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位新進宮舞伎,列隊成三豎排跪倒在地,大氣兒也不敢喘一下。從五品主殿女官江雪靈大人,那可是這清平樂宮中最高品級的姑姑,掌管這裡一切事務。她隨隨便便一句話,便能決定一個宮舞伎的未來造化!
“都起來吧……”上首的主殿姑姑言道,她的聲音聽起來親切又動聽!
“謝主殿大人!”衆位宮舞伎規規矩矩的起身!
舞伎們來到清平樂宮這麼久,還是首次見到這位大名鼎鼎的主殿江姑姑蹂!
蘇離兮悄悄擡頭打量江大人…只見,首座上端坐着一位宮裝女子,二十七、八歲左右的模樣。她上穿一件豆綠色掐絲雲錦衣衫,下頭着一條流雲蝙蝠的挑銀線裙子,寶月髮髻上一對嵌綠寶石的鳳紋金釵。
她一身高華清貴的氣度,給人一種‘腹有詩書自清華’的意境。眉眼細長,容長面龐,舉手投足間韻味十足。大家瞧主殿姑姑的模樣十分隨和平靜,絲毫沒有上位者咄咄逼人的氣息。衆舞伎心中稍稍安定該。
花月容恭敬言道:“回稟主殿大人,三十一位新進宮舞伎都在這裡了。承蒙得您的關照,特意多給了她們半個月的練習時間,宮舞伎們甚是感激!今日,就請主殿查閱。”
主殿姑姑微笑不語,一雙妙目在衆位舞伎的身上一一掃過……
蘇離兮心道,這位主殿姑姑只怕是個外表平和,內裡有計較的。能坐上這個位置的人,豈會簡單?主殿大人不說話,昭訓姑姑侍立在一旁,別人更是不敢吭聲。
正堂裡,九層蓮花臺黃銅薰香爐中,飄着淡淡的海棠香味,令人心神寧靜。窗外一隻鳥兒,撲閃着翅膀飛過,站滿了人的殿堂內,卻鴉雀無聲。
主殿江大人緩緩地看了一週,沒有放過一個宮舞伎。衆人等待了良久,才見她微微點頭。
她一雙的柔美眼睛中蔓出春日湖畔般的明媚:“甚好!看汝等散發出來的氣質,學宮規想是已經初見成效了!那便開始,讓本殿看看你們的能力…”
“是!”花月容先對着主殿姑姑行禮,轉身面對衆位舞伎高聲言道:“衆舞伎聽令,按照昨日提前安排好的位次,一一上前來作答!”
衆舞伎齊齊躬身:“諾!……”
考覈正式開始了。輪到誰,誰便上前作答,其他人暫時等在一旁觀看,一邊在心裡默默對照若是自己該如何作答?一個一個的舞伎按照順序,上前行禮答話
主殿江大人先問問她們的名字,再隨意問幾個問題。
有時,主殿命她們做規範的禮儀動作,舞伎們小小翼翼的應對着,努力表現的比平日裡都好!
蘇離兮發現,無論舞伎們回答的好不好?禮儀動作是否規範?主殿姑姑總是一副不動聲色的神情,看誰人的目光都是暖融融,猶如春風拂面般溫暖,令人先放鬆了幾分。
蘇離兮不由暗暗佩服,這位主殿姑姑的涵養極好,城府極深,讓是琢磨不透,她卻能將對方看得透徹明白。這宮裡的人,都不可小覷呀!
“過!……”主殿微笑着說道。
又一個宮舞伎順利通過了,她感激地叩拜:“多謝主殿恩賜教誨。”
輪到酈飛煙了,蘇離兮不由關注起來!
“新進舞伎酈飛煙,叩見主殿大人。”酈飛煙盈盈拜倒在地。
“嗯!”主殿姑姑和藹問道:“你便是京城水韻坊的酈飛煙?本次甄選宮舞伎南區的第一名。”
“多謝主殿大人稱讚,奴婢正是出身於京都城水韻坊…”酈飛煙謙卑地回答到,絲毫不爲自己是南區第一名考入而沾沾自喜。
主殿姑姑略有所思:“水韻坊規模雖然小了些,教導童舞伎還算是不錯。我與那裡的司徒嬌坊主,昔日曾有過一面之緣,她是個精明的坊主!你就回答一下,爲皇上侍寢的規矩,看你都知道那些?”
酈飛煙臉頰飛起淡淡的紅暈,打起精神來一一作答:“回稟主殿大人,宮舞伎侍寢的規矩共有二十七條,條條都不可違犯。違犯其中任意一條要受鞭打十下。”
“一,宮舞伎是奴婢之身,侍寢時間不得超過一個時辰。二、侍寢前的一個時辰中不得進食飲水,避免身上有異味兒。三、侍寢前焚香沐浴,清洗時間不得少於一個時辰。”
“四、跪爬進入寢宮,從錦被角落處鑽入,已示自身濺體卑微。五、侍寢時要柔順聽話,不得出聲、哭痛、落淚。六、……”
酈飛煙一口氣講了十幾條,中間沒有停頓和喘息!
“好了!…”主殿姑姑打斷了她的話:“你背誦的很是清晰明白。雖然汝等不一定有機會侍奉龍體,卻也不能懈怠。”
酈飛煙暗暗鬆了一口氣兒!
“過!”主殿姑姑輕輕揮手,酈飛煙安然退下!
蘇離兮知道飛煙姐姐順利過關了,心中也替她高興。雖然,這段時間酈飛煙不理會她,她卻一直暗暗關心着飛煙。又等了幾個人,便輪到蘇
離兮了!
蘇離兮謹慎上前跪拜:“新進舞伎蘇離兮,給主殿大人請安!”
“哦?你就是蘇離兮……”主殿姑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的晶亮,興味盎然的細細打量起蘇離兮來,溫和說道:“起來吧!”
蘇離兮神態平靜,規矩站起……
主殿姑姑將她全身觀賞一番,才悠悠的說道:“你就做兩個大、小福禮吧!”
蘇離兮不由愕然,這麼簡單?
她可是全身心的武裝而來,背熟了幾百條宮規,練習了無數個動作,準備迎接一場勾心鬥角的大戰。誰知?對方竟然給了她一張如此弱智的試卷?
重重的一拳,卻落在軟軟的棉花團上?
站立在一旁的花月容,以及正堂中的幾十名舞伎們,也同時感到不可思議。迄今爲止,這幾乎是全場最最簡單的一個考覈了?原本抱着要看一場熱鬧好戲的舞伎們,心中倍感失落。
這事透着蹊蹺,宮舞伎們心道,主殿大人難道不知曉蘇離兮的‘醜事’?
蘇離兮卻是不能再遲疑了。她溫婉端莊退後一步,行禮舉止落落大方,身姿輕盈如春風拂柳,髮髻間那長長垂着的珍珠串釵,絲毫沒有搖晃丁點兒!
兩個簡簡單單的大、小福禮,竟被她做的行雲流水、優雅至極!這些天苦練的功夫,不是白白浪費的。
衆位舞伎心中不由暗暗驚歎:好漂亮的動作!
主殿姑姑微微一笑:“果然有些特別之處,甚好!過…”
蘇離兮內心一喜,隨即向主殿姑姑謝恩後退至一旁!站在那裡,她還有些莫名其妙,輕易便過關了?竟比別人都容易些。
等待衆位舞伎都考覈完,天近午時了!大家拜別後,喜滋滋的退下,此次考覈,皆大歡喜,人人過關,豈不令人慶幸。明日起,衆位舞伎可以連續休息三天,便能正式編入宮舞伎名冊,等待學習宮廷舞技了。
待所有的人都走了,花月容親自爲主殿姑姑端了一杯茶。她的目光中透着絲絲疑惑:“主殿大人,那蘇離兮?”
主殿姑姑輕輕瞥她一眼,緩緩飲了一口茶,清清嗓音:“怎地,你有不服?……”
花月容連忙低頭:“奴婢不敢!不過,主殿大人輕易放過那蘇離兮,只怕後宮的那位娘娘心中不喜。我們這些做舞伎的奴婢,如何敢開罪娘娘?娘娘的心意,明明是藉機趕走。”
主殿姑姑輕輕擺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月容呀…你到底是年輕了些!呵呵,後宮娘娘的心意?我且問你,在這天熙後宮中,誰的心意最重要?”
“這?”花月容遲疑地說道:“這自然是……”
“這自然是皇上的心意最重要!”主殿姑姑直接說道:“月容,你可弄清楚了?”
聞言,花月容臉上露出一絲恍然,彷彿明白了什麼:“大人是說,皇上對這蘇離兮?”
主殿姑姑憐意的瞥了眼她:“你也是清平樂宮的老人了,算是我的心腹,怎得如此糊塗?當真如外界傳言,那蘇離兮使用骯髒的手段爬上了龍牀?”
主殿姑姑站起身來,緩步走到了窗邊,娓娓道來:
“咱們那位皇上是個什麼性子的人?豈能容得一個小小的舞伎玩弄手段。如果真是如此,那蘇離兮早就被當庭杖斃了,還巴巴送到清平樂宮裡來做宮舞伎?”
花月容後退一步,恍然大悟。直聽的頭上冒出了冷汗:“難道,那蘇離兮是個有造化的?”
主殿姑姑轉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
“你等着瞧吧!哼哼…用不了多久,咱們清平樂宮又要出一個位分極高的娘娘了。這可是清平樂宮重新崛起的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