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我開始習慣和李志宇如影隨形的日子，習慣他溫暖的體溫，習慣他抱着我睡覺的姿勢, 習慣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習慣他的親暱和愛情。即便是清晨或者午夜的清醒, 我都不會再害怕, 也開始越發稀少的做夢, 因爲他一直都守在身邊，只要稍有不安穩，他就會把我抱得很緊。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我翻過身, 側躺在他懷裡，他的下巴抵着我的額頭, 只是轉爲輕柔的一吻。
“誰的老公會覺得自己的老婆沒用？”李志宇捏着我的鼻頭, 又輕輕的颳了一下。
“肯定會有啊, 有的男人總是嫌棄自己的女人……我什麼都不行，還總是添麻煩。”這一句說的確實是實話, 家裡的活兒，除了洗衣服之外，其他的李志宇幾乎都親力親爲，即便是我主動擦地，他也先幫我掃好之後纔會叫我動手。我真的越發的不理解, 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的愛才是用不完的, 一直可以持續的升溫, 而且不會褪色。
“李志宇, 你就是一個怪人。怪核桃！”他對我的評價一笑而過，滿眼暖意。
從顧愷之家回來之後, 我變得安分了很多，收起了思念，安穩的做着爲人/妻/子應該遵守的本分。我沒再喝過酒，即便是和韓笑楠聚會，也開始滴酒不沾。李志宇全當我是爲了身體健康，所以也不多說什麼。顧青城的十字架手鍊被我放在小盒子裡裝進了衣櫃。那就像是一個被設了封印的角落，我不觸碰，也不提起，安靜下來的時候會偶爾想想，但僅僅是想想而已。
“蘇恩，別發呆了。牛奶，喝過之後再出門。”李志宇站在廚房叫我名字。
“不要。”
“沒有奶味兒，我訂了核桃奶，這樣你就不那麼煩了。”李志宇在我的額頭上敲了一下，本來從我身邊走了過去，又拐回來，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
“你真是矯情！”我嘿嘿一笑，一口喝完了杯裡被熱好的奶，然後套上風衣準備出門。李志宇給我圍了圍巾，說是溫度還可能會下降，要多注意纔好。我笑而不答，只是鼓鼓腮幫，快速在他臉頰上附上一吻。
“早安吻，呵呵。”我傻笑，他只是很輕快的幫我拎包，說先下樓取車。
今早飄雪，我從醒來開始心中就隱約的不安，說不出的焦躁，總覺得會發生什麼。PRADO內溫度適中，李志宇塞給我一個紙盒，嘴角掛着淡淡的笑，我沒好氣兒的白了他一眼，可是心中卻帶着一點點期待。
“杯子？這不是我第一次用的那個白瓷杯嗎？
“恩。對，就是那個，我從辦公室拿回來給你。”
“是提醒我喝水嗎？”
“算是吧。免得你總是不記得。”我不服氣的撇嘴，可心裡卻暖暖的。
“李志宇，下班之後，我給你做飯吧。”我擺弄着手機，掩飾着心裡不斷涌現出的不安。
“你怎麼心不在焉的，傻乎乎的。”
“我本來就傻，遇到你之後就越發的白癡。”
“傻瓜。”李志宇寵愛的哼了一句，洋洋灑灑的笑伴着窗外紛飛的白雪像是一幅優雅的油畫。
“你專心開車，傻樂什麼。我走了，下班見。”我慌張的逃開了PRADO，重重的喘息，站在雪花之中，目送着李志宇的車子離開視線。他就像是一劑溫暖的創傷藥，在我心靈那道傷口上柔柔的用愛完善着蒼白而脆弱的感情。或者就是這樣，有他在，一切都會安然無恙。
我轉身，那失落髮紅的雙眼迎上我帶笑的表情，霎時冷卻了我的暖意。
“蘇恩，不對，現在該叫你李太太了。你過的好嗎？”這是黎莉第二次單獨找我，也是她第二次問我過的好嗎。
“好久不見。”我低聲問候了一句。
“有空談談嗎？”
“現在是上班時間，我想，我不方便和你談。”
“蘇恩，你真這麼絕情？”我冷笑。我絕情？我做了所有可以做的事情，到頭來只能換做最媚俗的兩個字。
“你怎麼會嫁給李志宇？”
“我嫁給他，該高興的人不該是你麼，到頭來，我幫了你，你卻怨了我。”我冷冷的哼了一句，背後一片靜默。
“我也想的，可是……有些事情是替代不了的。我也想高興，可是……我只問你一句，你到底愛不愛他？”
“他？誰？”我明知故問。
“你的世界真的有那麼多的他嗎？這一次呢？即便嫁給李志宇，你真的能不變嗎？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他根本不會病倒，他根本沒必要拼死拼活的做實驗，如果不是你，他根本就不會做什麼狗屁實驗室！他……根本就不喜歡物理。除了你，除了你之外，他根本就不會介意別人的話。而你呢，你……你到底……你根本配不上青城！”黎莉的話讓我頭頂的汗毛在瑟瑟的冷風中戰慄起來。
“什麼，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以爲我不懂，所以傻到跑去求你……原本以爲你和Ivan只是熟悉，看來是我低估了你。可是你怎麼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你不知道青城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你？是誰說讓他好好工作！是誰讓他賺了錢之後就娶你過門，你真的不記得？！”黎莉的語氣近乎歇斯底里，那種絕望和矛盾在她眼底交織出火焰，我不僅聽到了自己心臟碎裂聲音，還聽到了她的。
我雙眼氤氳，覺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握着拳，只是拼命的忍着不讓它掉下來。手裡的白瓷杯轟然墜地，一聲脆響把所有幸福的一切都打翻的徹底。
“因爲我？”
“是！就是因爲你！他不做了，他放棄實驗室了，因爲已經沒有意義了！這麼多的努力都白費了，你們到底是爲了什麼！你到底愛不愛他，如果你愛他……”
“如果不是因爲我愛他，我怎麼會嫁給李志宇……”我雙膝發軟，跌倒在地，漫空飛舞的白雪像是顧青城的眼淚。過去一幕幕重演，如同昨日般清晰。
“蘇恩，他要走了，你知道嗎？他要回美國去了，可能不會再回來了。你不後悔嗎？”
“不能改變了，都晚了，來不及了。”我的手掩着臉嚶嚶的哭起來。我第一次覺得這麼疼，心好疼好疼，原來知道一個人愛你也會這麼痛，而我……怎麼有資格承受一份這麼重的愛。
“來得及，一切都來得及，他下午的飛機，你去找他，你讓他留下，告訴他，你會好好愛他。”
“來不及了，我已經結婚了……我，我沒有資格再去愛他。”那些曾經的誤會都變的微乎其微，我知道，我愛顧青城，那被深藏的思念都活過來，毫無顧忌的活着，把身體塞得滿滿的，到處都是顧青城的味道。
黎莉的手徒然從我胳膊上滑落，聽着我的哭聲也跟着低低抽泣起來。我們都是無能爲力的，在感情面前，我們都卑微的躲進泥土裡，因爲再偉大的愛也無法抗衡於命運，那些失之交臂的愛情，到了最後都只能潰爛爲思念，深入骨髓，麻痹靈魂。
“我知道，我這麼說很自私，但是，我希望他能幸福……你，再想想。他下午一點多的飛機，你還有機會。”黎莉的背影消逝在漫天風雪裡，初春的天氣帶着一種特別的冷，在漫空的冰凌之下，沒有人瞭解我到底有多矛盾。那無名指上的戒指，明晃晃的，在白日裡刺痛着雙眼。我怎麼可以傷害李志宇，可是……又該如何放棄顧青城……
我哭了很久，覺得身體都僵了，纔想起工作的事情。我遲到很久，於虹見我雙眼通紅，就沒多問。我抱着打碎的瓷杯，心裡不知道如何對李志宇解釋。杯子碎了，還能修補嗎？爲什麼世界上的東西都這麼脆弱，經不起折騰，也忍不了碰撞。我開了電腦，打開郵箱，依然是很多的稿子，一堆一堆的情感故事低迷的回味着一段段傷感。有遺憾，有埋怨，有離有別就是沒有完滿。是不是因爲有了遺憾，所以纔會刻骨銘心，到底是有多堅強，纔敢念念不忘。
隔壁的女孩兒如同找到了寶貝一樣叫我們去聽一首她喜歡的英文歌，我才聽一句，眼淚又一次的落下來。
if you love somebody如果你愛上某人
you'd better let it out 最好親口說出
don't hold it back 不要猶豫不決
while you're trying to figure it out 當你試圖找到答案
don't be timid 不要膽怯害羞
don't be afraid to hurt 不要懼怕受傷
run toward the flame 赴湯蹈火
run toward the fire在所不惜
hold on for all your worth 爲值得你做的一切堅持不懈
cause the only real pain a heart can ever know 因爲刻骨銘心的痛
is the sorrow of regret 便是追悔莫及
when you don't let you feelings show 你沒有流露真情
“蘇恩，你還好嗎？這首《Satisfied》好聽吧？我也覺得。愛一個人就是這樣纔好，要是有人給我唱一次，我馬上嫁了。”女孩兒們玩笑的嬉鬧聲猶如針刺，在我心上一下一下的刻入顧青城的名字，我忽的想起以前常和他通郵件的信箱，快速的按入密碼，密密麻麻的郵件都來自一個地址，顧青城。
時而的一個冷笑話，時而的一句問候，每天都有，只是字數的多少而已。最後一封來自昨天的凌晨：“蘇恩，愛……是成全，我想，我懂了。好好的，你會幸福。”我的眼淚吧嗒吧嗒的落在鍵盤上，忍不住的，我還是愛他。即便有誤會，即便懷疑，可是愛了怎麼能視而不見。
“如果不是你，他怎麼會拼死拼活的做實驗，如果不是你，他到底是爲什麼！”黎莉的話一遍一遍的在我耳邊想起，我瘋了一樣的控制着情緒。我不能，我不可以，我……我的手拂過白瓷杯的碎片，一條血色的口子在手指上烙下印記……我捏着手指，心裡只記得顧青城的笑。
我起身。彷彿有人在身後叫我。
“蘇恩，嫁給我，好嗎？”無名指上的戒指怔怔的流着眼淚，我咬着嘴脣，站在空曠的走廊裡，看着窗外的雪花越積越厚，這個冬天，爲什麼還是不肯過去……
“真的那麼難選嗎？”我回頭，李志宇站在身後，他手裡拿着一杯紅豆奶茶，淡淡的笑在白花花的窗前凝聚成冰冷的浮雕。我無言。他扳過我的手，心疼的捏着。我不說話，跟在他身後。PRADO內，他買了藥幫我包手指。
“對不起。”
“沒事。”
“你怎麼回來了？”我低着頭，時間是11:50。
“你把這個落在車上。”他拿着我的手機放到我手裡。
“我本來回晉賓開會，發現了手機。他打過電話給你，今天的飛機，去洛杉磯。”我的眼淚落下來，滴在李志宇的手心。
“呵，我輸了蘇恩。”李志宇的手試過我的臉頰，把我緊緊的拉近懷裡。紅豆奶茶濃郁的香氣飄過我和李志宇之間，我閉起眼睛，到處都是他的溫暖。
“我，送你，還有……我愛你。”李志宇的眼睛紅紅的，帶着一點點心疼。
“喝吧，最後一次買給你。”我坐在PRADO裡失聲痛哭起來。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選擇，我選不了……難道我也愛李志宇？我不知道，我真的選不了……
車子飛快的奔馳在去往機場的路上，那一幕幕錯失的風景像是膠片電影，一步一步之間帶着死亡的味道。我踉蹌的跑在灰白的風景裡，我只知道，不論如何，我該見到顧青城。
機場的落地玻璃前，我只記得顧愷之說了一句話。“他走了，這個……給你。”
沒有離別，沒有抱歉，天空的雪和暗淡的雲靜靜的漂浮在我眼裡，我擡頭看，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太陽卻沒再出來，我孩子一樣的拿着顧青城的信，顫抖的看着只有三個字的信紙：“對不起。”我的眼淚淹沒在蒼白的風景裡，李志宇扶起我的時候，我忘記了回家的事情，只知道，他在我身邊，我不是一個人。
直到最後，顧青城也沒告訴過我，他是不是有愛過我，我看了好多次他寫給我的郵件，最長的一封上有一句話“蘇恩，還記得我們看過的雪和喝過的啤酒麼，我一直想問你，你有沒有愛過我？”都過去了，都消失了……在那之後的一個星期，我沒說過一句話，韓笑楠再見我的時候，只是抱着我哭了一個晚上。李志宇不知道去了哪裡，韓笑楠打電話去SY，Elise只是說，室長出差了。
韓笑楠成了我的精神支柱，她時刻的陪伴只是讓我懂了一件事，我還有朋友。
一切的變故來的都很突然，譬如我的DHL。當我收到它的時候，已經是三月初。我雖然不說話，但是心裡卻開始接受了顧青城離開的事實。快遞並不是來自英國，而是日本的東京，李志宇沒有留下地址，可我知道是他。
一封離婚協議，一張銀行卡，還有……一張去美國的機票。那小小的便籤紙上草草的寫着顧青城在洛杉磯的地址。而我，只是傻傻的笑。
“蘇恩，他能爲你做的……”韓笑楠的眼淚落在便籤上，花了字跡……
二零XX年。二月。上海。
這是我離開B市後的第一年，我辭去了雜誌社的工作，開始了南方的遊牧生活。煙雨江南，濃濃的瀰漫着傷懷的味道。我理所應當的成了《悅風》的副主編，一切都來自於於虹的推薦，和我平時的‘豐功偉績’。
現在的我，有點安之若素的味道，最經常做的事情就是宅在家裡連載小說。我想把自己的故事寫出來，寫給相信愛的，或者忘記愛的孩子看。故事連載了很久，很多讀者開始瘋狂的討論顧青城和李志宇的愛情方式，到了最後，我只是怔怔的看着屏幕微笑。
今年的春節來得不早不晚，我沒回東北，只是在暫居的房子裡煮雞蛋麪。我依然喜歡穿李志宇的襯衫，依然習慣光着腳，我保持着所有的習慣，但是忘記了想念。
外灘人潮暗涌，天空盛放的煙花在我住的房子裡都清晰可見。四處都是孩子們的嬉鬧聲，濃濃的洋溢着家的溫暖。我倒了一杯熱水，暖暖的捧在胸前，系成項鍊的戒指和白瓷杯相碰發出脆響。窗臺上，我仍然喜歡看萬家燈火，這一次，最好的歸宿卻留在了我心裡。
顧青城，過的好嗎？李志宇應該變得更優秀了吧？上海的街頭我曾看到過他做的策劃，那清晰如流水般的思路讓我想起與他曾經的相遇。
天空開始落雪……紅彤彤的，飄着舊時的雲。
我開窗，煙花霎時消散，飄落下痕跡，慢慢的刻下永恆。
浮生漫漫，你可曾信過愛情？
——正文完——
友情提醒：故事依舊連載中，請大家關注番外，再次感謝一路相伴的朋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