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從劉正元的資料中,找不到他養父養母的資料。
無法確定其養父母的身份。
嗯……秦遠閉上了眼睛,屍骨倒是一個重要線索,城市中的人在死後會選擇將屍體送到火葬場,只有大多數封閉的農村,會以土葬的形式,將屍體下葬。
這樣纔會出現完整的屍骨。
偏遠山村?
嘖!
秦遠猛然睜開眼睛,在偏遠山村將會面臨的問題其中之一,水源污染。
如果,劉正元的目標,不僅僅只是三個人呢?
現在只是發現了三具屍骨,並不能確定,死者只有三個,秦遠做了一個大膽的推想。
在某個貧瘠的偏遠山村,
原本人們生活衣食無憂,後來出現了不明情況的河水污染,導致全村老少出現怪病,最終死亡。
當然,
也只是猜測。
有猜測,
就夠了。
秦遠快速檢索數據庫,終於找到了一則新聞,在四十年前,有一個山村,村子裡的村民一夜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時有地質專家推測,是因爲母親河河水受到嚴重污染,導致村民集體遷移。
河水受到嚴重污染,導致水中汞元素超標。
飲用後會出現大量死亡的情況,但是在當年的報道中,並沒有提到大量死亡,而只是說集體遷移,那麼以當時的水平,封閉山村的村民。
是如何得知。
水中汞元素超標而集體遷移,不可能沒有死亡情況出現,就集體遷移。
這就意味着一個可怕的事情。
秦遠擡起頭,望向街道,因爲村民飲用大量汞元素超標的水源,長期飲用的河水不會突然間就出現汞元素超標的事情。
附近應該有重金屬工廠。
秦遠猶豫片刻,他決定做一件事情,並不急着邀請劉正元來到酒館,留着他還有更加有必要的事情去做。
他離開了酒館。
今天,暫時歇業,他查到了劉正元的地址後,就立刻驅車前往他家。
但是劉正元並不在家中。
應該在他的畫室吧。
秦遠想了想,直接去了畫室,畫室沒有開燈,看上去裡面似乎沒有人。
他直接翻窗進屋,
畫室空空蕩蕩,有些雕塑立在牆角,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駭人,畫紙上的畫作,純淨陽光。
“多麼純淨陽光的畫作和少年。”秦遠坐在畫板前,欣賞每一幅畫。
鬼斧神工般的畫工,
畫紙上的每一幅,都有着一個目光純淨的少年,晴朗的天空,蔚藍的大海,那也許是他曾經憧憬過的世界。
精心雕琢的線條,
完美無瑕的作品。
他是個善良的人,也是一個矛盾的人,他所有的記憶,都止於八歲之前,那時的他,就像畫作一樣的純淨。
可惜,
現在。
他再也回不去了,他懷念那個時候,將自己的全部思想寄託在畫作當中。
而他,
現在,又在幹着什麼。
秦遠從畫板前離開,他原本以爲,劉正元所有的畫作都是扭曲的,黑暗的,卻從未想過,會如此陽光明媚。
他推開一扇門。
那是通往地下的門,裡面傳出了微弱的燈光。
秦遠慢慢的走下去,
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地下室。
在地下室中,有很多牀,每一張牀的上面,都擺放着一具具骸骨,他們安靜的躺在牀上。
在骸骨包圍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工作臺。
男人正在那裡忙碌着。
秦遠腳步輕柔的走到男人的身旁,他正在專心致志的做着手中的事情。
並沒有意識到,身旁有人來到。
他在十分仔細的爲骸骨,進行沖洗,洗刷骸骨身上的泥土。
污垢。
隨後他從另一具剛死不久的屍體身上,細緻的割下一層皮。
貼合在骸骨的臉上。
拿起畫筆,爲他,細心的畫上五官。
“真是精美的作品。”
在劉正元放下畫筆的那一刻,秦遠緩緩的發出了聲音。
“是誰?”劉正元的神經頓時高度緊繃。
秦遠,置身於黑暗當中。
他沒有回答劉正元的話,而是輕輕說道:“你是一個棄嬰,你出生的時候,就被遺棄在一個白茫茫的世界當中。”
“你沒有意識,只能感知到寒冷。”
“你在顫抖。”
“一個小生命,一個新生兒,就即將夭折在冰天雪地裡,這時候,你突然感受到很暖的感覺,再然後,你就來到了一個溫暖的房間。”
“這是你唯一的記憶。”
“寒冷和溫暖。”
“後來,你知道了,你的父母拋棄了你,你並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想知道他們是誰,你的經歷讓你很早熟。”
“你是被一個村子裡的人撿回了家,他們膝下無兒無女,人很善良,也很淳樸。”
“他們把你當成了親生兒子,你也將他們當做親生父母。”
“從你記事的時候,就開始忙碌家務,你聽話懂事,純淨陽光,或許你所在的整個村子,都如你一樣的淳樸。”
“直到,你八歲那年。”
“村子裡的人開始不明原因的死亡,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秦遠歪過頭,藏在黑暗當中,輕柔的問道。
劉正元笑了笑,他靠在工作臺上。
不管這個人是誰,都不重要了,他能夠感受到對方沒有惡意。
“事實上,我的養母,發現了水可能有問題後,就再也沒有給我喝過。”
“他們不知道水發生了什麼問題,但是爲了我,養父每天跑十幾裡的山路,去打水,可是一來二去,這水在歸途的路上灑了很多,回到家的時候,就只剩下一個人的量了。”
“於是,我每天都在喝純淨的水,可是他們依舊再喝那汞含量超標的水源。”
“我成了村子裡唯一的倖存者。”
“你看呀,這裡的每一具屍體都是含冤的孤魂,無一倖免。”
劉正元的笑容有些慘。
“你知道嗎?那年八歲的我呀。”他擡起頭,凝視黑暗。
“安葬了冤魂。”
“你知道嗎?今年四十八歲的我呀。”
“又將冤魂,從土壤中挖出,我要爲他們,畫上臉皮,讓他們活在陽光之下,讓所有人都知道,當年曾經發生的事情。”
“我要讓那個黑心工廠,被千夫所指,萬夫唾罵。”他的情緒,漸漸有些失控。
“僅僅這樣,就可以了嗎?”秦遠的嘴角掛起了一絲溫和的笑容。
“僅僅,只要他們被千夫所指嗎……”
“你,心中真正想做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