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大院顧家。
整整半個多月的時間,整個顧家都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
管家擡手敲響房門,戰戰兢兢地出聲:“先生,晚飯已經備好了……”
隔了半響,房內並無半絲迴應,依舊如死寂一般的安靜。
管家躊躇了一下,又再次敲響房門,稍微提高了一些聲音分貝,再次重複道:“先生,晚飯已經準備好了,老爺子讓我來請你下去一同用餐!”
他話音落下以後,一如之前那般,回覆他的依然是萬籟俱寂。
管家沒敢再嘗試第三次,默默地轉身下了樓,來到了樓下餐廳裡。
“沒下來?”此時,老爺子正坐在餐廳上座,看到只有管家一個人回來時,先是一怔,隨即眉頭便緊緊的皺了起來,一臉的微怒:“沒出息的傢伙,爲了個丫頭就頹廢這樣,整日裡要死不活的,這還是我的兒子嗎?”
管家聞言,微微嘆口氣,搖頭道:“畢竟是他從小養大的孩子,寶兒小姐之於顧二少的意義,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可是二少的半條命啊!”
有些事情,當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老爺子沒有真正的看透徹,而管家的一句話,卻將這原本的連城迷霧,瞬間拔開。
老爺子驚訝的瞪起眼,半響後,卻又忽然深深的嘆氣,邊道:“無論怎樣,這飯還是要吃的,你上去告訴他,就說我有寶兒的消息了,讓他下樓來吃飯!”
“……是!”管家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轉身上了樓。
果不其然,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顧慕城下來了。
他身上的白襯衣明顯已有幾日未換,皺皺巴巴毫無形象,而這連日的萎靡不振,已使得他足足瘦了十多斤有餘,整個人看起來哀頹萎靡,與往日裡的俊美形象,大相徑庭。
剛進餐廳,男人便迫不及待的開口:“爸,寶寶她”
“先吃飯!”老爺子大手一揮,直接將他打斷。
顧慕城一愣,垂眸掃了眼餐桌上的珍饈美食,卻根本毫無半點胃口,他只要一想起他的寶寶也許正在某個地方吃苦,他就咽不下半點食物,哪怕是喝一口水,他都想吐。
這是一種懲罰,也是一種自我折磨。
這半個多月以來,顧慕城曾不止一次的扇自己耳光,他怎麼能如此大意,他怎麼能讓別人把他的寶寶帶走?!
“給他盛飯。”老爺子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出聲囑咐旁邊的管家。
管家立刻將盛好的米飯放到顧慕城的跟前,一邊又遞上了一雙筷子,顯得很小心。
顧慕城最近的脾氣反覆無常,顧家上下,除了老爺子以外,還真沒人敢招惹他。
“我吃不下……”看着管家遞來的一雙筷子,顧慕城遲疑了良久,終究是擡了頭,沒了往日裡的冷靜沉着,看着老爺子的雙眼中滿是着急與擔憂:“爸,你就”
“不吃飯就不說!”老爺子也是個倔脾氣,這半個月以來,他算是看夠了顧慕城的自我放逐,這簡直就是一種不要命的墮落!
男人怔忪片刻,看着眼前老人家明顯消瘦的臉龐,最後一咬牙,低頭便快速的將那一碗米飯咽入腹中,連菜也不夾,完全就是幹吃白米飯。
老爺子見了,氣得胃疼,趕緊一揮手,示意管家把東西拿給顧慕城。
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快遞,打開以後,裡面只有一張照片。
背景是一個開滿了粉紅桃花的山林間,女孩兒站在陽光底下,盡情的舒展着雙臂,衝着鏡頭笑得燦爛迷人。
……這是顧寶兒,而照片上的拍攝時間顯示,這張照片攝於三日前!
顧慕城愣住,目光緊緊的盯着照片上的女孩兒。
同時,老爺子的聲音響起:“快遞的發出地是在雲南,我已經派人去調查了,相信很快就有結果,你去把那丫頭接回來吧!”
這還用說?他肯定是要親自去接人了。
……
這幾日裡,顧寶兒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着,她不知道傅小治是如何通知顧家的,但男孩兒曾經向她保證過,一定會將她的消息交給顧家。
而如今,已經過了三天,顧寶兒天天都坐在自家陽臺上等待,一直盯着前方那條唯一通往外界的蜿蜒山路,每次只要有車經過的時候,她都會格外的興奮,哪怕每一次的結果都令她很失望,但她心中的期待仍舊不變。
這便是顧寶兒,只要心中有希望,她便永不氣餒!
“大姐姐,吃飯飯啦……”隔壁家的小男孩跑了過來,拉扯着女孩兒的衣袖子,仰着燦爛的小臉望着她,聲音甜甜:“今天有魚吃哦!”
顧寶兒回過頭,看着小男孩兒微微一笑,道:“好,我們吃魚去。”
說罷,牽着小男孩兒的小手往回走。
隔壁家的阿婆燒得一手的好菜,其中糖醋鯉魚便是她的拿手好菜之一,這條大魚還是傅小治今天天剛亮時便去菜市場裡買回來的呢。
顧寶兒腿傷剛愈,進了屋子裡以後,又殷勤的想幫着阿婆盛飯端菜。
“哎,你先坐着,別動別動!”阿婆是個慈祥的人,不等顧寶兒有所動作,便已將人摁到了竹椅上坐着,笑着道:“讓小弟去盛飯,小孩子就該多動動!”
“我要盛飯飯!我要盛飯飯!”小弟弟聞言,手舞足蹈的附和着。
顧寶兒和阿婆見狀,相視一笑。
吃飯的時候,顧寶兒覺得這糖醋鯉魚做得不錯,至少不比那些大酒店裡的大廚遜色,她低着腦袋正專心的挑魚刺呢,卻忽然感覺到四周安靜下來。
她奇怪的擡起腦袋,目光卻在觸及到正佇立於門口的男人時,霎時愣住。
幾秒後,男人瘋了般衝過來,一把撈着她的腰身將人狠狠揉進懷裡。
顧寶兒傻了,小手一鬆,手裡的筷子‘啪’的一聲落地。
“寶寶!寶寶!寶寶……”顧慕城欣喜欲狂,懷中就抱着他日思夜想的丫頭,喉嚨陣陣發痛,他真怕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他不由得緊緊的抱着她,不願意、也不敢鬆手半分!
顧寶兒愣了好久,直到男人的脣瓣觸及在她的臉頰邊,她才慢慢的回過神,緩緩地擡起眼眸,她張了張嘴,最後只吐出了兩個字:“小叔……”
夠了,足夠了!
“寶寶,我終於找到你了……”
顧慕城難掩激動,他用雙手緊緊抱着女孩兒,身軀輕微顫抖。
顧寶兒伸出小手,冰涼的之間輕輕觸了觸男人下巴冒出的青茬,她仰臉看着他,一雙大眼睛烏黑漂亮:“小叔,你都長鬍子了!”
顧慕城不予理會,一把撈起女孩兒就要往外走。
阿婆跑過來伸手攬住她,警惕又戒備的看着男人。
顧寶兒雙手摟着男人的脖子,一邊回頭去看阿婆,笑得開心極了:“阿婆,這是我小叔,他是來接我回家的,我要回家啦!”
“你要回家了?”阿婆愣了片刻,看着女孩兒燦爛的笑臉,不由道:“回你北京的家嗎?”
這半個月以來,顧寶兒和阿婆家的關係處得極好,閒暇的時候,她還會給阿婆和小弟弟講些自己的故事,阿婆和她的家人都知道,隔壁這個漂亮的小丫頭,來自於咱們偉大的首都,是個地地道道的北方丫頭!
“是呀,我要回北京了。”顧寶兒開心得很,雙手雙腳的纏着顧慕城,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
男人始終耐心溫和,黑色的瞳眸中,倒映着女孩兒燦爛的小模樣兒。
“我要吃烤鴨!我要吃烤鴨!”小弟弟手舞足蹈的跳着雙腳,大概是看到大姐姐笑得很開心,他自己也跟着開心起來。
顧寶兒見狀,小手一揮,顯得豪氣萬丈:“沒問題,等你們以後來了北京,全都來找我吧,我管吃管住喲!”
說完這句話以後,顧寶兒又偷偷地伏在男人的耳邊,低語道:“阿婆對我很好的,天天都燒菜給我吃,你看我是不是長胖了?”
男人聞言看她一眼,眸中寵溺加深,卻並未言語,湊過頭顱就要去吻她。
顧寶兒臉紅,趕緊扭頭躲開,一邊又回頭衝着阿婆笑道:“阿婆,弟弟,我要走了,再見!”
“姐姐,要記得我的烤鴨喲!”小弟弟蹦蹦跳跳的揮舞着一雙小手臂。
“好呀!”顧寶兒一口應下。
顧慕城緊緊抱着她,舉步往外走,來到院子裡以後,隨同人員立刻殷勤的將後座車門拉開。
顧寶兒擡眼看了看車子的牌子,立刻皺起眉頭,不悅道:“小叔,你是不是破產了呀?居然會開這種破車……”
男人抿着脣,抱着人一聲不吭的低頭鑽入車內。
他小心的將這丫頭放置在座墊內,首先第一件事情,便是動手去剝她的褲子。
“哎哎……”顧寶兒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以後,伸手就要去摁住男人的大手。
“聽話,讓我看看你的傷。”男人道了句,大手溫柔的將她的小手拂開,隨即褪下了她身上穿着的長褲。
司機以及隨從人員等都候在外面,大家似乎心照不宣。
顧寶兒紅着小臉兒,果真就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不動彈。
女孩兒只穿了一件白色小內內,坐在這黑色的後座皮椅上,宛若一朵悄然盛開的白色蓮花,配以她楚楚可憐的表情,真真兒是令人想要將她收藏在懷裡,霸佔一生。
在傅小治這半個多月的精心調養之下,顧寶兒的傷口癒合得很快,如今已經到了差不多可以拆線的時候。
顧慕城緊緊的盯着女孩兒的傷處,他的情緒有些波動,似是透過那塊傷處,看到了女孩兒這些日子裡所受的苦難。
“寶寶,疼嗎?”
忽然,他擡起頭顱,擡眸複雜的看着眼前的丫頭,如是問道。
顧寶兒也不知怎麼回事兒,當接觸到男人溫潤疼惜的目光時,心裡一動,眼淚啪嗒啪嗒的就開始直往下掉,小嘴兒奴得老高:“疼,我都快要疼死了,你都不來找我,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爲什麼不來找我!”
“對不起,寶寶,是我的錯,是我太慢了,對不起……”男人喃喃低語,傾過身子將這小寶貝兒摟進懷裡,如若對待珍寶,就差捧在手心裡細細呵護。
顧寶兒從他懷裡鑽出小腦袋,一邊眯着眼睛瞅着他,一邊笑得狡黠可愛:“要我原諒你也不是不可能,只不過嘛,你要帶我去吃烤鴨,還有肉串和披薩……”
事實證明,清淡的山裡生活,並不適合這個從小在繁華都市裡長大的丫頭。
男人默,聽了女孩兒的這話後,只認爲這丫頭吃了不少苦。
他點頭,盡數應下:“……好,都聽你的。”
……
三百米開外,一棵茂盛的大樹底下,綠色的悍馬不知在那裡蟄伏了多久,直到遠處小院裡的車輛都開走了以後,坐在駕駛座上的男孩兒,終究是俯下了頭,趴在方向盤上久久沒有動彈半毫。
不知過了多久,副座上一陣震動。
男孩兒擡起頭,拿過放在副駕上的軍裝外套,掏出手機以後,看着屏幕上微笑的女孩兒頭像,遲疑了一下,最終接起電話。
“傅小治,你猜我現在在哪裡?”
電話剛通,女孩兒興奮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你在哪裡?”傅小治答了句,興趣不大。
不過,他的態度卻並沒有影響到電話那端的女孩兒,只聽她很快道:“我在回北京的路上喲,我現在和小叔在一起,你今天晚上不用回來給我做飯啦!”
“噢……”
“我先掛了,拜拜。”
“嘟嘟嘟……”
看着已經掐斷的通話記錄,男孩兒默默地道了句:“再見,寶兒!”
我們會再見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