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也算是有錢人家,待到蘇陽和采薇翁進入房中之後,黃家立時便開始忙碌招待,不過片刻,就在這桌子上面放了滷好的豬頭肉,醬燜的公雞,水煮的鯉魚,還有各種豬肝豬腸擺了上來,白菜蘿蔔以做陪襯。
蘇陽坐在一側,打量房屋,看這房屋起落講究,雅緻可愛,房屋漆面雖老舊,但打掃整潔,別有韻味。
黃昆善本就是新婚,又有小別,在這裡讓高磊,蘇陽,采薇翁落座之後,陪着喝了兩杯酒,就坐不住了,口中說道:“諸位在這小坐,我那弟弟從嶗山太清宮回來過年了,我讓他來配各位喝幾杯。”
此言一說,便往後院而去。
嶗山太清宮?
蘇陽聞聽這地方,倍感興趣,他就是要前往嶗山,有一個熟知嶗山之人能夠引薦,那真是再好不過。
這邊黃昆善前腳走出去,沒過多久,便有一個書生自後院而來,這書生長的丰神俊雅,眉宇軒軒,當的起玉樹臨風這四個字,進來之後,先和高磊打了招呼,然後和蘇陽通了姓名。
這書生叫做黃宇,是黃昆善的親弟弟,今年十八,現在已經娶親,並且孩子已經出生,因爲喜歡嶗山清淨,故此在嶗山太清宮中租一房屋,平日裡在那裡讀書,也是到了臘月,這纔回來過年。
“久聞嶗山是個仙山,這嶗山可有什麼神奇之處?”
蘇陽詢問黃宇。
“嶗山起於上古,山明水秀,自不必說。”
黃宇看着蘇陽,端正一拱手,說道:“在嶗山確實有許多神仙傳聞,但多藏於人煙不到之處,而我所居太清宮,不過嶗山一角,這神仙……”黃宇似有懷念,嘆一口氣,說道:“神仙已久無音訊。”
蘇陽自覺黃宇話中有話,不再此點多問,而問道:“你在嶗山可曾聽到什麼神奇之事?”
“神奇之事?”
黃宇聽到蘇陽如此問,想了想,說道:“神奇之事倒也真有,我在太清宮之事,聽到來上香的客人們說了一事,說是在我們膠州,有一個總鎮身邊養了兩隻黑鬼,這黑鬼長的和人面貌一樣,就是渾身漆黑,這種黑鬼足下像皮革一樣厚實,能夠在刀刃上面往來行走,如履平地,總鎮給黑鬼配了一妓,此妓女便給黑鬼生一孩子,這孩子長得渾身白嫩,黑鬼疑孩子不是自己的,便將孩子殺了,拆開身體的時候,看到裡面的骨頭是黑的。”
呦……
蘇陽聽到這事,呵呵而笑,此事蘇陽也知,在聊齋之中便有,篇目名字就叫《黑鬼》,講述了這一件事,並且在短短的文章中,對於黑鬼的舞姿有充分的肯定。
“此事我也有聽聞。”
高磊在一旁聽到此事,也在笑道:“此事在膠州流傳已久,事情便是從李總鎮那裡流傳來的,實則有之,不過若說神奇之事,有另外一事也廣有流傳,不知你們可曾聽過陽武侯?”
陽武侯,此在歷史上面真有此人,喚做薛祿,在早年從軍的時候喚做薛六,是在明朝跟隨朱棣靖難的人物,而此人物在聊齋中也有記載,據說此人出生之時,便已極貴,羣鳥遮蔽頂棚,兩個指揮使恰好在門前避雨,如同守門,待到此人成人後,果然有一番造就。
“自然知道。”
黃宇點頭,笑道:“陽武侯輔助天子平亂,南征北戰,授以世爵,我們膠州之人誰人不知?”
“這陽武侯一脈傳到現在,已經絕了。”
高磊說道:“上一任的世爵大約死了十五年了,但就在年前,這一脈的夫人忽然有孕,生子,朝廷以爲此中有奸,便將婦人抓來拷問,終究不曾在裡面看出什麼,最後又將武侯一脈的世爵給了。”
但凡是承世爵的人家娶妻娶妾,朝廷都會派一個人在側,等到此人生了孩子女兒,都要報備給朝廷,有這種人在側,也能防止私情。
“莫非是此婦隱匿的好,沒有被朝廷瞧出來?”
黃宇問道,十五年了,就算是生了孩子,也應該不是陽武侯一脈了,這個孩子若是承爵,必有很多人反對。
“非是如此。”
高磊說道:“這神奇之處,並非是這十五年之後生子,而是當初老爺去世的時候,婦人生下一女,腹中仍然有動靜,此子一直都在腹中,十五年後方纔誕生,朝廷差人驗血,其血爲同源,看其面貌,和老爺幼年幾乎一樣。”
黃宇聽聞如此,說道:“想來是神明昭驗,降下此子,續薛家門戶,此子在這時候出生,將來定有使命。”
高磊也是稱是。
正在黃宇高磊兩人說起這些奇怪之事的時候,後院便有一陣哈哈大笑,隨後蘇陽看到黃昆善身穿新衣,頭戴新貌,滿面喜色的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這裡相談甚歡,便問有何事,黃宇和高磊兩人便說了談及李總鎮和陽武侯之事。
“哈哈哈哈……”
黃昆善聽到這裡,哈哈大笑,說道:“他們的事情終究是道聽途說,不可盡信,今日我倒是有一件喜事,一件奇事,說出來與你們同樂。”
高磊和黃宇連忙問道有什麼事。
“哈哈,此事說來真奇。”
黃昆善笑哈哈的說道:“自從我續絃之後,在家中時日不多,而後便去了青州,到了青州之地,夜夜夢到家中愚妻,要回來的時候,在路途中也是如此……說來慚愧,適才我離席而去,實則是找妻子以訴相思,當我將夢中之事全都說給她之後,方纔知道她竟然也做了這般夢境,並且這夢中相合,導氣成孕,現在她月事不來,已經有孕了。”
“哦……”
高磊和黃宇兩人皆是驚訝,隨即對黃昆善連連恭喜。
這夢中成孕之事,竟然也能發生在身邊,屬實讓人驚歎。
“這位……”
黃昆善端着酒杯,正要飲酒之時,看着蘇陽坐在一旁,並不恭喜,皺眉拉腔。
“恭喜恭喜。”
蘇陽便對着他恭喜兩句。
黃昆善這才高興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位兄弟。”
黃昆善喝了酒,看着蘇陽,笑道:“我們三人都說了一件離奇之事,你也說一件離奇之事,我們以事下酒,如何?”
蘇陽瞧瞧黃昆善,再看看桌上熱氣騰騰的酒,想了想,笑道:“我倒是真能說出一個,相傳一人叫做王二,和妻子剛剛成婚,因爲有事情,便遠走家鄉,六月而返,在這來回途中,一直被夢境纏繞,每到夜晚之時,迷迷糊糊便和妻子行雲雨之事,待到此人回來,家中妻子已有孕三個月,便拷問妻子此子何來?妻子便說,王二走後,她一直被夢境纏繞,夜夜皆和夫君在一起,如此不覺有孕,實無私情,王二聽妻子夢中之言,和自己夢中之事歷歷皆對,如此才釋下心疑,方知這夢中成孕之事,真實無虛……”
“罰酒罰酒。”
黃昆善聽聞此言,端着酒杯遞到了蘇陽面前,說道:“你只是篡改了我的經歷,該喝此酒。”
蘇陽端着酒杯,並不去飲,看着黃昆善驚疑問道:“我的故事如何同你的經歷一樣?”
“怎麼不一樣?”
黃昆善瞧着蘇陽,對黃宇和高磊兩人證道:“你們說,他說的故事和我的經歷是不是一樣的。”
黃宇和高磊兩人皆點頭,要罰蘇陽酒。
“不一樣,不一樣。”
蘇陽固執將酒杯放在桌上,對黃昆善說道:“你的經歷,是你先向婦人說出夢中經歷,我的故事,是婦人先向丈夫坦誠此事,這裡面有先後之別,很重要。”
“什麼先後之別?”
黃昆善瞪着蘇陽,喝道:“你這廝就是想要賴酒!我告訴你,我最恨的就是在酒桌上賴酒的人,最敗興致!喝!喝!喝!”
一看蘇陽要“賴酒”,黃昆善臉紅脖子粗,一幅和蘇陽要不兩立的模樣。
“……好好,我喝。”
糊塗日子糊塗過,蘇陽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你不僅要喝,還要再罰你幾杯!”
黃昆善將滾燙的酒倒了三大碗,牛眼瞪着蘇陽,說道:“這是罰你講故事投機取巧!”
“好!該罰!”
蘇陽再度伸手,將這三大碗酒全都一一喝了,黃昆善眼看蘇陽如此,這才坐在椅子上面,對蘇陽說道:“你也不要見怪,我這個人在酒桌上面最愛頂真,這事情就和酒一樣,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對對對。”
蘇陽連連說道。
他都這樣了,爲什麼不順從他呢。
正在這邊酒喝酣暢之時,外面忽然風雪大作,吹得門扉呼呼作響,蘇陽扭過頭來,向着門扉那邊看去,只見門扉之處,縫隙之中,一女子眼眸正定定的瞧着這裡,直至和蘇陽的眼眸對上,這女子方纔轉身,在風雪中倏忽不見。
高磊暈暈沉沉,勉強起身,伸手拉着蘇陽,說道:“蘇兄,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還是上路吧。”
蘇陽端過酒杯,一杯黃酒灌入到了高磊嘴中,笑道:“今日還沒有喝個暢快,如何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