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日。
龍落城北門口。
數不清的人山人海聚集着,道路兩旁聚集着一羣羣穿着最隆重典禮纔會捨得穿的,嶄新禮服的居民們。
說起大陸最富裕,那還得數天凡帝國龍落城的居民了!
其他地方,想都不敢想地,用金線做衣服裝飾,用玫瑰花瓣鋪滿從城門兩公里外到皇城,這樣奢華的迎接,除了皇室以外,根本不可能做到——然而在這裡卻是民衆自發組織做成的!
更不用說,無數的鮮花、綵帶、花環,以及各種各樣的其他裝飾,鑲着各種不同顏色寶石的牌匾,用金線構成的橫幅,等等等等,諸如此類,不一一枚舉。總而言之,現在龍落城北門,就是淹沒在這種珠光寶氣這種奢華下的,歡聲笑語,載歌載舞的海洋。
一切都爲了,即將從這裡進門的,那數百號人。
“不知道北方,和親成功的大皇子,今天帶着那個蠻族女人回來是什麼時候了,上午還是下午……”
“不管什麼時候,我可是從昨晚就排在這裡,才排了個好位置!我佔了好幾個位置,剛纔還一個金幣賣出去一個——”
人羣中吵吵嚷嚷着,張望着北方的方向,不過表情,都是輕鬆愉快的。
畢竟,以後再也不用和北方的蠻族打仗了!
再也不用擔心,北方那些嗜血的、可怕的蠻族,會一路南下,攻破天凡帝國了!
更不用擔心,自己的親屬家人,會被強制入伍上戰場,也不用擔心,自己以後去北方,會怎麼怎麼樣——當然最後一點還有待商榷,不過,究竟是和平下來了。
而且還是天凡帝國這邊,全面佔優的和平!
早在數天之前,大皇子與北方蠻族和談時的是聞趣事,什麼花言巧語騙得蠻族十萬牛羊,談判桌上一見鍾情,之後過七關勇奪美人心……等等真假消息,全部都從北方,由好事人不斷散播到全大陸;雖然版本五花八門,但總體來說事實都基本上大同小異——總而言之,大皇子殿下此時此刻的威望,在民衆心中的威望已經達到了最高;以至於民衆們將陸霖等人做的很多事情,全部都歸到了大皇子李辰芳的身上,顯然,這樣更有可信度一些。
至於老百姓口中的傳說中,大皇子李辰芳,此時也已經被描述成了,一個比小王爺李治東還要英俊,卻比菜市場殺豬的張屠夫還要兇猛的男人;據說他下馬脫下戰甲,就是翩翩美男子,世間上所有的女人見到就跪;上馬披上鎧甲拔出刀,就是世間上最兇惡的死神,身軀頓時長到二十米高,左一刀一千個蠻族,右一刀一千五百個蠻族,早飯要吃三百個蠻族少女,晚飯要吃四百個蠻族少男,每天夜裡還要嚼兩百個蠻族老頭兒當夜宵,嚇得蠻族納頭便拜——
“所以說,他們到底還要多久才能回來?那個李辰芳,也太墨跡了一些——”
城門口稍微偏僻點兒的地方,一個金髮少女聽着耳旁關於大皇子李辰芳的又一個版本的傳說,跺着顯然已經站酸了的腳,衝着旁邊的深灰髮制服女子抱怨着。葉子墨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又不是在等他。”
“討厭,不要說出來啊!”
洛夕頓時又跳着腳喊了一陣,旋即又小聲嘟囔道:“誰在想他,根本沒有的事,約定好的事情都做不到,真是混賬……”
“好了好了。別鬧了。你還是想一下,等會兒見面怎麼收拾她比較好一些。”
葉子墨表情不變,但雙手在身旁已經握成了拳頭,微微顫抖着,標明這個女子的內心,似乎並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麼平靜。
“對對對!小姐小姐,你要不要參考我給郝雲設下的二十八套刑?只要他今天可以承受住一半兒,我就允許他進屋睡覺,但是隻能睡地板,否則他就只能抱着被子門口窩一晚上去——”
看着身邊已經按捺不住自己興奮的小織,洛夕再次深深地,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我都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住到一起去的,居然瞞着我……”
“別沮喪了,他——他們,平安回來就好。”
葉子墨顯然也並不怎麼擅長表達內心情感,仔細斟酌了一番,纔有些結巴地,說出了上面那句話:對於她來說,這已經是極爲罕見的情感流露了。
“來了!他們來了!”
正在此時,地平線遠端的道路上,捲起了肉眼可見的滾滾煙塵。
一剎那,所有人的情緒,頓時都高漲了起來!
“嚯!這怕不是徵北軍全部凱旋歸來!”
“是啊!瞧瞧,千軍萬馬,不過如此!”
“他們該有多厲害呀,不愧是逼迫着蠻族和談的隊伍!”
成千上萬的人羣中,響起一陣紛擾,然後慢慢地,席捲統一成了一陣歡呼:
“歡迎回來!恭賀凱旋!歡迎回來——”
“所有人,都散開讓開啊——”
就在民衆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時,一個不和諧的,加了音系擴音魔法的聲音,響徹了全場。洛夕此時也看着稍微有些不對,爲什麼那邊傳來的蹄聲特別亂,又亂又嘈雜——
“快跑!!——”
城門外迎接的隊伍,最前方的人毫不猶豫,拔腿就向城門裡跑。後面的人還有些愣,定睛一看,也全部扔下了手中的綵帶牌匾,拼命向後面跑去。
這時,已經可以看見了,地平線那邊,跑過來的究竟是什麼——
無數只羊!
無數匹馬!
無數頭牛!
可能有十萬頭的家畜邁開蹄子,使勁衝着這邊奔跑,中間間或夾雜着士兵的呼喊聲和牧羊犬的吠聲;洛夕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葉子墨和小織,一人一隻手拖進了城門裡,接着就看到之前被熱情圍觀羣衆攔在後面的、大皇子真正的直屬部隊,一直在維持秩序的禁衛軍,紛紛迎了上去,開始對牲畜進行包夾。
“這些是……他們趕回來的?”
“也太多了罷,就沒有說先關起來這邊再進城……”
總而言之,在禁衛軍的不懈維持秩序下,城門外的人全部撤回了城裡,幸好沒有出什麼大事情;但經過了這麼一陣的慌亂,百姓們卻更好奇了:趕着這麼多的馬牛羊回來,那該是多大的一支隊伍——
就在洛夕跟着胡亂猜測的時候,之前由於防備驚馬傷人,匆忙關上的北城門,再次打開了。
“天凡帝國大皇子,李辰芳殿下,歸來——”
門口傳令官一聲大吼,一隊隊騎士,跟在爲首的士兵後面,便魚貫走進了城門!
“嗚喔喔喔喔喔——”
同一時刻,百姓們已經醞釀多時的歡呼聲,終於響了起來。
士兵將騎兵團引入城門後便自覺讓開,將最前面的位置留了出來;只見最前方,即便身着的是文官的大使官服,依然壓不住他百丈威風的,兩米多高、坐在馬上如同鐵塔般的壯漢,正是大皇子李辰芳殿下!他目不斜視地望向正前方,龍落城正中央的皇城,腳下馬兒緩慢而穩健地向前走着,只是在百姓們歡呼到快要嘶啞時,才向身邊望一眼,表情平靜莊重。
“不愧是,皇子殿下!”
“這纔是,我們皇子殿下應有的模樣!”
雖然和各種稀奇古怪的傳說相差甚遠,但大皇子的模樣以及氣質,依然極好地滿足了所有此時此刻聚集在這裡人的想象。所有人交口稱讚,不絕於耳。
跟在大皇子後方的則有三個人,正中央的是一個有着小麥色健康肌膚,身上雖然裝飾繁多、但大部分畫着油彩的肌膚依然露在外面的,充滿活力的女人,正是白陽氏族的娜娜公主;娜娜左邊的英俊青年再次引起一陣女性聲音的歡呼,不是別人,正是“龍落城第一公子”,風流小王爺李治東;右邊的則是一個滿臉油彩紋身重到看不清本來長相的老人,就是阿庫格了。
至此,整支隊伍中最有地位的四個人走在了最前方,讓所有人都看了個遍。
“那就是蠻族人!”
“噓,小聲點!現在已經和談了,要叫他們的本族,白陽氏族——”
“他們身上的紋身那麼多,不會痛麼?”
“不過娜娜公主真的非常漂亮!倒也配得上我們的大皇子殿下了!”
聽着紛擾的鼓掌和歡呼聲,大皇子的面色表情一直沒有變過,娜娜則稍微有些侷促不安地抿起了微笑,阿庫格目不斜視,唯有小王爺李治東,向四周抱着拳揮着手,不斷微笑着回禮,應付這種場合,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也不爲過了——尤其還是在主場龍落城裡,更是得心應手。
跟在四個最高地位的人,後面的一部分十幾個人,無論是天凡帝國的人還是蠻族的人,就都穿着文官衣服了,顯然是雙方的文官隊伍。稍微有點兒與衆不同——或者說非常鶴立雞羣的,有一個穿着全身鎧甲的“壯漢”混在文官的隊伍中,那自然就是蒲濤了;穿成這副模樣,是他的同僚一再的要求:至少證明我們文官隊伍也是上過戰場,握過刀劍的!至於蒲濤的個人想法,那自然就被忽略了。
再往後,就是成隊成隊的騎兵了。當初從禁衛軍中撥出的五百精銳騎手,一路不辭辛苦隨着大皇子北上覆南下,中間還打過一次硬仗,身上的鎧甲都有些舊了,頓時也得到了人羣中的一陣掌聲和歡呼。有不少家庭拼命地向前擠着,想要確保自己的家人是否平安歸來,絕大多數望見了自己稍顯疲憊的親人,頓時便是一陣歡呼,想要衝上前給予擁抱,卻被早已攔好的禁衛軍推了回去,兀自高呼着“今天記得回家吃飯”;當然也有寥寥幾個,一直翹首張望着,直到隊伍末尾也沒有望見自己親人熟悉的面龐,不由得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奇怪,最後這些——”
最後跟在騎兵後面的,卻是一羣看上去最大不超過十五歲,最小的也就十歲左右的孩童,男的女的都有,約莫也有四五百人,由一個老人帶着,一窩蜂亂糟糟地跟在最後面;一開始部分禁衛軍士兵還想要將他們攔下,卻被和大皇子交接過的士官長呵斥了回去,所以所有人就看着,這些孩子們瞪大着發亮的眼睛,好奇地望着龍落城內四周,也跟着走到了最後。
洛夕、葉子墨、小織三個女孩,仗着自己漂亮面龐擠到了士兵最前面,一直探頭探腦地望着,但直到最後,所有孩子們都進了城門、後面再沒有人了,三人一直焦急尋覓的目光,也沒有找到目標。
“怎麼回事?怎麼沒看見他?”
葉子墨語氣平淡,脖子卻伸得比誰都長:“……那大概就是出了事,回不來了罷。”
“怎怎怎怎麼可能!”
洛夕和小織同時語氣慌了,拉着葉子墨,在人羣中擠着,一路從隊伍最後面擠到隊伍最前面,再次確認了一次,依然沒有那彼此眼中的可惡身影,頓時臉色慘白:“……該該不會真的是……”
“李治東不是在那裡麼。問一下不就好了。”
葉子墨目光望向前方馬上,一直不停微笑作揖的英俊青年,話音未落,洛夕就掏出了自己洛家的腰牌,在阻攔自己的禁衛軍面前晃了晃,管他看清楚了沒有,自己已經到了隊伍前方、一把將馬上端的是風流瀟灑無比的男青年拉進了人羣:“好幾次看見我了還裝作沒看見!你是不是故意的!”
“洛家大小姐,您別,這裡人多——別拽耳朵!疼——”
最前面大皇子聽到騷亂,微皺着眉轉過來,看到洛夕以後,迅速地將頭又轉了回去,就當什麼都沒看見一般。
於是洛夕更加囂張,拽着李治東的耳朵扭了一百八十度:“怎麼回城的就你們幾個?其他人呢?”
“什麼其他人?”
李治東還想繼續裝糊塗,卻被快扭成三百六十度的耳朵逼迫之下,還是說了實話:“你們三個是在等陸霖、郝雲、小雨他們罷?陸霖他早就料到你們會在門口守着,所以兩個小時前早早地就離隊,從東邊城門繞回家了……別擰了,真的疼,真的,要擰也不是擰我的耳朵啊——”
“你給我等着。回來再找你算賬。”
扔下一句話,三個女子立刻就轉身衝着陸家大院的方向快步走去,消失在人羣中。
“陸霖,我可不是故意的啊,你——自求多福吧。”
李治東揉着已經通紅的耳朵,重新爬上了馬,於是被這麼一個小插曲稍微耽擱了十幾秒的隊伍,再次穩步向前,向着前面巍峨的皇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