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是抗旨,而是奴婢本是二皇子府裡的宮女,幸得王太醫相助,才讓奴婢在太醫院任職。奴婢去太醫院學習,並不是爲了當官,而是爲了學習更多的知識,親手治好二皇子的病。也許大家會覺得奴婢這樣做有欠妥當,不過奴婢的命是二皇子所救,要是沒有二皇子,奴婢早就命喪在懸崖之頂,古有云,知恩不報非君子,奴婢不是君子,可也知道這樣的大道理,所以還請皇上收回成命,同時讓奴婢繼續留在二皇子府,貼身照顧,奴婢定會竭盡所學,治好二皇子。”
李凝雪說得不卑不亢,一點也不害怕,如果非得讓她離開夏侯天賜,她寧願死,一旦選擇離開,今生他們也許沒有機會再相見。王太醫也請辭回家了那誰來治療夏侯天賜的身體?打死她她都不會走的。
皇上臉上一慍怒斥道,可心裡卻感到非常欣慰,他果然沒有看錯李凝雪,只是不知道她的這種堅持能持續到多長時間,如果持續不了,那麼她今天就只有死路一條。
“聖旨已下,如果不接,那就是抗旨,君無戲言,想要讓朕收回成命是不可能的,這旨你是接還是不接?還有你才認了王太醫爲義父,現在你義父要離開了,你難道不應該跟着他走,好好敬敬孝道嗎?”
“回陛下,自古忠孝兩難全,奴婢在此向義父請罪,請恕女兒不孝,二皇子對奴婢的救命之恩,奴婢不得不報,凡事也有個先來後倒,二皇子救奴婢在先,認義父在後,請義父同意雪兒先把二皇子的救命之恩報了,再敬孝道。”李凝雪說完,便朝王太醫的方向,連磕了三個響頭,王太醫滿臉的無奈,不知道是勸還是不勸,二皇子交給他的任務,看來是完成不了了。
“我根本不需要你報什麼恩不恩的,我這些年救了那麼多人,難不成每個人都要報恩,都想要留在我的身邊,那我的行宮還能裝得下那麼多人嗎?而且別以爲你弄了一顆內膽回來,醫術就高得過在場的各位太醫,李凝雪你也太高看自己了。趕緊接旨,跟着南山王離開這裡吧。難道你寧願死也不離開嗎?你這不是報恩,而是強買強賣。我根本不需要你來照顧,我行宮裡多的是貼身宮女,你會做什麼,連照顧自己都不會,不配做我的宮女,我不需要。”夏侯天賜一狠心,冷冷地說道,如果不讓李凝雪對他失望,她會死的。
“奴婢曾經說過,一日爲二皇子宮裡的宮女,便終身都是。奴婢不想要什麼郡主,也不想要什麼金銀珠寶,如果二皇子不要奴婢了,那奴婢便只有一死謝恩,無論二皇子認爲奴婢是強買強賣也好,都別想趕奴婢走。”李凝雪轉身看向了夏侯天賜,一字一句都表定了她的決心。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李凝雪算是我白救你了。你還是個女人嗎?怎麼如此不知羞,放着好好的郡主不做,非要來給我做個奴婢,我是不會同意的,堅決不同意。”夏侯天賜看着李凝雪的模樣,再次的惡語相向。
“殿下說奴婢不知羞也好,說奴婢高攀也好,無論怎麼樣,奴婢都不會走的。哪怕被天下人所笑話,奴婢也要報殿下救命之恩。”李凝雪沒想到夏侯天賜會捨得這樣罵她,淚水忍不住的從心裡冒出來,不過她硬是沒讓它們流下來。
“這是什麼女人呀,人家二皇子不要她,非要往上湊。”
“是呀,你看她,舉手投足間,粗俗無比,一點也不矜持。可比我府裡的丫頭差太多了,怪不得二皇子不想要她。”
“哪有人不想當郡主,而非要去當個奴才的,看來她可真是想攀高枝了。可是這二皇子,哎。”
“她呀,就是運氣好些,剛好知道了大蛇的內膽在什麼地方,否則就她這樣的,別說當宮女了,就連火房丫頭都不配。”
那些名門閨秀們,此時也顧不上其它,見李凝雪不受夏侯天賜待見,還非要往他身邊靠,私下裡開始議論,更多的則是她們妒忌李凝雪這樣的一個人,憑什麼能當上郡主,而且學如此不知好歹。
這些人的話同時也傳進了夏侯天賜的耳朵裡,他的心如針扎似的疼,他不想說這些傷她的話,天知道,他根本不捨得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李凝雪聽到這些人的議論,她擡起頭來,看了看夏侯天賜之後,便擦乾了想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奴婢請求陛下收回成命,讓奴婢回二皇子府裡,做他的貼身丫環,奴婢這樣做,別無它意,就是想要治好二皇子,奴婢是不太會照顧自己,讓二皇子操碎了心,不過從今天開始,奴婢會好好學習,不但要照顧好自己,還要照顧好二皇子。求陛下成全,求陛下成全……”
李凝雪說完,便朝着大理石鋪成的地板上,嘣嘣的叩頭,聲音非常的響,在場的人都驚得不敢再說半個字,全都盯着她看。
皇上從始至終不說一句話,他還在看着夏侯天賜的表現,他的兒子他非常清楚,夏侯天賜平時是個溫文爾雅之人,從來不打罵府裡的丫環,又怎麼捨得這樣去重傷李凝雪。
怪只怪他這個父皇不給力,要是夏侯天賜的身體好些,他直接把太子之位給夏侯天賜,讓夏侯天賜擁有無上的權利,也不會出現今天這樣難堪的局面。
叩了有十來下之後,李凝雪的額頭已經磕破了皮,鮮紅的血流了出來,夏侯天賜也由最初的無動於衷,到現在手緊緊地捏住琉璃酒杯,要不是那杯子質量好,只怕都被他給捏了,李凝雪每叩一下,他的心都如尖刺般難受。
他還在忍着,他現在也和李凝雪一樣,兩個人在鬥着氣,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誰也不能鬆這個口,誰鬆誰就失敗了,他一旦鬆口,李凝雪就不會跟着王太醫走,留下來的話,就只有死路一條,爲了李凝雪能夠活下來,他必須要讓自己狠下心來。
皇上一看這情況,李凝雪的表現讓他非常滿意,他覺得此時再不出招,等會戲過了,可就沒他什麼事,他所做這一切,可都是爲了夏侯天賜,好在李凝雪並沒有讓他失望。
“李凝雪你還是不願意接旨嗎?朕已經說過了,朕是不會收回成命的。朕再問你一句,你果真不願意當這個郡主嗎?”
“不願意。奴婢求陛下成全讓奴婢回到二皇子府去。”李凝雪回答之後,接着再叩,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既然如此,來人呀……”皇上將手裡端着的酒杯砸到了龍桌上,酒都濺了出來。
“陛下息怒,龍體最重要。來人呀,把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拖出去砍了。”皇后見狀,趕緊的跪了下來。
接着便是這大廳裡所有的人,都跟着一起跪下來。“陛下息怒。保護龍體。”
“不要,父皇,求求你了,不要殺了她,請容許兒臣再好好勸勸。”夏侯天賜最終還是沒忍住,趕緊的從桌子旁走出來,跪到了李凝雪的身邊。
“罷了,你勸勸吧。”皇上滿臉的無可奈何,揮揮手,讓準備上來拖李凝雪的人,退在了一旁。
“殿下,雪兒就知道,你不會捨得讓雪兒死的。”李凝雪擡起頭來,滿臉笑顏,邊笑邊哭,淚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那張美麗的臉顯得有些猙獰。
夏侯天賜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忍了,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爲了趕李凝雪走,讓她能夠活下來,不受到皇后等人的迫害,如果她抗旨的話,他做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雪兒,你怎麼這麼傻,當個讓人羨慕的郡主不好嗎?以後衣食無憂,上哪都有成堆的丫環伺候着,不好嗎?就非得留在我的身邊,你會傷心難過的,我,我的身體我知道,已經無力迴天了,要是我出事,就再也保護不了你了。”夏侯天賜掏出了真絲手帕,哽咽着替李凝雪擦着臉上的血跡。
“雪兒連死都不怕,要是沒有殿下相救,雪兒已經死了好幾次了,雪兒一定會治好殿下的,雪兒有這個信心,求殿下相信雪兒,求殿下不要趕雪兒走。”
“可是父皇聖旨已下,你不接不行,你的心意我心領了,這麼多年來,我已經撐得很累了,與其那樣痛苦,不如早點等着那一天的到來,這樣對我不失爲大好事一件。”夏侯天賜還在苦心相勸。
“無論你說什麼,雪兒都不會走的。”
“李凝雪你果真不願意接這道聖旨嗎?聖上是看在你找回蛇膽纔對你一忍再忍,你可別太過份了。”
“啓稟皇后娘娘,請恕奴婢斗膽了,奴婢不願意接受。”
“來人呀,難道陛下剛纔的話你們沒聽到嗎?把這個大膽狂途推出去斬了。一個皇子一個奴才在大廳廣衆之下,像什麼話。”皇后突然站了起來,憤怒地指道。
這時候外面的幾個護衛快步地走了進來,拖着李凝雪往外走。
“雪兒,你快答應,快呀。如果你就這樣死了,我是不會原諒你的。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沒有讓你死,你就不能死。”夏侯天賜還在作着最後的勸阻。
“殿下怎麼會不知道雪兒對殿下一片苦心,如果不能留在你的身邊,雪兒哪兒都不願意去,殿下從一開始將雪兒推出去,就應該知道有這個結果,其實這一切都是殿下所同意的,難道不是嗎?”李凝雪滿臉梨花,她今天是下定決心了,她不會離開他的。
“雪兒,父皇,求求你看在雪兒姑娘對兒臣如此忠心的份上,饒了她吧,兒臣願意讓她回來,求父皇成全,求父皇成全……”戲劇性的一幕又來了個大轉移,這一次輪到夏侯天賜不停地叩頭,他現在已經後悔了,他也沒想到李凝雪如此執着,在面對死亡都不鬆口,他一直以爲他是這世界上最倔的人,沒想到竟然遇到一個比他還要倔的人,他已經甘拜下風了,他都已經被逼得露了真心,現在還不得不去求父皇。
“殿下,雪兒謝謝殿下這些天的照顧,如果有來生,雪兒還是願意做你的婢女,雪兒會把你照顧得很好,絕對不會讓你再生病的。”李凝雪已經在做臨死告別了。
看臺上之前那些名門閨秀一副看好戲的心態,現在已經被他們這樣的深情所打動,除了看中權位之外,試問,天底下哪個女人不希望有一個像二皇子這樣好的男人,面對他們這樣的生離死別,誰會不感動得掉下淚水。
“求陛下饒了他們吧,看在他們一片深情的份上,求陛下饒了他們吧。”座位的人紛紛走到了大廳裡替他們求情。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難道都想造反了不成。陛下旨意已下,君無戲言,難道想陷陛下不義嗎?誰要是敢再求情,同罪論處。”皇后好不容易抓住了這個機會,照這情形,李凝雪一死,夏侯天賜保準活不成了,她怎麼能夠放過。
皇上覺得如果一個人連死都不怕,可見她對夏侯天賜的忠心可嘉,他便在這個時候,出聲說道。
“皇后說得非常對,朕同意她的說法。不過李凝雪如此忠心爲主,可以感動天地,朕亦如此。朕的聖旨既然已下,是絕對不會收回的,不過朕還可以下另一道聖旨。朕的二皇子宅心仁厚,才教出瞭如此忠心之人,既然李凝雪是二皇子宮裡的宮女,朕已經賜她做了郡主,她的主子,理應跟着她一起享受同等待遇。朕現在特封二皇子爲誠親王,一個王爺,一個郡主,這樣你們總該滿意了吧。同時李凝雪作爲太醫院的太醫學徒,朕再封她爲一品太醫,負責醫治誠親王,凝雪郡主作爲太醫,凡是與治療有關的,誠親王都必須聽從凝雪郡主的安排,否則就是抗旨不遵。”
“二位還不快謝恩。”安公公趕緊的提醒還在驚呆着的兩位。
“皇上……”皇后現在已經意識到,剛纔一切都是皇上一手操縱的,他的最大目的,就是把他的寶貝兒子轉移出去,而且還給他封了王,她的兒子如今還什麼都不是,皇上怎麼可以如此偏心。
“怎麼,皇后還有其它異議嗎?還是覺得朕也應該把這道聖旨給收回了,也像其它人一樣勸勸朕嗎?朕的二皇子已經出宮,難道這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嗎?朕不是瞎子,做什麼自有分寸,如果再不懂收斂,別怪朕不客氣。哼。”
“不不,皇上做的一切都對,是臣妾錯了。”皇后一聽嚇得冷汗淋淋,立馬跪在了一旁,渾身顫抖如篩子。
“還不快快謝恩。”身邊的那些替夏侯天賜求情的人,也趕緊的提醒道。
“兒臣(奴婢)謝過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二人方可大夢初醒,這事的轉折實在是太大了,剛纔還一副生離死別,現在就萬事大吉了。
“朕賜皇城外的王府兩座,你們擇日搬出去吧。想見父皇,也可以隨時入宮,不用通傳了,朕乏了,今天的宴會到此結束。”
“恭送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謝父皇。”夏侯天賜俯在地面上,久久不能自已,他知道這次父皇這樣安排,全都是爲了他,一直以來皇后都忌憚着他,甚至不惜想要殺他,現在封了個王給他,就說明把他拋在了爭奪太子位置之外,實則是在保護他,他感謝父皇爲他所考慮的一切,就連李凝雪父皇都考慮得如此細緻入微。
那些人見狀,在祝賀之後,便紛紛離去,此事有了一個圓滿的大結局,大家都非常高興,唯獨人羣裡一隻如狼般的眼睛看着正彎腰想要扶起夏侯天賜的李凝雪,他就是夏侯雲賜。
李凝雪別以爲你當了郡主,夏侯天賜當了王,我就拿你們沒辦法了,只要夏侯天賜一死,等到我坐上皇位那日,無論你在誰身邊,我都會把你搶回來的,你是我的,這天底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