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山路上,清風習習、綠葉茵茵……
林中的小鳥張開翅膀飛躍過半空,發出‘嘰嘰喳喳’的清脆鳴叫。路邊的草叢中開滿了嫩黃的野花,偶爾會吸引一兩隻蝴蝶飛來。周圍的風景甚是不錯,安靜中透着清新的意境。
然,若是仔細看一下週邊,就會發現路邊染着斑斑的血跡,還有殘破的兵器隨意丟着,這裡像是剛剛經過一場惡戰?被山野風景掩蓋之下的凌殺慢慢彌散不見。
一輛寬大的馬車孤零零停在路中央,車廂正在微微晃動着,裡面偶爾會發出糾纏廝打的聲響。站在十幾丈開外的兵士們充耳不聞,他們手執兵器巍然不動。他們面無表情,盡職盡責的守護着兩旁的路口。
他咬着她脣兒霸道地親吻着,反扣住她的兩隻手腕使她無法動彈。他從來沒有這般粗魯過,心裡定是憤怒到了極致。長期壓抑的怒火,在見到她失蹤的那一刻起便涌入了五腹六髒。他能夠容忍她的一切,就是不能容忍她無情的離去。
不辭而別、不辭而別,她就是這般的厭棄自己嗎?她再一次拋棄了他鈐!
親着、吻着她的下巴……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她不再掙扎、不再反抗,竟是一動不動地躺着任由他肆虐?他不由擡眸看向她的臉頰,心中猛地一驚。
安水屹從來不曾見過這般絕望的一張臉,她的瞳孔渙散無光,呆滯地盯着上方的車頂,空洞洞的目光猶如垂死之光?她的神態麻木不仁彷如失去了思維,就像一具毫無生命氣息的‘屍體’。
“離兮?”他的手指兒撫摸着她的臉頰。
她的眼珠緩緩轉動過來,彷彿看着他,又彷彿沒有看着他:“你若是想要這個身體?就拿去吧,是我欠你的。總之,我們兩個之間,始終是我對不起你。”
他心神一晃,擔憂和傷心迅速取代了不久前的憤怒,這不是他想要的,她怎麼能像是完成一筆交易?然,他還能拿她怎麼樣呢?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渺小,渺小地像一隻螻蟻,就連擡一下胳膊的氣力都沒有了。
他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傷感而無力地躺在了一旁。她冷漠地整理着身上被扯亂的衣服。
而後兩個人默默地躺着,世間忽然變得安靜起來。他與她一般盯着上方的車頂發呆,彷彿那灰色的車頂能看出一朵花來。此刻的他們就像是彼此熟悉多年的朋友,坐在一起平靜地相對。
車廂外有風兒吹過的聲響,吊在車頭前的馬銅鈴鐺發出清脆的撞擊,兩旁琉璃色的流蘇緩緩地晃動着。
“想去哪裡?”他輕飄飄地問道。
“去西北找楊熠?”她回答。
他的嘴角飄起一抹自嘲,言道:“那些西茲人不值得相信,誰知道他們會把你騙到哪裡去?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斯瀾王爺對你有不軌之心,若是直接帶你去西茲國,你能奈他如何?畢竟是外族人。”
她沉默了片刻,言道:“我信他!”
他閉眸長嘆,在她的心目中自己就連一個外族人都不如了:“離兮,我們…真的一點兒可能都沒有了嗎?”
他的悲傷散發而出,瀰漫着這個小小的車廂之中。
蘇離兮低垂下眼眸:“水屹,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其實,你是那樣的美好,我一點都配不上你。”
他轉身猛地將她摟在懷中,緊緊地摟着似乎要融入自己的血肉:“離兮,蘇離兮,我心裡真的好難受。”
蘇離兮感覺到有一滴兒冰涼的淚水落在自己的額頭上,她心中亦是很難受,認識這麼久,第一次看到他哭。
她翻身緩緩地抱住了他,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內疚地安撫道:“水屹,對不起,我根本不值得你這般用情!”
“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嗎?”他低沉地言道。
“嗯!”她誠懇地點點頭。
他低頭吻上她的脣兒,狠狠地將自己渾身的力量都耗盡了,這就是吻別了,他與她的最後一個吻。以後,他們就只能做朋友了。
蘇離兮輕輕啓脣兒,柔柔地迴應着他,含住他的舌尖兒,似乎明瞭他的心意。
從他們第一次在水韻坊中接觸,獻出彼此的初吻。這些年來斷斷續續有很多次了,特別是她住進安郡王府邸的時候。那時候他們正處於熱戀之中,幾乎每天都膩在一起親吻。
這一次的吻,是如此的痛心?
他將剩下的苦楚嚥下,緩緩地鬆開了手,神態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此去西北一路太兇險,別人送你去,我不放心。我送你去!”
言罷,他不再多看她一眼兒,坐起來跳下馬車!
蘇離兮慢慢地坐起來,看着微微晃動的布簾子和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她心中的傷感無以言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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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緩緩地行進着!
不過,這一次守護車隊的不再是西城商販和勇士,而是大齊國敬王所屬的驍騎營隊。
車隊最前方,蕭都統騎在馬上,緊緊跟着安水屹的坐騎。他的面色猶有不甘:“王爺,您交給屬下去辦就可以了,何必親自跑着一趟西北。且不說這一路上險路重重,出了我們大齊的地界更是危機四伏。我們所帶兵馬不多,若是遇到其他勢力,難免會有幾場惡戰!”
安水屹拉緊了馬繮:“正是因爲過於危險,本王纔不能放心!”
蕭都統嘆息,如敬王這般癡情男子真是天下少見,竟然要送自己的小妾去西北與楊熠相見?他實在是不能理解敬王所爲,不就是一個歌舞伎出身的女人嘛,年輕漂亮的女子一抓一大把兒,敬王如今的身份想要什麼樣女人沒有?平日裡寵着愛着也就罷了,何必爲她冒生命危險!
蕭都統言道:“屬下向您保證,一定將蘇夫人平安送到西北。王爺,昨夜傳來消息,皇上聖體不虞,聽說已經在咳血了,太醫們都守在陛下的寢宮裡,皇后命任何人不得靠近。如今京都城內局勢微妙,皇上不肯冊立太子,儲君之位久久懸空着,幾位王爺都盯守在皇宮裡了,您坐鎮京城才能穩住敬王府。此地距離京城尚且不遠,您此時返回還來得及……”
“我心意已決,莫要多言!”安水屹一甩馬鞭,策馬向前走去。
蕭都統看着安水屹的背影搖頭,這女子真是一個紅顏禍水,若不是怕王爺發怒,真恨不能一刀砍死她!
車廂內,蘇離兮懷抱着兒子默默坐着。
剛纔安水屹叫人將孩子送了回來,見到兒子渾身都是好好的,沒有一丁點的損失。她的一顆心纔算是放回了肚子。小輝輝哭鬧了一陣子,想是累的不輕,閉上眼眸抽噎着進入夢鄉。
她沒有想到安水屹要親自送自己去西北,此刻的愧疚更加濃厚了,她甚至羞愧再與他見面說話。欠他的情意,這一輩子都無法償還了。
天近午時,馬車停在路邊兒休整!
有軍士送來一些乾糧和清水,還特意爲孩子熬製了一碗爛糊糊的肉粥。行軍中的伙食就是這般粗糙,只要能夠填飽肚子就可以了。蘇離兮先吃了一口,味道確實不怎麼樣好,缺乏調料的稀粥裡隱隱帶着一股子肥肉腥味兒。
小輝輝品嚐了一口肉粥,就嗚嗚搖頭吐了出來,而後張開嘴巴哭了:“哇哇……哇哇……”
蘇離兮急忙拿起手帕子給孩子擦嘴,孩子還不到十個月大,自然想吃乃乃。可金嬤嬤已經隨着西茲國的人離開了,車隊中只有蘇離兮一個女人照顧,她這一個月根本就沒有喂乃,乃水已經稀少的不行了。以前在敬王府中,小輝輝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衆人就將他捧在手心裡哄着愛着,想吃什麼有什麼,想要什麼有什麼,何曾吃過着許多苦頭兒?
小輝輝趴在她的懷中,使勁向她的胸懷裡磨蹭着,試圖想要找到乃水吃,小手使勁扯着她胸前的衣襟,其意圖十分明顯。
蘇離兮哄着孩子:“輝兒乖,咱們吃點肉粥好不好?肉粥也是很好吃的。”唉,早知道如此,清晨就不該讓金嬤嬤離開了。
“哇哇…哇哇……”孩子得不到迴應,張開嘴巴大聲哭鬧着,就是不肯吃肉粥,一直往她的懷裡鑽不肯罷休!
她嘗試了幾次將肉粥喂到孩子的嘴巴里,小輝輝都吧唧着嘴巴給吐出來了,還不斷用小手推開碗,竟是一點點都不肯將就。
“你這個小臭孩子,怎麼這般嬌氣?”蘇離兮氣呼呼地將肉粥放在一旁:“男孩子哪有像你這樣的?現在沒有金嬤嬤,只有這個肉粥,你不吃就算了,餓着肚子好了!”
“哇哇……哇哇……”小輝輝看到她兇狠的模樣,愈發張大了嘴巴哭鬧,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嘩啦啦不要錢地流淌着。
蘇離兮心疼不已,終極是扭不過孩子的哭鬧,做孃親兒的人誰也抵抗不了孩子的固執,她只能揭開了自己的衣襟,將孩子樓在懷中。小輝輝慌不迭地含着吸了幾口,沒有想象中的甘美味道,什麼也吸不出來?他的小臉委屈地又哭起來。哭了幾聲像是不甘心,又趴上去使勁地咬着!
孩子咬得太痛了,蘇離兮禁不住疼的叫起來:“哎呦……”
“孩子怎麼了?哭鬧的這般厲害?”安水屹一掀開車簾子,撞了進來。
一瞬間,兩個人撞上一個面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