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藥?”蘇離兮忍着痛,警惕地問道:“這好像不是蔘湯的氣味。”
她當年侍奉孃親兒蘇荷請的病體,對各種藥草味道有所瞭解。這根本就不是什麼蔘湯,爲什麼要騙她?怕她不肯乖乖吃藥嗎?
曾嬤嬤眼眸含淚,輕輕地說道:“夫人,聽話!方太醫剛剛開的藥方,您喝下去以後,很快就會舒服了。”她精心照顧蘇離兮幾個月,對這個孩子何嘗不是真心疼愛?心中大爲不忍。
舒服?生孩子怎麼可能會舒服?蘇離兮疼得五官扭曲,撐着氣力言道:“你們…你們是不是想害死我的孩子?”這是一個女人的直覺、一個母親的直覺!
曾嬤嬤吃了一驚,心虛不已。她手中的湯藥晃盪差點兒灑出來,這女人的直覺也太可怕了!
蘇離兮觀看到曾嬤嬤的神態,她不過試探一下,竟然被自己猜測對了鞅?
她立刻激動起來,咬牙撐起一股氣力厲聲言道:“幹什麼?你們想幹什麼?是不是安水屹要殺我的孩子?”
她哭着言道:“安水屹,我就知道你容不下這個孩子,早晚都會動手,你好狠毒的心!”
“滾開、滾開!”她瘋了一般推開藥碗兒,啪嗒一聲,藥碗摔在地板上,灑落一片烏黑湯汁:“安水屹,你若是想殺了我的孩子,我也活不成了。我背叛了你的感情,不如直接端來一碗毒藥,我們母子同歸於盡,你可以進屋來收屍,好了卻你心中的怨恨。”
窗外,衆人面色難堪,想不到竟然被蘇夫人蒙對了,可見她愛護孩子之心有多麼強烈。不過,這蘇夫人說話也太難聽、太絕情了!
安水屹面色悽然,有口難辨,他知道會有這般的結局,若是孩子死了,蘇離兮從此再也不會原諒他了。
“夫人呀!”曾嬤嬤慟哭言道:“你莫怪王爺,孩子臍帶繞頸堅持不了多久,還可能拖累於你,王爺都是爲了您好,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呀!”
臍帶繞頸?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蘇離兮又急又氣又痛,她再一次懊惱這裡不是現代社會,這點小事情在現代的大醫院中根本就不算什麼,只要立刻剖腹產就能夠解決。可是,這裡是古代,古人尚不能掌握如此高超的外科手術呀!
一時之間,蘇離兮心緒如潮水般上下翻騰,孩子憋死在肚子裡,她也是活不成了。飛快之中,她狠心做了一個決定。
“不能放棄孩子……”她渾身大汗淋淋,撫摸着自己的肚皮言道:“我不能爲了自己獨活,就放棄孩子的性命。”
一滴滴淚水從臉頰上滑落,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溼透了錦被。若是不能活,乾脆一起死。免得日後在無盡的傷心中渡過。
曾嬤嬤傷心地勸解道:“夫人,保命要緊。您應該感謝王爺呀,很多大戶人家爲了保住子嗣,都是選擇保子殺母。王爺處處爲您着想,寧可放棄孩子,您千萬不能怨恨他。”
“不成,我不能失去孩子。”蘇離兮壓下心頭激盪,雙眸中射出堅定的目光,她咬牙鎮定地言道:“我告訴你們,我決定與孩子同生共死,若是挺不過這個難關?就把我們母子葬在一起吧!”
“嗚嗚、嗚嗚……”屋內、屋外的丫鬟嬤嬤們哭成一片兒,聽到蘇離兮如此悲痛倔強的言語,大家便知曉她其心可堅。
安水屹眼眸中帶着震動和傷心,隔着窗戶言道:“離兮,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你養好了身體,孩子還會有的,何苦爲一個孩子……”
“你閉嘴……”蘇離兮擡眸,她雙手緊緊護住自己的肚子:“我只要這個孩子。”這是她與小九的孩子。
方太醫頗爲着急:“怎麼辦?若是夫人不肯罷休,長時間拖延下去就會胎死腹中。真到了那個時候,夫人會遭受更大的傷害。”
安水屹英俊的面容上滿是戾氣,難不成要強行墮掉孩子?
“啊……啊……”蘇離兮又開始一輪的陣痛了,她雙手護住肚子,任誰都不能輕易靠近。
曾嬤嬤走出了房間,遲疑地言道:“王爺,老身想起一件事情來,茉葭公主當年出生的時候,似乎也是臍帶繞頸的症狀,王妃亦是九死一生。幸虧安管家從寺廟中請來一位苦曜師太,她可用其家傳獨秘的手法,按摩產婦的肚皮幫助胎位矯正。”
方太醫吃驚言道:“苦曜師太還在世上着嗎?在下也曾聽聞過她的大名,聽說她不僅佛法高深,菩薩心腸,還常常救人於危難之中。只是,她老人家好多年都沒有在世人面前露面了。”
曾嬤嬤言道:“苦曜師太乃是我家王妃的至交好友,當年也是念着這幾分舊情前來救人,若是王爺拿出什麼信物,說不定還能請師太出手救人。”
安水屹緊繃的身子轉過來,希望看到了一絲絲希望:“來人,快去前院將安管家叫過來。”
安管家匆匆忙忙趕過來,經過一番詢問,他確認那一位苦曜師太如今尚且在世。更加萬幸的是,她就住在距離敬王府不遠的一個苦修寺廟裡。只不過,苦曜師太年事已高,今年大概有七十多歲了,就
算敬王府面子很大,也不知道是否能夠請到她?
安水屹思慮一下,從腰間取下那一塊兒玲瓏玉佩:“這是母親當年留下來的遺物,熟悉她的朋友都應該知曉。本王一直貼身佩戴不曾遠離,你速速拿着這件信物前去懇求,務必請到苦曜師太前來救人。”
安管家恭恭敬敬接過玉佩:“諾!”
“安管家,你騎着本王的千里駒前去請人。再將本王的轎輦帶上,選擇幾個年輕力壯、腳力飛快的轎伕,一定要抓緊時間。”
“諾!……”安管家飛快的離去。
衆人等候在產房門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時間緩緩地行進着,每過一秒都顯得是那般的漫長與難熬。
曾嬤嬤等人翹首以盼,伸長了脖子張望着遠處的圓月門,期盼安管家帶着苦曜師太快些出現!
安水屹來回踱步,隔着那一扇窗戶高聲言道:“離兮,你再忍耐一會兒,已經派人去請苦曜師太了。”
產房內的蘇離兮聽到他的話,嘶喊之聲弱了幾分,其實剛纔外間的談話她也聽了幾分,知道自己又錯怪了安水屹。她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上天保佑那一位苦曜師太快些趕來,這難忍的疼痛實在是受不住了。
安水屹心緒煩躁,聽到間蘇離兮的不斷痛吟,不覺大步上前,乾脆揭開簾子想要進去。曾嬤嬤、青梅等人齊齊阻擋他:“王爺,不可進入。女子生產的房間最是污穢,有辱王爺的尊貴!”
安水屹沉聲言道:“惡俗謬論,若是一味遵循豈不可嘆。我堂堂七尺男兒,只能眼睜睜看着心愛的女子受痛不成?讓開,我進去安慰她幾句話!”
青梅乾着急攔不住他,只得看着他闖入產房!安水屹剛剛邁進,就感覺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蘇離兮痛苦的呼聲也更加清晰。
隔着那一扇沉香木屏風,隱隱約約看到牀榻上的女子痛苦掙扎着,他的心中顫痛不已,恨不能以身相替!
“別,你別進來……”蘇離兮有氣無力的聲音傳過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的窘態,水屹,你出去吧!”
他呆呆站着,最終還是嘆息一口,停步不前了。無論他做的再好,她始終沒有對自己敞開心懷。
“師太來了、苦曜師太來了…”外間,有人在高聲稟告。
安水屹心頭一喜,立刻轉身出門,只見兩個小尼姑攙扶着一個青衣老尼而來,她雖然老態龍鍾,行事之間自有一種清淨脫俗的意境,她一雙沉靜的眼眸令人躁急之心平伏很多。
安水屹深深一禮:“故人之子安水屹拜見師太,有勞師太親來,實在是感激不盡。”
苦曜師太微微點頭,一言不發都走進產房。她來到牀榻前觀看一番,又撫摸上蘇離兮的肚子……
“嗯,臍帶只繞頸一圈半,還算是有救。”
蘇離兮忍痛感謝道:“求師太,快救救孩子。”
苦曜師太平靜的言道:“緣來則去,緣聚則散,緣起則生,緣落則滅。這孩子若是與你有緣分,自然會留下。若是無緣,任誰也無能爲力。夫人,等一下會吃很大的苦頭,你可能配合忍受,不做抵抗與掙扎?”
蘇離兮流着眼淚點頭……
“那就開始吧!”苦曜師太以及她帶來的兩個徒弟,將牀榻圍了起來。
“啊……”蘇離兮發出淒厲的尖叫。
她痛得幾近昏厥,痛側心扉!耳邊,不斷傳來苦曜師太的聲音:“吸氣、吐氣、忍着、不要喊、用力……”
她不敢讓自己昏迷過去,更不敢不聽話,依照師太的吩咐,一一配合着。
門外,安水屹等人亦是心焦難耐。
遠處的天邊兒,漸漸泛起了亮光,不知不覺中一夜過去了,太陽即將從重重雲霧中升起!
“哇哇、哇哇……”嬰兒的啼哭打破了晨曦的寧靜,驚得林間的鳥兒撲棱翅膀高飛。
門簾子一掀,朱產婆喜不自禁地跑出來,激動地喊着:“生了、生了,恭喜王爺,是一個大胖小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