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宮,夏默宇此時正在殿堂上踱步,衆多幕僚,站在殿堂兩側,不時交頭接耳。
“報!大皇子殿下,太子宮的政令,要郭軒調一萬潼關守軍來濟州!”有人快步走進朝陽宮,跪拜在夏默宇面前,“皇宮太監總管,也被換了!”
“哼哼,太子這是要逼宮啊!”幕僚中有人拱手,“殿下,絕不能再等下去了!這是您奪位的最佳時機,只要以此爲藉口,便能夠登上太子之位!”
“不過,太子宮傳來消息說,此舉是爲了安定濟州民衆,以免外敵再犯!至於宮內人事安排,卻是早前奏過皇上的一件事情!”來報之人,訴說着自己在太子宮外竊聽到的信息,“至於別的,小的卻沒聽到什麼。”
“這明擺着的,就是爲了逼宮。”有幕僚忿忿,“假借此次大難,實則逼宮!花言巧語,只是爲了掩蓋這個目的罷了!”
“大殿下,您心裡一定要有個數才行?”有幕僚拱手,“若是就這麼任由那昭明太子這麼下去的話,非但處心積慮的事情做不到,說不定他到時候對我們,也是一網打盡啊!”
夏默宇年齡不小了,二十八九歲的樣子,饒是沉穩的神色,聽到幕僚的這一番話,也是愣了一下,隨即說道:“你先下去吧!”這句話,自然是對報告之人說的。
待那報告之人離去許久,夏正平方纔停下踱步,道:“列位幕僚大臣,你們覺得本殿下該如何做,才能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屬於自己的東西,自然指的是太子之位。
大夏神朝的諸多大臣,皆是知曉,當今的太子之位,本該輪不到那皇八子夏正平的,而是皇子夏默宇的。夏默宇,既是長子,又是嫡子,於情於理,都應當是他成爲太子的。
然而事情總是那麼的出乎意料,當年夏默宇出生的時候,恰好大夏靈帝正在臨幸後宮一名妃子,太監不知此事,稟報之時,攪了大夏靈帝的興致。當年的大夏靈帝,正是血氣方剛,與妃子交合興致勁頭上,一怒之下,便把那太監下了牢獄。又是懷疑皇后與大臣有染,便將皇后打入了冷宮。
可憐當年的皇后娘娘,真是悲痛到極點。原本以爲剛生產完畢,能夠母憑子貴,卻被告知打入冷宮,別提有多悲痛欲絕了。自那以後母子分離,皇長子夏默宇也不受夏靈帝待見。
《大夏書》記載,太和五年六月七日,靈帝幸許美人,子時交合。適逢太監李,於宮外奏報昭儀皇后生皇長子,請賜名。靈帝乃怒,下太監李於天牢。靈帝疑昭儀皇后不貞,乃遷昭儀皇后於幽若宮,幽若宮者,實爲冷宮。靈帝疑怒未消,憤拔劍,於醜時初刻,自許美人宮中出,裸身奔皇長子處,欲殺之。幸許美人相勸,靈帝方罷。
夏默宇一想到這些,心中竟是有些痛了。倒不是爲了那太子之位,而是爲了他苦命的母后。雖然貴爲皇后,然而常年居於幽若宮,早已爲大夏衆多子民所遺忘。
幽若宮,不是冷宮,但更像冷宮。那裡,大夏靈帝,再也不會踏入;那裡,外人不能夠自由出入,等於與世隔絕;那裡,有着錦衣玉食一般的生活,但終日裡只能面對下人和自己的影子。
就算身爲親子的夏默宇,想要進入幽若宮中見自己母后一面,都需要面呈大夏靈帝。
“稟殿下,小可有一計,管叫太子之位立馬得手!”一幕僚的聲音打斷了夏默宇的思緒,夏默宇扭頭望去,卻是朝陽宮新晉的幕僚,名叫秦嵐。
夏默宇心中好奇,這秦嵐雖是新晉,但其餘幕僚卻是以他爲長,可見秦嵐才學,深不可測,便順勢問道:“秦嵐,你有什麼樣的好計策,要獻於本殿下?”
“殿下明日早朝可……!”秦嵐附在夏默宇耳邊,“若是這般,太子之位何愁不是您的!”
夏默宇聽着秦嵐那般說,心中揣測,不由得露出笑意道:“此計甚妙!”
自不必多說朝陽宮中諸人,如何策劃奪取太子之位,且說太子宮中,夏正平送走了太傅張伯生,便是進了內堂。
“太子殿下,奴家恭候多時了!”此時儼然是晚間時刻,日頭行將落下,內堂一名妙齡女子,急忙走到了夏正平面前。
記憶之中,這是自己的太子妃,年長自己兩歲,是大夏靈帝后宮白妃的侄女。
“何事?”記憶裡,昭明太子對太子妃,屬於敬而遠之的類型,因而此時此刻,夏正平一臉嚴肅。
太子妃白氏,父親當朝宰輔,姑姑便是白妃。只是她父親別的不會,卻能討得靈帝歡心,常在靈帝耳邊,扇陰風,點鬼火,不知多少大臣遭了他毒手。昭明太子爲保太子之位,因而隱忍,對其敬而遠之。
如今,那太子妃白氏,卻有意親近,着實讓夏正平有些不知所措,因此神色嚴肅,怕白氏耍什麼花招。更何況,現在的情況又不同往昔,自己的太子之位難保不說,恐會連累身邊衆人,怎麼這個白氏會如此淡定?
夏正平自然有所懷疑,不由得多長了個心眼,只是神色上不曾表露出來罷了。
“奴家今日進宮,從姑姑那裡討得了一根金釵。回來時,本想找匠人整飾一番,卻發現太子宮的匠人已經被調走了,所以奴家想讓太子殿下,將這根金釵,帶到百工閣裡,進行一番整飾可行?”太子妃白氏,從頭上拔下一根金釵,雙手捧到夏正平面前,“大夏祖制,百工閣中,女子勿入!”
這一祖制,夏正平自然知曉。百工閣,多爲青年工匠值守,制定那般的規矩,自然有他的道理在其中。
秉着敬而遠之的原則,夏正平本想拒絕,但一想到這點小事若是辦不到,恐怕傳到白妃耳中,又不知道會出什麼幺蛾子。儘管自己心中懷疑,然而還是壓了下去。
想到這些,夏正平便點了點頭道:“明天早朝過後再去無妨!”他從白氏手中接下那一根金釵,掂量了一番,心中不禁嘆道,若是前世有這麼十足的金子,死了也值得!
可惜,這不是前世。
次日,金鑾殿中,夏正平與一衆官員一道,行禮完畢後,方纔望着龍椅上的夏靈帝。只是衆多大臣及皇子皆是起身,唯獨夏正平依舊跪在地上。
“太子,你這一次可知罪?”夏靈帝神色古怪的盯着夏正平,“引諸侯兵馬,抗擊外敵,本是對的。然而,卻有意想不到的麻煩!”
那意想不到的麻煩,自然是那些勤王之兵,對濟州的燒殺搶掠。
“太子此舉,無非是爲陛下分憂而已。”
“陛下還請看在太子尚未弱冠的情況下,寬恕他一回!”
一個個面容蒼老的大臣趕緊跪在地上,爲夏正平求情。太子雖然不是嫡長子,但廢立太子是一國之大事,這些老臣自然要阻止。
“看來,太子在朝堂上的人還挺多啊?”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跪在地上的一衆人慌忙閉嘴,不再言語。
這話很明顯,是在警告衆人,太子有結黨營私之嫌。嚴重的話,這幫老臣通通掉腦袋,輕的話,太子之位同樣難保!
朝堂一陣寂靜,忽的一班大臣爲首的黑麪人,拱手啓奏:“太子殿下失策,皆是輔佐太子的衆多幕僚不曾竭盡全力。更有太子太傅張伯生,教導無方,老臣奏請陛下,將太子身邊幕僚下獄問責,革除張伯生太子太傅之官銜。”
丞相申不易真是好歹毒!夏正平聞聽此言,心中已是恨上了申不易。幕僚下獄,革除張伯生太傅官職,那豈不是把自己的左膀右臂給卸了?若是皇帝真的答應這麼做,自己恐怕不光光失去太子之位那麼簡單,很有可能被丞相申不易軟禁起來。
“北上勤王之策,皆是兒臣一人想出來的,無關他人!”想到這些,夏正平早已是渾身冷汗,趕緊辯解,“兒臣願意承擔所有的罪責!”
“太子殿下說的倒輕鬆,只是您承擔得起嗎?”申不易冷笑,“濟州城內,哀嚎遍地,死傷了不知多少百姓。更何況,諸侯藩鎮的軍隊,洗劫國庫,也不知損失銀財多少萬,這等事情,豈是你一個人擔責說的算?”
申不易的言語,句句如刀,不光光是割在夏正平的心上,更是割在了夏靈帝的心上。修造宮室,宮中選秀,哪一件樂事不需要用到銀財?太子可倒好,一條勤王之策,就讓這些化作了泡影,讓寡人如何享樂?一想到這些,夏靈帝的面色越發變冷,盯着夏正平。
夏正平早已見着靈帝的臉色,趕緊跪拜,前額叩地:“兒臣有錯,企望父皇饒恕張太傅等人!”
申不易扭頭望向夏正平,道:“那太子殿下您來說說,爲何要勸諫陛下,用您的那條,調集諸侯藩鎮兵馬,北上勤王的計策?”
真是好歹毒,這是要把太子殿下逼上絕路嗎?衆多大臣聞聽申不易這麼一說,皆是面色連變。這一招又是最狠的。若是太子殿下答不上來,那麼陛下便是會懷疑太子殿下外結諸侯,預謀叛逆;若是太子殿下答得出來,無非就是禦敵於國門之外,抵抗山戎的進攻,可這麼一說,問題就又來了。守衛濟州,爲何調集諸侯藩鎮的兵馬,而不是抽調潼關的軍兵?
潼關的軍兵,雖算不上距離濟州最近,但卻爲天子所掌。若是藉此發難,太子殿下依舊會被懷疑謀逆篡位,仍然逃脫不了這個罪名。
果然是掌朝二十五年的丞相,申不易這一問,真是夠狠的。
此時,夏正平的臉色便是變得極爲難看起來。他的確答不上來,亦或者說,他想到的答案,是沒法說出來的。諸侯藩鎮的軍兵,多爲久戰之兵;潼關之兵,皆爲新募,二者相比較,自然是諸侯藩鎮的軍隊作戰能力強些。
然而,若是這般說出來,豈不是在諷刺夏靈帝治國無方,不整軍備嗎?雖然事實上的確如此,但現在的環境之下,真的沒法說出來。沒有哪個皇帝,會喜歡別人在自己面前,說自己是個不學無術的昏君。更何況,申不易時時刻刻都在盯着自己的言行,這時說出口,豈不是自找死路?
申不易的那一張嘴,稍微說上兩句,就能讓自己的太子之位,頃刻間爲他人所有。
一時之間,夏正平竟是有些說不出話來,張了張嘴,卻只得將那幾句話嚥下去。
“怎麼?太子你答不上來?”夏靈帝黑着臉,“還是說,你心裡有鬼,不敢說?”
這下可好,太子殿下謀逆篡位的莫須有罪名,怕是要坐實了。一衆大臣,不由得搖了搖頭。太子終究只是個不滿十七歲的少年,難以應付眼前的局勢啊。
“兒臣以爲,當着衆大臣的面,太子殿下不便說出他的理由,還請父皇准許朝後,讓太子到我的朝陽宮說一說爲什麼?”說話的卻是夏默宇,“兄弟之間,應當是無話不說的。”
那一邊跪在地上的夏正平,擡了擡眼皮,卻並不說話。記憶中,皇長子夏默宇,經常與自己爲敵,怎麼今日大發慈悲的爲自己求情?
事出反常必爲妖,夏默宇必定是沒有按什麼好心,自己還是小心爲妙。
“那這一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夏靈帝似乎有些不耐煩,“你身爲長子,需要在諸多兄弟裡立起榜樣纔對。”
夏默宇聞言,趕緊抱拳拱手答道:“兒臣遵旨!”
朝堂上的一種大臣,卻是有些奇怪。太子殿下的過錯,何時輪的上皇長子殿下來詢問了?莫非……
自是人心隔肚皮,難以揣測。然而,夏正平面色不改,跪在地上,心中卻已猜測出皇長子的用意。無非就是想利用一些事情,想要逼迫自己,來自動請求皇帝廢除自己的太子之位。那些事情,恐怕就是昨日自太子宮中發出的政令。張伯生昨日已經對自己講了,夏正平便是猜測,那些政令可能爲皇長子夏默宇所探知,今日朝堂,足以證實。
更何況,丞相申不易,向來主張,太子之位當爲皇長子夏默宇所有。
“宰輔卿家,朕的儲秀宮尚缺二十名豆蔻年華的女子,你辦的怎麼樣了?”夏靈帝的這一番話剛說出口,衆多大臣皆是掩面,不敢言語。
這都什麼時候了?陛下竟然還想着美色?
皇權旁落,丞相專權,諸侯藩鎮,洗劫濟州,靈帝陛下不思中興,反倒以享樂爲主,着實昏君之行爲,令人髮指!
然而朝政皆爲丞相申不易所掌,即便是錚錚諫官,也都是他的人,自己勸諫又有何用?不如不說,反而能夠落下個“賢良臣子”的美名。這便是諸多大臣的想法,因而他們掩面不言語。
朝堂之上無太多政事,靈帝慵懶,卻也熬過了許多時間,漸漸已是午時初刻,早朝便是散了。
夏正平這一個早朝,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深怕出現什麼差池。他並不是擔心自己的太子之位,而是擔心自己的身家性命。太子之位廢與存,對於他來說,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身家性命搭進去,豈不是白白的穿越到這個世界?
對於他這個有着兩世爲人的太子來說,太子之位失去了,他還可以再奪回來,大不了遠離京都,逃到邊疆避禍。身家性命沒了,說什麼都是白搭。
今日朝堂,夏正平已是看見了諸多大臣的神色。丞相申不易把持朝政,忠臣賢人,皆是明哲保身,大夏的朝廷,已經腐朽到了極點。夏正平依照前世的觀點,進行判斷現在的大夏狀況,不禁搖了搖頭。
出了金鑾殿,夏正平本想着去一趟百工閣,把金釵的事情解決,卻是被夏默宇攔了下來。
夏默宇身後跟着幾名衛士,擋住了夏正平的去路,道:“你這位皇八弟太子,卻是忘了朝上所說?”
夏正平臉色微變,朝堂之上,皇帝卻是讓自己去朝陽宮,由夏默宇訊問自己。夏默宇的身後的衛士,足以證實這一件事情。那些衛士,可不是皇長子的私兵,而是大夏的特務機構成員,即宗人府衛兵。
宗人府,掌大夏皇族除卻皇帝以外成員的刑獄懲罰,可嚴可鬆,直接對皇帝陛下負責。
看來,大夏靈帝,對於自己還是有所懷疑的,要不然也不會讓宗人府衛兵,陪同夏默宇一道,去往朝陽宮訊問自己。
夏正平沉吟了許久,臉色才淡然下來,道:“王兄言重了,我怎會忘記朝堂之上的言語?只是你那朝陽宮距離太遠,本殿下貴爲太子,豈能走着去?”他身爲太子,自然要顯現出太子的尊貴之處,否則自己豈不是要讓這個夏默宇隨意拿捏?
夏默宇聞言,臉色一沉,但旋即眉開眼笑,道:“我當是什麼事情呢?這點小事,不勞八弟操心了。”
“你們幾個,去尋一座轎子來,把太子殿下,擡到本殿下的朝陽宮。”夏默宇轉身朝着宗人府衛士吩咐,“時近正午,你們去通知膳房,準備些吃食,再燙壺酒,一併送到朝陽宮。”
“八弟操勞國事,此次雖然名爲訊問,但是衆人皆知,那只是朝堂上的一個藉口,將你帶到朝陽宮,免得丞相等人發難於你。”幾個宗人府衛士領命,夏默宇方纔笑道,“朝陽宮舞女甚多,你我二人,邊吃邊聊邊賞舞,豈不快哉?”
夏正平面色不改,心裡卻是冷哼。前後不一,定然有什麼陰謀,否則此時此刻也不會如此這般獻殷勤。更何況,夏默宇似有謀劃太子之位的跡象。難道這夏默宇,真的會放下身段,力保自己嗎?
他看得出來,夏默宇似乎有什麼陰招,但他猜不出來,究竟是怎樣的詭計。縱然兩世爲人,又有曾經的耳濡目染,但身臨其境,終究只能隨機應變。夏正平站定,揹着雙手道:“既然王兄如此盛情,本殿下便隨你走一走。”
“然而,正事歸正事,訊問還是要問的!”夏正平瞥了一眼遠處走來的宗人府衛士,心道,就看看你這皇長子的鴻門宴如何擺!
顯然,夏默宇藉着訊問之名,邀請自己赴宴,必然沒有安什麼好心。不多時,幾名太監擡着轎子,便是來到金鑾殿外,把夏正平擡到了朝陽宮。
不偏不巧,膳房的吃食也送到了,此時恰好是午時三刻的時間。
《大夏書》記載,大夏靈帝,瑞和二十四年九月六日,昭明太子赴皇長子宴,醉酒失位。
後世有人評論:昭明太子失位,大夏中興始於此。
朝陽宮內,皇長子的諸多幕僚,早已拱手作揖:“臣等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夏正平下了轎子,見着殿中兩側,一人一桌,明顯是夏默宇有所準備,只是不知道他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難道,真的是鴻門宴不成?
可,在堂堂的大夏皇宮,公然做這種事情,未免膽子也太大了吧?
夏正平搞不清楚,但他心中留了個心眼,緩步走上首座,便道:“本殿下已是戴罪之身,幸得王兄開脫,方纔從朝堂之中出來。”
“八弟說的哪裡話?我們雖然同父異母,但身上流的都是大夏神朝皇族的血脈,我怎麼可能忍心看着丞相發難於你,將你置於死地?”夏默宇坐在次座,舉起酒杯,“宴會之後,還請八弟配合王兄我,別讓宗人府的衛兵爲難。”
夏正平神色動容,自然知道皇長子說的是哪件事情。既然靈帝將自己交給皇長子,那麼皇長子就必須拿出一個結果來,否則不好說話。
“我必然不會讓王兄你爲難的!”夏正平說着,同樣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餘下諸人,同樣一飲而盡。
飲宴過半,殿內一側,末座之上的一名青年起身,舉杯走到殿堂中央道:“聽聞太子殿下好美酒,小臣近幾日偶得一瓶西域佳釀,本欲今日獻給大皇子殿下。不曾想,太子殿下駕臨朝陽宮,小臣便將這一瓶佳釀,貢獻出來。伴隨着這數名舞女,大家也能一同享受!”
夏正平不置可否,望向皇長子夏默宇。夏默宇點了點頭,看着殿中央的青年男子道:“八弟,這是我帳下幕僚秦嵐。家裡祖上數代爲大鴻臚,到了祖父那一代,方纔衰落。我見他相貌不凡,因此將他帶入宮裡。”
聽着夏默宇這麼一說,夏正平方纔看向秦嵐。怪不得能夠得到西域佳釀,原來祖上數代都是大鴻臚啊!大鴻臚者,掌西域、諸侯、邊疆民族諸事。現今大夏,這一官職,形同虛設。皇權旁落,外敵相侵,諸侯藩鎮,盡皆自立,大鴻臚早已沒了用武之地。
家裡和西域打交道,怎麼可能會沒有途徑得到西域佳釀了?夏正平的確喜歡美酒,心中不禁放鬆了下來,便是笑道:“呈上來,本殿下與你們分而飲之。”
須臾,夏正平就見朝陽宮門外,幾名侍者,端着一壺酒,穿過一衆舞女,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後,便是依次給餘下之人斟酒。
“西域佳釀,必然非同凡響!“夏正平笑着,便是一飲而盡,細細品味起酒液。
起初,酒液有些微甜,繼而甘冽清醇,直抵喉間,又如同烈火一般炙烤其間。西域佳釀,果然不同凡響!
“好酒!”
夏正平閉眼品味許久,竟是有些醉心於其中,睜開眼來,端起酒杯,想要再飲一杯,卻是發現雙手雙腳如鉛重,兩眼恍惚,耳中有奇異回聲。這什麼酒?怎會一杯就醉?
片刻之間,夏正平便是感覺到舌尖微麻,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他想要發出聲音,卻是發現自己的五官不受控制了,難以將想說的話,準確表達出來。亦或者說,此時此刻的夏正平,早已是失去了自己身體的控制權,即便存在意識,也只是模模糊糊,難以將周圍事物看得真切。
不對,這不是醉酒,這是中毒!夏正平剎那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心中暗道不好,聯想到之前夏默宇的種種事情,方纔發現是自己疏忽大意了!夏默宇做的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爲了太子之位!自己怎麼就沒注意到呢?怎麼就那麼糊塗,中了他的陰謀詭計呢?
或者說,他年齡尚小,即便兩世爲人,然而依舊閱歷不足;即便耳濡目染宮廷爭鬥,然而切身體會,卻難以提起警惕之心;更何況,他穿越而來,繼承記憶,還尚未熟悉這些事情。種種原因,導致他麻痹大意,沒有注意到一些細節問題,因而中毒。
他心中懊悔,但又提不起力氣反抗,只能在恍惚之中,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人拿起,沾上紅色泥墨,按壓在一張帛書上。又在恍惚之間,見着一人,託着自己的右手,用手指夾住一根毛筆,在帛書上勾勾畫畫。
這,便是畫押簽字,要坐實某種罪名,任你有着通天徹地的本領,也難以推翻帛書上的內容!
隱隱約約之間,夏正平似是聽得有人高聲說話:“宗人府何在?查,大夏靈帝第八子夏正平,結連內宮,金釵爲證;外擅軍權,潼關守軍調撥爲證;此二者,乃是意圖謀反篡逆。縱然,刑不上大夫;然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本殿下以宗人府參贊之名義,暫且將其打入宗人府十八層地牢!”
好狠的皇長子!夏正平雖然無法說話,但意識還是有點清晰,此時他已然認清了夏默宇的面目。
那是一個僞君子,爲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竟是不擇手段!
夏正平心中恨恨,極爲不甘心,但身體無法動彈,難以開口說話,即便是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殿堂之中,腳步聲雜亂,但是下一刻,昭明太子夏正平,便被一記手刀,打在頸椎上,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