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後容巖一直纏着葉沐要兌現,明天就去領證。葉沐不理睬他,他就跟在她身後一個勁的糾纏,心急的像有糖卻吃不着的孩子,滿屋子的轉。
葉沐換好了衣服拿了包,招呼他趁沒到下班堵車時間趕緊出發,他卻抱着肩賴在沙發裡,一動不動,她叫他名字,他就氣哼哼的斜眼看着她。
那時光可真好,天色將晚,炊煙剛起,她扶着牆換鞋,不時擡頭對他笑,玄關的儲物櫃上有盆花,是前天他送了來剛換上的,這時在她臉側豔豔的開着,也是含笑不語的模樣,容岩心上有一塊地方奇怪的狠狠癢了一下,然後又復平靜,留下那似在非在的感覺裊繞。
叮咚!
正在甜蜜對望的兩人都是一怔,容巖坐了起來,葉沐轉身去開門。
門一開兩人都傻了,玄關溫柔的燈光之下,純白狐裘、珠光寶氣奢侈掩映之中,有明豔動人、光彩煥發的貴婦正冷着臉用眼神掃射屋內二人。
容巖連忙翻身滾過來,“阿姨,您來了!”
葉沐咬了咬脣,低聲說:“媽,你怎麼來了?”
齊鬱美豔對二人冷冷一笑,“喲?你們這是要出門吶?去哪兒啊?”
容巖陪着小心溫文的笑,“和我父母吃頓便飯,阿姨您要是不累的話,不如一起吧?”
“我要是累了呢?”齊鬱美豔冷冰冰的問。
容巖一聽知道不好,卻還是面不改色,畢恭畢敬的:“那您先休息,明天我和葉沐再給您接風。”
齊鬱美豔輕而蔑的哼了一聲,睬都不睬他,徑直往屋裡走。容巖看向葉沐,葉沐輕輕把他往外推,示意他先走,容巖不肯,牽了她的手跟着齊鬱美豔往裡去。
“媽……齊艾憶回來了麼?”
“恩,和我一起來的,還有卿辰。”齊鬱美豔把黎卿辰的名字咬的特別重,說完看了容巖一眼。
葉沐尷尬的扯開話題,齊鬱美豔解了外套,在客廳沙發裡坐下,看着葉沐身上中規中矩的乖女孩裝扮,冷冰冰的吐出一個字:“水。”
葉沐連忙低眉順眼的端來一杯溫水,在她身邊坐下,輕聲的說:“媽,你別這樣。”
“怎樣?!”齊鬱美豔揚高聲調。
“你先休息下,我們晚上回來再談好不好?”葉沐軟軟的和她商量。
“你和他父母約好了時間,快遲到了是麼?心急去赴約,是麼?”齊鬱美豔淺淺的喝了口水,轉頭看着她,問。
葉沐默默的點點頭。
齊鬱美豔美目之中閃過一絲凌厲光亮,猛的站起來,一揚手,水潑了葉沐滿臉,空杯子被她狠狠摜出去,她一回手,又是一個耳光響亮的扇在葉沐臉上,“你這個捱打不計數的東西!”
容巖在齊鬱美豔猛站起來的時候就知道不對勁,可畢竟離的遠,撲過來也只來得及摟過被打偏了臉去的葉沐。
葉沐已經連捂臉都忘記,徹底的傻眼——這是從小到大二十多年,齊鬱美豔第一回真的對她動手。
“阿姨!”容巖震怒,撫着葉沐慘白的臉輕輕的擦拭,他敢怒不敢言的看向丈母孃。
“閉嘴!”齊鬱美豔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我教育我的女兒,誰敢多說一個字?!你!給我滾!立刻滾出去!”
容巖深吸一口氣,眼裡眸子亮的像着了一團火,葉沐連忙拉住他,低聲急道:“我沒事的,你快走,去叫小齊。”
可容巖哪裡可能放心得下,正要開口理論,齊鬱美豔冷笑一聲,猛的逼近,又是一巴掌兜頭兜臉的打了葉沐,那狠厲的眼神卻完全是衝着容巖去的:“你走不走?!”
葉沐捱了打,一個字也不多說,偏着頭連表情都沒有。容巖的心疼的像是被人挖出來攥在手裡狠狠針刺一樣,“阿姨,我立刻就走。”他把葉沐護在身後,勉力控制着情緒,“有什麼錯都是我,要打要殺隨便。可您不必要拿葉沐給我下馬威,我不信您比我少心疼她。”
“少廢話!消失!”齊鬱美豔昂着臉,冰冷吐字。
容巖陰鬱着臉離開,門剛一關上,葉沐擡起頭,齊鬱美豔便“霍”的坐下,狠狠的瞪着葉沐,飽滿的胸口起伏不斷,忽的她瑩白雙手捂住了臉,竟然“嚶嚶嚶嚶”的痛哭出聲。
葉沐怎麼可能不知道她這是先發制人,怕她跟她算賬呢。她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抽來紙巾遞給她,“我都沒哭,你倒哭了。”
“走開!”齊鬱美豔長而密的睫毛忽閃忽閃,大顆的眼淚滾落,“啪”一聲推開女兒的手,“我上輩子一定是殺了你們葉家全家了!輪到你們父女兩個這輩子這麼折磨我!”
“說我就說我,別又扯到我爸那兒去行麼?”
“那你說!黎靳辰明明答應巡演結束調你去香港總部,你爲什麼不肯?!非要又和容巖糾纏!”
“Sunny姐生了孩子留在了香港,我這個時候回來,她的位置大半是我坐,我好不容易在這裡熬出頭了,不想再調回香港從頭做起。而且這裡的發展空間更大一些。”
“胡說!你就是不想回香港!葉沐我知道的,你就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從小你就是這樣的,翅膀還沒硬就往外撲騰,連我的錢也一分都不要!
我真不明白,我是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自己說說看,兩年前那事,我給你處理的多漂亮,你爲什麼又回來和他好了!天底下那麼多男人呢,你難道眼裡就只看得見那個混蛋嗎?!”
“我放不下他。”葉沐兩手撐在身側沙發上,聳着肩微低着頭,實實在在的說。
齊鬱美豔倒被她噎住了,“你”了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這天底下男人多或者少,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滿世界轉了一圈,看到奧地利玫瑰花海的時候,看到加拿大雪地裡,男人和女人牽手擁抱的時候,看到任何和愛情有關的,我一定都會想起他。
如果沒有這兩年的分別,我一直留在這裡,也許那段誤會真的會讓我和他分開,可是這兩年我沒有見他,我心裡更加清楚了,我是真的愛他。”捱了耳光的臉頰腫熱起來,葉沐用手沾了水,輕輕的捂住,低低的說,“媽,就像你不管嫁給誰、和誰一起終老,在你心裡愛的只有爸爸一樣。”
齊鬱美豔小心翼翼的擦去被眼淚弄花掉的妝,憤憤的把紙巾都往葉沐身上扔去,“你捫心自問,他是你能駕馭得了的人麼?!
我爲什麼被你爸耽擱了十年?因爲我太愛他,愛到我控制不了自己,所以就更控制不住他。
葉沐,你能有幾分把握和他過的幸福?你的愛又能拴住他幾年?”
葉沐擡起頭,說:“那我也不能因爲對未知的恐懼,就拒絕眼前的幸福。媽,你有過值得一輩子懷念的愛,爲什麼我就不能有?”
“你……”齊鬱美豔詞窮。
葉沐倔強時的神色實在太像她爸爸,那個有着倔強明亮眸子的英俊男子,讓齊鬱美豔愛了半生,也恨了半生,如今面對相似執着的眉眼和相似的故事,她忽然就無一句話可說了。
齊艾憶就是在母女倆沉默的空當裡過來的,齊鬱美豔伏在他肩膀上,還是“嚶嚶嚶嚶”的哭,“她真的是要氣死我了!小齊……媽媽以後只有你了……”
葉沐別開臉去。
齊艾憶像哄小女孩似的哄齊鬱美豔,低聲柔語的勸,終於把她說動,回房休息一會兒。
“怎麼回事?怎麼竟然動手了呢?”齊艾憶在冷水裡擰了毛巾,拿來給葉沐,在她身邊坐下,小心的查看她的傷勢。
葉沐接過毛巾,疲憊的仰倒,嘆了口氣,“沒事,不疼。她是嚇唬容巖的,沒真下狠手。”
齊艾憶笑了,“容巖還在樓下等消息呢,你去給他回個電話吧。”
葉沐避開齊鬱美豔休息的主臥,走到離的最遠的廚房給容巖打電話。容巖聲音明顯的非常急切:“葉沐?”
“我沒事。”葉沐輕輕的說。
容巖沉默了片刻,似乎輕嘆了口氣,“我爸媽那邊我已經說好,今天不過去了,你別擔心。”
葉沐靠在廚房窗戶上,看着樓下夜裡路燈下雪地中的人,低着頭,站的很直,高大的身影被昏黃的燈光拉扯的細長。他側面對着她所在的方向,舉着電話的那隻手使得黑色大衣微微拉
扯起,露出裡間灰色的駝絨線衫衣角,葉沐很清楚的記得前天她在滿天的晚霞裡把兩人白天洗好的衣服收進去,那線衫的手感非常舒適柔軟。
“容巖,”她輕輕的叫他,“你也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