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英雄,卻如此死的不明不白,現在知道的不過是有許多武林人士,而那個一直被稱之爲武林泰斗的空悲大師卻在其中,而那個栽贓嫁禍的人,卻沒人知道是誰,項王槍不認識,知道的不過是那個很很年輕,而且在那些人中有很大的威望。
莫棋想了很久,可是憑藉自己的閱歷卻實在想不出是什麼人,年輕人中能在江湖中德高望重的,當今只有那天涯山白無涯、風蹤嶺安宏宇二人而已,再退一步來說,雖然有很多人也在江湖上有着不錯的口碑,但是要數百人聽命於他,卻再無一人。
至於使軟劍的,莫棋只見過那一人,陸家莊陸毅,可是此人爲人正直剛毅,莫棋斷不相信此人會做出此等事,更不信他會與金人爲伍。
項莊主的仇,不能不報,雖然莫棋對這位老莊主並沒有太多的接觸,但是他從心底佩服他,這一位有着國仇家恨的老人家,不僅能爲民族大義區於一隅之地,更是爲黎民百姓而不顧年老,親自上陣殺敵。不說他與項飛是結義兄弟,但這英雄相惜,他也不能讓他死的不明不白。
項王槍已死,項家莊由項飛接管,項家莊衆人沉浸在老莊主死於非命的悲痛中,無不披麻戴孝,恪守頭七。
但是莫棋卻等不了了,他一定要走了,那件事不能再耽擱了,再耽擱下去待金人帶他回了金國,再要殺他那是難上加難。
所以,他對着項王槍的靈位磕了三個頭,上了三炷香,便告辭離去,當下項家莊各項事物都需要項飛去操心,所以他也沒再挽留,而老莊主頭七未過,他自是不能離莊。
莫棋離開項家莊,也不騎馬,一路步行,乘船渡江,不過兩日光景已是回到了汴京城內,這個曾經最繁華之地,現在真是讓莫棋感到厭惡。
那街道之上到處是死於戰火的百姓,時常看到很多孩子流離失所,一個人在街上乞討,孩子不懂事有時候要到金人面前,往往少不了被一番戲耍,最後被他們玩夠了,沒樂子了,便一刀砍死或直接從頭頂摔下,立時斃命。
而那大宋的婦女,此時才真正的受到了屈辱,男子在戰場上任人宰割,女子在戰後那便是金人的玩物,那門窗破碎的民屋裡經常聽到那些女子無助的哭喊,可是幽幽誰能救他們,他們的男人保護不了她們,他們的國君願意苟且偷安,她們就要承受這一切。
莫棋看到了不少,他也殺了不少禽獸一般的金人,可是那成千上萬的士兵又哪是他能殺盡的,數十萬的女子被國君送給金人納貢,他又能有何辦法,有時候他真的想去殺了這個昏君,可是他知道,國君一死,內憂外患,大宋只會雪上加霜。
他忍着,蟄伏着,他將這一切都怪在那個叫何慄的宋朝官員身上,要不是他失信,要不是他告密金人,完顏宗望一死,國家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又怎麼會像如今這般任人欺凌,又怎麼會哀鴻遍野。
百姓越苦,他的心裡就越是恨他,他一定要殺了他。
他帶着斗笠,身穿一身玄色緊身衣,劍通體用布包了起來,他就那樣每天蟄伏在宰相府前,欲要尋找機會,可是他很少出門,偶爾出來一次也一定身後跟着許多金兵,自己根本沒有動手的機會。
他越是這樣,莫棋越是堅信他就是大宋最大的叛徒,他一定是害怕江湖義士報復纔不敢出門。
這一天,機會終於來了,他跟金兵出去一次後,回來之後,兩扇大門緊閉,而金兵卻走了大半,似是要準備班師回朝,所以都撤走了。
莫棋在那牆外一直逮到夜晚子時,找一處牆較矮之處,縱身一躍便已到了院內,院內非常大,可是此時卻顯得有些空曠,偌大的一個院子,竟然不見一人,莫棋唯一看到的一個人,竟然是一個年逾六十的老頭,蹣跚的邁着步子似乎要去小解。
莫棋一個躍身,從他背後掠過,他竟然毫無察覺。莫棋十三天來早晚查看,對園內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不到半個時辰,他便已經摸到了後院臥房所在的地方,而那四五十間屋子,竟然都是空空蕩蕩,莫棋走過的時候竟然連睡覺時的呼吸聲都未曾聽到,很明顯這院子基本上算是一座空宅了。
一路查看,忽然一道亮光閃出,莫棋連忙躲在柱子後查看,卻見只是一個房間的等還亮着而已。
莫棋當下計上心來,既然有人燈還亮着,那便去問他一問,總比自己瞎找要強的多。
莫棋背貼着房屋,慢慢的靠近,摸到那個亮着燈的屋子前,蘸溼手指,將那窗戶紙捅開一個小洞,順着小孔向裡看去。
一看之下,莫棋心中直叫:“真是老天有眼,得來全不費功夫。”
只見一位身着宰相朝服,頭髮花白的老人正坐在等下長吁短嘆,兩眼中竟含着淚水,而手中的那把劍,他卻是摸了又摸,看了又看
是的,這就是何慄,那位曾爲了大宋而給莫棋下過跪的宰相大人,也就是莫棋今晚要殺的目標。
看着他的那副神態,莫棋心下暗道,此人真是城府極深,若不是我被他玩弄過,看他這副神態誰能想到他竟然會勾結金人,而他那曾帶兵與金兵也大小不下十餘戰,雖然敗多勝少,可是天下百姓依然崇拜着他,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在背後卻是一副陰險小人的嘴臉。
想及至此,莫棋再不猶豫,持劍便衝了進去,他的目地就是一劍斃命,他不想再多看這個卑鄙小人一眼。
劍起,身動,門破,燈滅。
一出劍,便是“白雪劍”中的“踏雪追風”,這一劍快絕,乾淨、利落,以何慄這樣一個普通武將,絕無可能躲過這一劍。
可是就是這勢在必得的一劍卻落空了,黑夜中,那淡黃色的衣裙在月光下顯得閣外耀眼,也就是那淡黃色衣裙一閃,何慄的身影已不在原地,而那鼓滿內力的衣袖輕輕一揮,已將莫棋的這一劍打偏,而莫棋隱約看到是她,自然也已是手下留情,一招過後也不再動手。
“洛姑娘,在下今日爲國除賊,還望你不要阻擋。”說這句話時,莫棋語氣格外沉重,沒有一絲緩和的餘地。
“莫少俠,我想你們之間是不是有誤會,這位何大人絕不是宋室的奸賊。”洛小宮也十分篤定。
“哼,是不是我自有分寸,你今日一定要阻止我?”莫棋語氣冰冷道,他想起那被金人欺凌的婦女孩子便氣不打一處來,殺心頓起。
“我萬不能讓你犯下如此打錯!”洛小宮也絲毫不退讓。
“好,那你我就再比一比,看看你能不能護得住這個奸賊。”莫棋冷聲道
“你既然如此執迷不悟,那說不得只能動手了。”洛小宮也有些微怒,自己看此人一直盯着相府,好奇守着他,然後跟着他進來,不想此人竟然要刺殺何相,更不可理喻的是,這人竟然毫不講理,好壞不分。
二人既已無法再談,只得動起手來,莫棋一把“莫名劍”舞的是虎虎生風,身形轉動,劍起劍落,在月光的照耀下,竟似是處處劍影。
而洛小宮琴已毀,如今更無新的兵刃,只得舞動雙袖來阻擋,雖然她內力深厚,舞姿出衆,一支“霓裳羽衣舞”舞的如月下仙子一般,而那雙袖更是隨着起舞,變幻無窮,可是終究那也不過是普通的袖子,又哪能阻擋住鋼鐵所製成的利劍,雖然她那飄逸的舞姿,莫棋的劍並傷不到她,可是她那雙衣袖,卻也不敢近莫棋之身,只怕近身便被劍鋒削掉。
二人戰不多時,莫棋心下不願傷她,所以二人倒也打的旗鼓相當,可是莫棋本就是來誅殺逆賊的,有如何能被這樣糾纏下去。
所以莫棋虛晃一招,似要使出“雪漫雲山”,待洛小宮避讓之時,急忙變招以一式“雪結蒼松”鎖定何慄,殺了他,他便認輸離開。
果然,洛小宮上當,見他使出“雪漫雲山”,知其厲害,慌忙避讓,正在此時,莫棋身形閃過,已向何慄攻去,洛小宮見狀趕忙上前阻擋,可是莫棋早有準備的一招,又怎麼可能再阻擋。
那一劍正中胸口,鮮血順着劍身,緩緩的滴在地上。
莫棋呆了、傻了,怎麼會這樣,他不想傷害她的,他連她的一根頭髮都不願傷及的,可是,現在卻一劍刺進了她的胸膛。
原來在那千鈞一髮之際,洛小宮來不及阻擋,無奈之下只能將身體擋在何慄身前,而莫棋猝不及防,未能來得及收劍,雖然已是在收招,可還是一劍刺進了她的左胸。
“你不能殺他,殺了他,你就是千古罪人!”洛小宮臉色蒼白的說道,然後握着他的劍,慢慢的從自己的身上拔出來,接着道:
“如果你不信,你就取了我的性命。”
莫棋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個人明明是失信於自己,讓金兵圍了自己,可是小宮卻一心護着他,自己不願意傷她,可是又必須殺了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良久,他說道:“我帶你去看大夫!”
“不用了,你是否還要殺了他。”洛小宮搖搖頭
“我......”莫棋很想說,不會了,他不殺他了,讓她趕緊去治傷吧,可是他真的不想騙他。
莫棋爲難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而何慄終於點起了燈,像他這樣苟延殘喘的人,真的到此時其實是不懼怕死亡的。
他終於看清了他的臉,真的是他,那位少年英雄,要殺金國將軍的那位少年,他那晚沒有兵馬,他無法去幫他,第二日他聽到有人刺殺金國將軍,已被就地正法,他爲自己的無能而痛哭一場,也爲那不知名的少年上來三炷香,他以爲他死了。卻不料,今日還能看到他,雖然他是來殺自己的,可是他心裡高興,還好自己的無能沒有害死他。
何慄走進莫棋,緩緩的跪在了莫棋的面前,可是今日明顯不一樣了,當時,他那一跪有力而不屈,今日這一跪卻更像一個老人,毫無生氣。而他那數日前還只是微白的頭髮,今日卻已是花白。
“小英雄,我何慄對不起你,對不起國家,我何慄無能啊,不能勸服皇上出兵,何慄愧對天下百姓!”何慄竟是老淚縱橫,給莫棋道歉。
莫棋只當他是爲了活命而演戲,並不理睬。
“當日之事,我本奏明皇上,與你內外接應,可是皇上害怕金國勢大,猶豫不絕,還連夜召集大臣商議,也就是這一商議,才走漏了風聲,小英雄,我本以爲你已讓蔡京那混蛋害死了,今日能見到你,真是老天有眼啊。”何慄情緒顯然非常激動,雖然莫棋不搭話,可是他依然將一切說了出來。
“蔡京是何人?”莫棋語氣冰冷的問道
“蔡京,他是當朝太師,可是此人貪得無厭,好利怕死,只求與金國議和,苟延殘喘,我朝實乃敗於此賊之手啊。”何慄痛心疾首,竟是一口鮮血吐在地上。
洛小宮慌忙扶起,冷眼看着莫棋,道:“你若還是不信,不妨去打聽打聽何相的爲人,若你覺得那道聽途說不足爲信,那我洛小宮以自身擔保,若何相是奸賊,待你證明之日,我洛小宮人頭奉上,絕無怨言。”
“好,我姑且信你,但是若有一日我得知一切都是他所爲,我依然會取其性命。”莫棋道
“若有那一天,我絕不阻攔,並會助你一臂之力。”洛小宮道
“好,若是我錯了,我頂上門請罪,洛姑娘,在下告辭。”說完,莫棋便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