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諸國志》記載,大夏神朝西域,有民族名南山,此族世代多女子,女子貌美,因而習易容術,以作掩飾。紅顏多禍水,此族終是日漸消亡,不知所蹤,逐漸爲後世人遺忘!
夏正平腦海中想到了這段話,眼神之中,逐漸流露出不可思議,消亡了數百年的民族,不曾想到還有人能流傳於世?
只是,南山一族消亡,確實是一段秘聞,因此當南山客說出自己身份的時候,包括陳乾在內,大部分人都是一臉茫然,只有一兩個意識到了什麼。不過,夏正平自幼生活在皇宮,博覽羣書,南山客的話音剛落,他便是想到了這件秘聞。
夏正平的神色逐漸變得有些複雜,旋即開口道:“你隨我進屋,我與你細談!”
這卻是爲何?難道這名少年,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光光陳乾這麼想,周圍衆多少年,也是如此想法。
只是夏正平這麼說,他們也無法當面詢問,也許這個少年的秘密,只有夏正平一個人才能知曉,也說不定呢?
夜空之下,郡守府衙後園,燈火通明,衆多少年,繼續訓練,只是原本二十九人的羽林軍,少了一人罷了。
郡守廂房中,夏正平坐定,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南山客,道:“這裡不會有人打擾,你儘管說便是了。”
南山客面色有些侷促不安的樣子,雙眼在燭光的照耀下,卻顯得炯炯有神。他嘴脣微動,但並沒有聲音傳出來,欲言又止,卻像是受了驚嚇一般。
夏正平見此,不禁笑了笑道:“我見你風府風池兩處穴位,插着幾根髮釵,這是易容術的關鍵,因而我覺得你有所古怪。你又說你是南山族人,那麼我便能夠斷定一些事情。”
夏正平並沒有說出這些事情究竟是什麼,他只是想用這些話,來試探一下眼前的南山客,想要看看他有什麼反應。
果然,南山客在聽得夏正平如此說的時候,身體一怔,眼角之處,竟是流出幾滴淚水。
“撲通——”一聲,南山客便是跪倒在地,但卻是一言不發。
夏正平見此,並未將其扶起,反而是繞着南山客轉了兩圈,方纔說道:“南山複姓,極少有人用。南山族人,世代多女子,數百年前消亡,然而蒼天憐憫,恰好有一支族人,躲過了消亡劫難,流落在了大漠之中,想必你就是那一支族人的後裔了?”
“你卻不是少年男子,而是妙齡女子吧?”
夏正平說罷,便是伸手,想要拔出插在南山客腦後風池風府兩處穴位上的髮釵。卻不曾想,南山客擡手阻住了夏正平,帶有哭腔:“連年戰亂,西域大漠的族人,早已經死絕了!”
“這我自然知曉,只是你爲何要用易容術,來掩蓋自己的樣貌?”夏正平最終問出了自己想要問的問題,“難道貌美女子,都需要用易容術掩蓋容貌?”
“西域戰亂,大漠荒蕪,連年兵戈,女子遭罪!”南山客依舊帶有哭腔,但明顯有些怨氣了,“因而女扮男裝,行走世間,又因女子體弱,只得行乞爲生,方纔來到永昌,躲避戰火。”
南山客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爲再往後的事情,就如同剛剛在外面所說的那樣。她的確是想借助郡守府衙招募私兵的機會,依靠女扮男裝,混入府中,得一口飯吃。
連年兵戈,西域大漠中的壯年男子,近乎死絕,留下的老幼孤女,也難以活命。若想活命,只得一路行乞,抵達安全境地。
“可永昌也不是長久之地,南蠻隨時可能進犯!”夏正平面色變得有些擔憂,“城中兵少,也不知該如何抵抗?”
“郡守大人卻是在唬我了,天下誰人不知,巴州被天斷山脈包圍,南蠻難以越過這一道屏障?如此這般,怎會有南蠻進犯?”南山客破涕爲笑,“奴家一路行來,都說巴州人傑地靈,是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這一段時間來看,果真如此!”
夏正平莞爾一笑,道:“既然已經清楚了,爲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南山客面色變得沉重起來,似是猶豫不決的樣子。幾息時間後,南山客一隻手,顫抖着拔下了風府風池兩處穴位上的髮釵。
旋即,夏正平就見到,南山客的面龐之上,皮膚逐漸扭曲,五官形狀,逐漸發生變化。這是褪去易容術,還原自身本來面貌的過程。
良久之後,南山客拆掉自己頭上的青絲帶,拔下發髻上的髮簪。這一下,夏正平看的有些呆了。
那是一個面容姣好,長髮飄逸的女子。女子身材優雅,在燭光的照應之下,倩影微動,賢淑而端莊。
若是以一個現代人的眼光,去看這樣的一個女子,這正是夏正平曾經在圖畫中,所見到的那種古典美女。
細看之時,女子眉清目秀,眼角之下,兩條淚痕,卻是清晰可見。身上穿的雖然是兵士鎧甲,但卻掩飾不了她女性的美。
“公子殿下,您在看些什麼?”南山客嘴脣微動,聲音細膩,如同春日裡的和風,已然吹進了夏正平的心房,“奴家知錯,不該掩飾自己身份。”
大夏祖制,軍隊中如果有女子出現,主將官之人,算得上是私藏女奴之罪,要被軍法從事!雖然這不是軍隊,但這是大夏八皇子的衛士私兵,級別要比普通軍隊高!
現在已經被發現自己身份出現了問題,是女扮男裝混入衛士私兵的,萬一傳了出去,不光光自己遭受罪責,恐怕主將官之人陳乾,也會被連坐!南山客一想到這些,聲音就不由得有些顫抖起來。
儘管現在,是她主動承認了這件事,況且似乎只有她自己和夏正平知道,南山客其實是女扮男裝,混入衛士私兵混飯吃的窘迫乞丐。但,南山客無法保證,夏正平不去追究她的責任。正因爲如此,她才除去了自己的易容術,主動認錯,希望能夠得到諒解。
夏正平聞言,緩過神來,剛剛南山客的容貌,讓他有些呆了,此時回神卻是一笑,掩飾自己的神情道:“我自然明白,你在擔心什麼。你怕我對外說出你女扮男裝的事情,你的性命,將難以保住?”
“的確如此!奴家性命卑微,地位低下,生死自然不會太過關注。只是因爲我的一己私心,萬一連累了公子及其他人,那就是我的罪過了!”南山客解下自己身上的皮甲,有些抽噎,“懇請殿下,爲我保守這一秘密,不日之後,我靜悄悄的離去就是了!”
南山客自然明白,自己既然承認了身份,便不能夠在郡守府衙久留,否則打的話一旦被人察覺出來,會給這裡的人,帶來許多麻煩。她雖然只是一個弱女子,但卻有着不一般的見識,自幼聆聽父母教導,自然懂得衛士私兵,究竟代表怎樣的含義!
夏正平搖了搖頭,又是一笑:“南山族,怕是隻有你一個人存世了吧?”
這話一出,南山客心頭猛地一怔,一滴清淚,竟是緩緩自眼角處滴落下來。西域各族,和大夏神朝之間,連年征戰,兵戈不止。最終要爲戰爭買單的,卻是他們這些身處戰火之地的平民百姓,大漠之中,她的族人,早已經流盡了最後一滴血,只剩她了。
南山族,就剩下她一個人了,也許歷史的悲劇會重演?
見着此情此景,夏正平不由得嘆息了一聲,若是自己不那麼在意,恐怕也不會讓這個女子爲難。
夏正平心中有所愧疚,又仔細打量了一番南山客,發現她在燭光之下,越發的清麗脫俗,便咳嗽了一聲道:“你放心在這裡吧。只不過,你依舊要女扮男裝,留在羽林軍裡。待你訓練有成,便做我的親衛,這樣子也能爲你遮掩一番!”
只是,夏正平說這話的時候,並未發現,自己的心中,似乎闖入了什麼東西一樣。也許只是隨口一說,並未經過深思熟慮。夏正平的初衷,並不是爲了要將南山客怎樣,他只是好奇,只是感興趣罷了。
亦或者說,最初發現南山客使用易容術,也只是一種擔憂罷了。如今看來,自己的確是有些過了,竟讓一名弱女子,這樣左右爲難。
夏正平也不明白,自己心中爲何是這種想法,也許只是因爲白氏的緣故吧?因爲白氏之故,所以他的心中有所空缺,所以他見到南山客,夏正平便心軟了下來了。
南山客面容一怔,旋即泛起紅暈,這兩日在郡守府衙之中,自然知道面前的公子,究竟是怎樣的人物,也自然明白,親衛意味着什麼。
羽林軍包括南山客在內,共計二十九人,但這二十九人之中,卻只有一人能夠擔當夏正平的親衛,寸步不離他身旁。
只是自己一介弱女子,真的能夠勝任嗎?亦或者說,自己真的能夠被郡守大人收留嗎?看樣子,郡守大人與自己年齡差不多,他爲自己做的決斷,真的可靠嗎?
所謂碧玉年華,妙齡女子心中,自然多情善思。只是有一顆奇異的種子,種在了南山客的心房裡,她卻沒有任何的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