“警官,我兒子不可能是離家出走的。”由舟倒是很聰明,一下子就聽出了安長埔這麼發問的意圖,篤定的說,“拋開他失蹤已經有四天,身上還沒有多少錢這件事不說,單說我兒子本身,他絕對是不可多得的好孩子!聰明乖巧又懂事,是絕對不會做出讓我和他媽媽擔心難過的事情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