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你真正想做的

秦遠從劉正元的資料中,找不到他養父養母的資料。

無法確定其養父母的身份。

嗯……秦遠閉上了眼睛,屍骨倒是一個重要線索,城市中的人在死後會選擇將屍體送到火葬場,只有大多數封閉的農村,會以土葬的形式,將屍體下葬。

這樣纔會出現完整的屍骨。

偏遠山村?

嘖!

秦遠猛然睜開眼睛,在偏遠山村將會面臨的問題其中之一,水源污染。

如果,劉正元的目標,不僅僅只是三個人呢?

現在只是發現了三具屍骨,並不能確定,死者只有三個,秦遠做了一個大膽的推想。

在某個貧瘠的偏遠山村,

原本人們生活衣食無憂,後來出現了不明情況的河水污染,導致全村老少出現怪病,最終死亡。

當然,

也只是猜測。

有猜測,

就夠了。

秦遠快速檢索數據庫,終於找到了一則新聞,在四十年前,有一個山村,村子裡的村民一夜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時有地質專家推測,是因爲母親河河水受到嚴重污染,導致村民集體遷移。

河水受到嚴重污染,導致水中汞元素超標。

飲用後會出現大量死亡的情況,但是在當年的報道中,並沒有提到大量死亡,而只是說集體遷移,那麼以當時的水平,封閉山村的村民。

是如何得知。

水中汞元素超標而集體遷移,不可能沒有死亡情況出現,就集體遷移。

這就意味着一個可怕的事情。

秦遠擡起頭,望向街道,因爲村民飲用大量汞元素超標的水源,長期飲用的河水不會突然間就出現汞元素超標的事情。

附近應該有重金屬工廠。

秦遠猶豫片刻,他決定做一件事情,並不急着邀請劉正元來到酒館,留着他還有更加有必要的事情去做。

他離開了酒館。

今天,暫時歇業,他查到了劉正元的地址後,就立刻驅車前往他家。

但是劉正元並不在家中。

應該在他的畫室吧。

秦遠想了想,直接去了畫室,畫室沒有開燈,看上去裡面似乎沒有人。

他直接翻窗進屋,

畫室空空蕩蕩,有些雕塑立在牆角,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駭人,畫紙上的畫作,純淨陽光。

“多麼純淨陽光的畫作和少年。”秦遠坐在畫板前,欣賞每一幅畫。

鬼斧神工般的畫工,

畫紙上的每一幅,都有着一個目光純淨的少年,晴朗的天空,蔚藍的大海,那也許是他曾經憧憬過的世界。

精心雕琢的線條,

完美無瑕的作品。

他是個善良的人,也是一個矛盾的人,他所有的記憶,都止於八歲之前,那時的他,就像畫作一樣的純淨。

可惜,

現在。

他再也回不去了,他懷念那個時候,將自己的全部思想寄託在畫作當中。

而他,

現在,又在幹着什麼。

秦遠從畫板前離開,他原本以爲,劉正元所有的畫作都是扭曲的,黑暗的,卻從未想過,會如此陽光明媚。

他推開一扇門。

那是通往地下的門,裡面傳出了微弱的燈光。

秦遠慢慢的走下去,

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地下室。

在地下室中,有很多牀,每一張牀的上面,都擺放着一具具骸骨,他們安靜的躺在牀上。

在骸骨包圍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工作臺。

男人正在那裡忙碌着。

秦遠腳步輕柔的走到男人的身旁,他正在專心致志的做着手中的事情。

並沒有意識到,身旁有人來到。

他在十分仔細的爲骸骨,進行沖洗,洗刷骸骨身上的泥土。

污垢。

隨後他從另一具剛死不久的屍體身上,細緻的割下一層皮。

貼合在骸骨的臉上。

拿起畫筆,爲他,細心的畫上五官。

“真是精美的作品。”

在劉正元放下畫筆的那一刻,秦遠緩緩的發出了聲音。

“是誰?”劉正元的神經頓時高度緊繃。

秦遠,置身於黑暗當中。

他沒有回答劉正元的話,而是輕輕說道:“你是一個棄嬰,你出生的時候,就被遺棄在一個白茫茫的世界當中。”

“你沒有意識,只能感知到寒冷。”

“你在顫抖。”

“一個小生命,一個新生兒,就即將夭折在冰天雪地裡,這時候,你突然感受到很暖的感覺,再然後,你就來到了一個溫暖的房間。”

“這是你唯一的記憶。”

“寒冷和溫暖。”

“後來,你知道了,你的父母拋棄了你,你並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想知道他們是誰,你的經歷讓你很早熟。”

“你是被一個村子裡的人撿回了家,他們膝下無兒無女,人很善良,也很淳樸。”

“他們把你當成了親生兒子,你也將他們當做親生父母。”

“從你記事的時候,就開始忙碌家務,你聽話懂事,純淨陽光,或許你所在的整個村子,都如你一樣的淳樸。”

“直到,你八歲那年。”

“村子裡的人開始不明原因的死亡,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秦遠歪過頭,藏在黑暗當中,輕柔的問道。

劉正元笑了笑,他靠在工作臺上。

不管這個人是誰,都不重要了,他能夠感受到對方沒有惡意。

“事實上,我的養母,發現了水可能有問題後,就再也沒有給我喝過。”

“他們不知道水發生了什麼問題,但是爲了我,養父每天跑十幾裡的山路,去打水,可是一來二去,這水在歸途的路上灑了很多,回到家的時候,就只剩下一個人的量了。”

“於是,我每天都在喝純淨的水,可是他們依舊再喝那汞含量超標的水源。”

“我成了村子裡唯一的倖存者。”

“你看呀,這裡的每一具屍體都是含冤的孤魂,無一倖免。”

劉正元的笑容有些慘。

“你知道嗎?那年八歲的我呀。”他擡起頭,凝視黑暗。

“安葬了冤魂。”

“你知道嗎?今年四十八歲的我呀。”

“又將冤魂,從土壤中挖出,我要爲他們,畫上臉皮,讓他們活在陽光之下,讓所有人都知道,當年曾經發生的事情。”

“我要讓那個黑心工廠,被千夫所指,萬夫唾罵。”他的情緒,漸漸有些失控。

“僅僅這樣,就可以了嗎?”秦遠的嘴角掛起了一絲溫和的笑容。

“僅僅,只要他們被千夫所指嗎……”

“你,心中真正想做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