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

喻安餓着肚子,一直都是半睡半醒的狀態。夢裡,總會出現那個穿着杏黃道袍的絕美女子。

不過一個晚上,卻漫長到似乎過了一生。從最初的偶然相遇,不過是因爲心生善良,才救了他,爲他療傷。卻因爲他的英俊瀟灑他的溫言細語第一次明白了愛情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空白的心,開始染上了塵世的感情。

他從來不拒絕她的溫暖的付出,甚至願意收下她細細繡出的手帕,甚至說回去稟報了家人,便來娶她爲妻。她想,他必然和她一樣,愛得深切吧!可是,斯人一去,再無音訊。她着急她擔心,逃出師門,去找他。可是,看到的卻是他和何沅君的婚宴。那個絕美勝過她的女子,情意綿綿地望着陸郎,啓脣輕問:“相公,她是誰?”

是啊,她是誰?她到底是誰?她在期待陸郎的回答。可是,那一瞬間的對視,卻讓她肝腸寸斷。陸郎的眼中,再也沒了她的身影。沒了深情,只有驚惶。她當如何自處?默默離開,任由他們鶼鰈情深一輩子相愛嗎?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此般活着,不如都死了算了。只是,連這個願望,都無法實現。她不過一個弱女子,在場的武林豪傑名門正派,哪一個人瞭解她的痛、明白陸郎的背叛?一個高僧,輕易就制住了她。她被迫定下十年誓約。她心碎離開,卻不知道該去哪裡。天下如此之大,已經沒有了可以讓她牽掛的人,讓她當做家的地方。叛出師門,情郎卻已經遠去。只能看着雪白胳膊上的鮮紅守宮砂,暗自惆悵。於是,她變了,成了一個女魔頭。一夜之間,滅了阮老拳頭全家,滅了沅江上六十三家船行。

她無法,因爲她種了愛情的毒。她的愛情是火,一直在燒灼着她的心。只有鮮血才能稍稍緩解她內心的痛。她的心已經成空。她在乎的人不在乎她,她何必去在乎世人的眼光。那些驚懼那些憤怒那些鄙夷那些討伐,都已經不重要了呀。從此,她的生活變成了地獄。一次次尋找目標,讓自己能夠活下去。可是,十年之期到了,那人已經逝去。她茫然了,忽地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那就,去爭奪□吧,否則她活着再無意義了。

於是,一步步滑向深淵。直到,身中情花之毒,死於烈火之中。陸郎,你可知道,即便是死,我也無法忘記你呀……第一抹白亮從洞□進來的時候,喻安已經是圓睜着雙眼,驚嚇得一動也不敢動了。

即便那只是一場噩夢,她內心也無法接受。她是一個連雞不敢殺的人,每次都是鬆華動手。可是,夢裡去看到了那麼多濃稠的鮮血,聽到了那麼多人的慘叫。每一次揮動拂塵,便要濺出無數鮮血。似乎就是她自己再面對那些絕望的眼神,眼睜睜看着生命的逝去。如此真實的夢境,讓她不由得懷疑起,那個道姑便是她自己。或者,她已經成爲了道姑,已經和那個道姑合二爲一了!喻安心中一震,被自己腦海中浮出的荒謬結論嚇到了。如果,她真的是這個道姑,那豈不是要死在烈火之中?如果,死在火中,身上又怎麼可能沒有疤痕?到底是夢是幻還是事實?而且,看道姑這樣的裝扮,只怕是古代人了!她莫名其妙怎麼又到了古代?

喻安想要理清思路,卻怎麼也理不清楚。肚子餓得難受。如果不是這具身體有武功,只怕早已經餓趴下了。喻安坐起來,開始重新檢查室內的器具。這麼一來,才又找到了一個火鐮,一柄長劍,一個鈴鐺,一個簡陋的陶罐,幾塊碎銀子。再摸摸身上,又找出一把銀針,像極了中醫用來鍼灸的細針。後來,又找出一塊雪白的絲帕。實在是太簡陋了呀。喻安有些泄氣,只得強忍着飢餓的感覺,走到洞外去。看天氣,應當是夏季,早上很涼爽,卻已經有絲絲熱氣開始散發出來。早上起來,總該洗漱的。沒有牙具,喻安只好跑到昨天那個水潭,學着古人扯了樹枝,剝去外層的皮,慢慢刷起牙來。又兜水擦了擦臉,然後就坐在水潭旁發呆。她原本就不是很聰明的人,現在更是不知道鍼灸要如何做纔好。無論如何,她是不會去報仇了。就算是鬆華這般對她,她都沒想過要殺誰泄憤。可是,想着不去報仇,內心又是一痛。報仇、報仇,報什麼仇?喻安不由得倔強起來。報仇,還不是害了自己一輩子?可是,不去報仇,又可以做什麼?在這陌生地方,她可以做什麼?填飽肚子?喻安忽地想到了這麼一件事。從小便聽說過,森林就是個寶藏,什麼吃的沒有?可是得小心,說不定吃了什麼就被毒死了。跑出去吃?且不說銀兩的問題,這山根本看不到盡頭,不知道要跑多遠才能看到人煙。只怕餓死在路上了。還是就地取材吧!喻安認識的植物有限,只認出了一種叫車前子的野草。那草有藥用價值,鬆華曾經特意跟她介紹過。採了一些車前子,拔下葉子用。又採了一點蘑菇。據說顏色鮮豔的蘑菇大多有毒,喻安便只挑看起來尋常的蘑菇用。把菜洗好,又回山洞拿了陶罐和火鐮出來。拿木棍在地上挖了一個坑,撿了一些枯枝爛葉燒火。

燒火自然是遇到了一些困難。原理雖然懂,可是不熟練,點了好幾次火才順利燃了起來。

用陶罐盛了半罐水,放在火山燒着。等水開了,把車前草的葉子和蘑菇放到水裡燙了燙,便直接吃。沒有任何調料,味道很差。車前草葉子有些苦澀,蘑菇滑溜卻無味。可是喻安還是把半罐子菜吃了下去。吃完菜,肚子稍稍舒服了一些。喻安坐在水潭旁,又開始發起呆來。接下來要做什麼,她一籌莫展。她到底還是不是她,她到底到了哪裡,她到底變成了誰?如果變成了道姑,那是不是要去找道姑的師傅,可是叛出師門,那師傅還會再接受她嗎?那個叫陸展元的自然是沒必要去找了。

腦中雖然有道姑的記憶,可是很殘缺。道姑,到底又是誰呢?陸展元、陸展元、陸展元……喻安慢慢咀嚼着這個名字。忽地,腦袋中一片清明,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部武俠劇——《神鵰俠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