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洛夫卡拉夫特,是在2798年出生在修卡佩一家小貴族家族中——起碼現在是小貴族了。
修卡佩隸屬於悉伯的吉利拉西行省,以前是菲氬的領土,直到2673年的“第二次琳娜戰爭”時被悉伯吞併,距離洛夫卡拉夫特出生已經過去一百二十餘年。
德雷克家族是傳承九百餘年的古老貴族,曾經也有過輝煌歲月,可是在菲氬的瓦雷洛西諾王朝建立以後,因爲起初興兵反抗,倒在瓦雷洛西諾王朝的“救國東征”中,因而長期受到打壓,外部支系紛紛獨立,嫡系也侷限在修卡佩這一隅中。
不過因禍得福的是,因爲與瓦雷洛西諾王朝關係不睦,因此在悉伯入侵時德雷克家族沒用多少時間就決定投誠,因而成爲修卡佩當地維持會的議員之一,成爲戰後少數不但沒有被剝奪封地,反而還擴大了自己封地的貴族。
這時候德雷克家族笑得很開心,覺得自己這次投機賭贏了,但是他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爲悉伯給他們的,即將以他們沒有辦法阻止的方式又收回去。
“第二次琳娜戰爭”以後,悉伯對新徵服的領地進行重建,吉利拉西行省自然也不例外,而悉伯對當地的定義是原材料行省。
可是德雷克家族不甘心這樣的安排,他們隱約意識到工農剪刀差的存在,決定在當地建立工廠來賺錢。
新的工廠很快就建立起來,悉伯在這過程中沒有阻止,甚至德雷克家族賣掉封地去購買新式機器,悉伯都按價給了德雷克家族,這讓德雷克家族長舒一口氣。
但是惡果很快就出現了,德雷克家族建立的工廠中生產產品由於技術與工人不達標,成本比較高昂,再加上悉伯本土商品有優惠,因此德雷克家族工廠對當地售價居然比悉伯本土運過來的商品還貴,並且質量更差。
這就沒話說了,德雷克家族的工廠沒運轉幾年,就不得不宣告破產,當初賣掉封地換來的機器,不得不廉價賣給了悉伯本土的工廠,德雷克家族算是賠了一大筆錢。
這次投資失敗以後,德雷克家族的心也冷了下來,覺得工廠什麼那是悉尼人才玩得轉的,自己一羣西菲力人貴族,還是老老實實捧着祖宗的飯碗,依靠土地謀生吧。但是很快德雷克家族就會發現,即便是想靠祖宗的飯碗謀生都做不到了。
物價在上漲,然而封地地租卻是不變的,再加上悉伯本土傳來了許多價格高昂的奢侈品,爲了維持一個當地大貴族,德雷克家族還必須購買來裝點自己家族的門面,以免被其他貴族看不起,再加上頻繁的宴會、會議、旅遊、留學等,德雷克家族很快就入不敷出。
過去數百年中,德雷克家族不是沒有財政入不敷出的情況,那時候德雷克家族的處置辦法是這樣的,一方面向放貸商人借貸,另一方面加大對領地農奴的剝削壓榨,通過貨幣地租、出賣農奴勞動力給放貸商人等方式,至少把貸款給填補上。
那時候,德雷克家族雖然經常沒有錢,但是他們有兵,放貸商人不敢對貴族壓榨的太狠,最後德雷克家族通常就還了七八成,然後就按下不表,剩下3成的話,放貸商人也很有默契的不收,反正七八成也夠回本了,把貴族逼急了他們可是會用兵器還錢的。
然而到了如今,祖宗的法子都不能用了,首先是放貸商人,自從悉伯來了以後,放貸商人這個古老的行業就被整頓修改,取而代之的是來自悉伯本土的“銀行”。
“銀行”和放貸商人有什麼不同呢?以德雷克家族的觀點來看,那就是沒法賴賬,每個銀行背後都有雄厚的資金,隔壁行省發生過不少次貴族武裝賴賬,結果被銀行僱傭軍隊去鎮壓的慘案。
因此銀行與放貸商人不同,紙面上寫借了多少利息多少什麼時候還,就得按照紙面上寫的,否則銀行很樂意僱傭軍隊來你的府邸抄家,而你還無法反抗。
至於貴族的體面?別逗了,“第二次琳娜戰爭”中悉伯打倒了多少貴族,還會在乎你這麼一點?
那如果不向銀行借貸的話,那就只能去黑市借貸,並且只能是七進十三出的高利貸,而衆所周知,每一個黑市放貸商人背後都有本土大貴族作保,你要是敢賴賬,即便是貴族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因此黑市放貸商人素有魔見愁的稱號,號稱魔鬼見了也會發愁,一向是地獄的魔鬼預備役——哦,現在沒有魔鬼了。
所以如今借貸這條路被堵死了,那壓榨農奴呢?也不行。
“第二次琳娜戰爭”以後,悉伯對新徵服領地頒佈瞭解放農奴的法令,不過這個法令並非強制性,比如德雷克家族就只象徵性的解放了一些老弱病殘的農奴,然後就不繼續執行這個法令了。
但是雖然解放農奴法令並不是強制性,可是保障農奴權益的法令卻是強制性,悉伯頒佈了《農奴權力確定法》,隨後又在新徵服領地成立“農奴權利保護委員會”,專門盯着各地貴族有無違反《農奴權力確定法》虐待農奴,一但發現就會上門,強行將農奴解放。
當然,大家都是貴族,有話可以好好說,可是悉伯是個世道不古人心日下的時代,在悉伯所謂“好好說”,就是要給錢,明碼標價童叟無欺的那種。
而各地的賄賂有所不同,總之給一天錢委員會無視一天對農奴的壓榨虐待,但你要是不給錢了還在壓榨農奴,那委員會就會親切地上門,然後沒有補償的強制解放你的農奴。
可是貴族要壓榨農奴,不都是這裡那裡虧空了麼?壓榨農奴還要賄賂委員會,而對農奴的壓榨是效率非常低下的,再把錢給委員會,那等於白白壓榨一場給委員會打工,還使得自己的農奴離心離德。
既然傳統的辦法的辦法沒有了效果,那就只能走過去貴族們最不願意走的道路了,賣封地——或者說是典押封地。
因此悉伯佔領吉利拉西行省的隨後一百二十餘年中,德雷克家族的地越賣越多,擁有的封地越來越少,家族的體面也越來越微薄,到洛夫卡拉夫特出生的時候,德雷克家族已經不過是一戶小貴族了。
洛夫卡拉夫特是一個面容陰鬱的人,後來一些見過他的同學回憶道,洛夫卡拉夫特很少露出笑容,眼窩深陷,喜歡待在陰暗的角落,讓陽光照耀不到,使得角落的陰影籠罩住他的面部。
洛夫卡拉夫特出生時母親便死了,父親也沒活多久,就在酗酒中丟了性命,因此洛夫卡拉夫特是被家族給養大的,在窘迫中度過自己的少年時代,時斷時續影響了洛夫卡拉夫特的學習。
家族不太樂意供應洛夫卡拉夫特花錢學習,因此洛夫卡拉夫特與家族達成對賭協約,從中學開始除非洛夫卡拉夫特可以每年獲得獎學金,否則家族都不會資助他深造。
洛夫卡拉夫特賭贏了整個中學,卻在大學時失敗了,他到達了大學的錄取及格線,卻沒能到免學費線,這使得洛夫卡拉夫特不得不中斷學業。
結束學業以後,洛夫卡拉夫特和那個時代無數年輕人一樣,前往悉伯的首都巴蒂羅斯碰運氣,夢想能在這座萬城之王冠中混出頭來,於是與自己家鄉爲數不多的好友盧博福結伴而行,同去巴蒂羅斯。
而就如所有夢想到巴蒂羅斯來混運氣的外地遊子一樣,當乘坐鐵車進入巴蒂羅斯時,兩人也長大了嘴巴。
煙囪像是豎起的長槍一樣,如林般的佇立在巴蒂羅斯的各地,轟鳴的放出一陣陣黑煙,將整座城市籠罩在塵埃之中;街上人來人往,比兩人見過的所有地方都要嘈雜與繁華。
來到巴蒂羅斯以後,洛夫卡拉夫特首先帶着家裡的信,去尋找自己嫁到這裡來的表姐——雖然洛夫卡拉夫特也沒見過這個表姐,但是好歹是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當門鈴響過一陣以後,洛夫卡拉夫特的表姐出現在門口,緊縮的眉頭讓洛夫卡拉夫特意識到她過得並不幸福。
疲憊的表姐邀請洛夫卡拉夫特兩人進入她不大的屋子簡單招待了一番,進屋的時候洛夫卡拉夫特看到表姐盤側的房屋被租了出去,有不少租客在裡面,酗酒的、發出呼嚕響聲的,搞得這座房子相當嘈雜。
簡單寒暄以後,表姐便直接單刀直入:“你是我弟弟,你的朋友也算我半個弟弟,所以我可以按照正常租金給你打七折——再低的話我家那位就會咆哮了。”
兩人鞠躬感謝了表姐以後,便將行李搬進空出來的屋子,比起兩人在家鄉的府邸那是相當之小,但是盧博福還是挺高興的說道:“這裡可是巴蒂羅斯啊!”
巴蒂羅斯就是與外界不同,兩人到這裡的第一天去外邊熟悉道路的時候,發現一羣人圍在一處,看裡面的新鮮發明,兩人也擠了進去,湊近以後發現上面掛着橫幅,標着“來自殖民地的新奇科技——佚名製造”。
“佚名,這倒是挺像開拓地出生人的風格,”盧博福打趣地說道,“不過開拓地也會有科學工匠嗎?”
上面演示的人將一塊魔晶似的東西朝着圍觀者揮舞幾番,隨後塞進燈狀的機器,只見片刻以後,冒出了煤油燈纔有的光芒。
“佚名電池,新發明!”展示者搖晃着手上的燈裝機器,給圍觀者們看仔細了,引起周圍一陣陣驚歎。
“新發明,新發明,這就是萬城之王冠,萬城之女王,充滿活力的巴蒂羅斯啊,”安定下來第一天就見到了這番場景,盧博福對巴蒂羅斯更加充滿了期待。
可是洛夫卡拉夫特依舊掛着一幅陰鬱的神情,頗爲破壞氣氛的說道:“可我倒是注意到了,這裡的環境非常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