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雪飄人間。
山嶺之巔,神靈端坐,周身神光煥發,七尺之內暖如春夏,一點雪花落不進來。
神靈放下手中茶盞,看向天空,喃喃道:“荊州地處大江之南,雖未至交州,稱得上一聲南國也不爲過也,能在南國欣賞雪景,也不失爲人間一大快事。”
“呵呵,神尊所言極是,像是往年,雖然冬季也是日子寒冷,但從未像今年這般雪花飄落,實在是罕見之極。”對面坐着的一位判官奉承道。
“嗯…如今我神道已然暴露在修士眼中,我問你,可有做後續之策?”神靈點點頭,然後問道。
那判官神情一凜,道:“稟神尊,所掌控郡縣之內,無論是散修,還是小門小派,亦或是世家,都已被連根拔出,除了那些逃到北面軍中,受義軍和州牧庇護的一干殘餘之外,也就還有……潛龍麾下的術士營。”
聽完他的話,神靈未曾說話,只是低頭看着杯中之茶,然後才仰起頭,沉吟片刻說道:“待潛龍北上,在收拾那些殘餘也不遲。至於潛龍的術士營……就先不要管了。”
“小神明白!”
……
……
“老丈,來年的春種可曾備好?”
人道身劉越卻沒有神靈本尊那般閒情雅緻,在冬日品茶觀雪,而是帶着一干文官走訪鄉間,體察民情。
這一場雪下的格外的大,不僅令他無法出兵,更有多地傳來雪災,壓垮壓毀民宅,這才令他立即從暖和的府邸中出來查探,下達各種命令,以幫助百姓減少損失。
“鳳陽公!多謝您的大恩啊,要是沒有您的棉衣,恐怕老頭子我就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說着,老頭就要拜下去。
只是這雪沒小腿,劉越如何能在一干麾下面前讓老人相拜?他連忙扶住長者,道:“老丈莫如此,百姓無憂,吾亦無憂,百姓煩,吾亦煩呀。”
身旁衆文官聽了後紛紛點頭,對劉越此言十分敬佩。
這可完全不是做作,這麼大的雪,誰願意出來受罪?
唯有他們追隨的主公,願意不辭辛勞,接連幾日走訪鄉野,體恤民情。
“真是青天大老爺啊……”老人一聲長嘆,然後接下來的話卻讓劉越身後衆人色變。
“至於春種,鳳陽公不必擔憂,冬前城隍神神蹟降臨,讓整個鄉的莊稼都立即成熟,這一年來我們鄉的莊稼已經三熟了!不說春種,就是除了自己吃的,還有多的拿去換錢置辦別的呢……”
“主公……”
杜林遠在劉越耳邊剛要開口,卻被劉越豎起手掌制止。
劉越和顏悅色對長者道:“老丈這麼大的雪,還是屋中暖個些吧,我等還要去他處去。”
“唉?鳳陽公,何必如此啊,不如吃了午飯再走也不遲呀?我以讓兒媳和我家大郎去準備殺豬了,何必如此急迫呀!”老頭聽說劉越要走,連忙開口挽留。
“呵呵…我等還有重事在身,就不能叨擾老丈了,望老丈海涵!”
說罷,劉越對老頭拜了拜,就帶着衆人離去。
望着一干人離去的背影,長者不禁感嘆:“鳳陽公真仁義之君……”
…
雪中,劉越騎在馬上,和身旁文官,左右護衛一樣披着斗篷,以防寒冷。
似乎是雪太大,馬兒都不願多走,只是慢悠悠地前進在鄉間道上。
“主公……百姓只知城隍神祗而不知主公,實乃是愚民之見,這神祗在民間如此威信……主公還是要早做打算爲好啊……”杜林遠騎馬湊到劉越身旁,繼續說方纔未說之言。
這就是人道之見,未來廟堂身居高位的重臣股肱之言了。
可以明確,杜林遠是大大的忠臣,一切皆在爲劉越考慮。
只是他卻不知劉越人道身本就是神道本尊的分魂脫胎,本就是一言。
神道本尊可以隨時明析人道身的一切,而人道身卻不能知曉本尊是何思想。
遠在神靈法域當中的本尊坐在大殿之上呵呵一笑,指着圓光水鏡神術中的一切對着衆鬼神說道:“諸卿可看到了。”
“稟神尊,此人對我神道言辭不敬,更懷有惡念,當早除之!”這時立即有鬼神站出來說道。
“唉?既爲人臣,必然忠人之事!杜林遠無錯矣!況且,他這話也是給我等提了個醒。今後,爾等要約束自家廟祝,信衆,切不可因神祗授權而肆意妄爲,擾亂人間,若是被本尊知曉,絕不輕饒!”
神靈本尊擺了擺手說,緊接着語氣降低,令在座的所有鬼神爲之一凜。
“是!”
這話,也是在給麾下鬼神們一個警告!這天下還沒有徹底被神道所掌控呢,有些就已經按耐不住自己那摻私的心了?
神靈本尊內心冷冷一笑,不禁感嘆,這神有私念,到底還有着人性啊,不這樣時常敲打敲打,恐怕今後會有麻煩。
……
……
“林遠務憂,此汝以爲吾不知曉?當今…還是大業爲重啊!”劉越看看左右,然後悄悄在杜林遠耳邊說了一句。
難道是主公和這城隍神有什麼約定?就像那般下山輔佐各地反王的道人一樣?
嗯,此刻清賬,必會壞了主公大計!若將來大業有成,在說也不遲……
杜林遠聽聞心中一動,有了自己的猜測和思索,旋即就不在提一絲和城隍神有關的話。
劉越麾下三大謀士,譚芳主政制大略,杜林遠郭必二者主謀,郭必擅奇謀,比之杜林遠周全計略還略有些不如。
此時,杜林遠就與劉越朝走邊談,說古今英雄氣,論天下四方局勢,所言至興處,二人皆大笑,聽得身後一干小官佩服,親兵牙將摸不着頭腦。
“哈哈哈哈哈……杜秋博啊杜秋博,真乃是吾之範臣,陳良是也!有古之蘇君之才,管耳之謀啊!所言甚得吾心,甚得吾心啊!”
劉越哈哈大笑,這寒風大雪絲毫不能冷卻他火熱之心,與杜林遠越是交談,越覺得杜林遠有經天緯地之才華,氣吞山河之謀略!
所言每一處,都正中要點重心,所說每一事,都剖析地面面俱到。
把他和譚芳放在一起,真不知道誰更勝一籌,只不過兩人各有側重不同,也沒法比較。
劉越所言中,範臣陳良都是八百年前大周太祖身逢亂世,身邊的兩個謀主,正是有了二人幫助,大周太祖才能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
大周開國之後,範臣爲相,範臣病逝後,陳良繼之,是爲“範規陳隨”,傳一世佳話,也令大周有了開元盛世,全賴範陳二人。
而蘇君,管耳則是更遙遠春秋之人,蘇君有不世之才掛九國相印聯合諸侯共抗蠻夷。
管耳操勞半生顛沛流離助晉國公子重返晉國並取得王位,令晉國橫擊諸侯聯軍成就霸業。
劉越以此四人比之,可謂是最高的美譽稱讚了。
“呵呵呵…主公謬讚,謬讚了!”
“主公!前面有間酒肆客棧,何不在那裡靜避風雪,等天侯稍好些在走?”有探路的秀衣衛百戶策馬回來稟報道。
“哦?竟有好去處?諸君以爲如何?”劉越一聽,回頭看向衆人。
牙將親兵們沒有說話,但那些披着棉衣斗篷的文官小吏卻紛紛點頭。
“主公所言甚是,點上幾個小菜,來些酒水,這天寒地凍中,豈不算一件美事乎?”杜林遠笑着攤手說道。
“啊…杜主簿所言極是,極是也!”隨同行之的此縣縣令連忙說道。
“是啊,是啊,主公也乏了,不如在此歇歇?”
“應當,應當如此!”……
不光是他,就是節度使府中隨來的文吏都紛紛對說道。
“啊……你們呀你們……哈哈哈哈哈…”
劉越指了指他們,然後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杜林遠同樣笑出聲來。
“這…這……”
一干人臉色尷尬,畢竟他們一羣文人,怎麼能和劉越身邊的這些身強體壯的親兵牙將,秀衣衛武夫比呢?
“好!那便去酒肆,駕…”
劉越笑罷,一牽馬繮,率先而去。
“諸君且跟上!”
杜林遠喚了一聲,緊接着也跟在後面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