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宇的手握着冰袋, 至始至終都不曾擡頭看我，我厭煩他事後才力挽狂瀾的作風，氣鼓鼓的掙脫着他的幫忙。
“你不覺得, 你現在做這些特別多餘麼？”我字裡行間都帶着不耐煩。
“是, 確實有些多餘。”他極其鎮定, 可是手上的工作卻一刻都沒停下。
“你到底想說什麼？既然有話, 就一次說清楚。何必拐彎抹角的。”
“你想聽什麼？”他擡頭, 嘴角若無其事的微笑搭配着慣性的溫順平和讓我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一隻變色龍，怎麼可以如此遊刃有餘的駕馭着自己的心。
“你說北城不是你的目標，那你何必慫恿我改版？如果不是爲了得到北城的策劃案, 你到底在幹嗎！”我沒好氣的把手腕從他的保護下拽過來。
“你說過你不會相信。那麼即便我解釋再怎麼合情合理，你還是會不信。”他把冰袋扔在茶几上, 舒服的將身體靠向沙發, 眉目平靜的看向我。
“你！我信不信是我的事, 你說不說那就看你自己了。既然你不說，那幹嘛死皮賴臉的又不肯讓我走, 那你到底想幹嘛？”
“可以說。你信麼？”他饒有意味的挑了挑眉毛。
“好，我信，只要你說，我就信！”我言之鑿鑿，非要弄明白事情的究竟。
“我剛來而已, 路過北城實屬意外, 上了單層電梯只是個失誤, 嘆氣也和北城沒有絲毫關係……除了……”他頓了頓。
“什麼？說啊！”我催促着。
“除了遇到你……”他苦笑。
“我？”我承認, 我很訝異他給出的答案。
“你信緣分麼？”
“什麼？”我被李志宇突如其來的問題搞得有點暈頭轉向。
“幹緣分什麼事情, 你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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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也不信的，雖然骨子裡認定了世界上也許存在這種事情, 可是，想不到會發生在自己身邊。不到數月，兩個原本毫無關係的人竟然在兩個完全不同的城市相遇了三次……”他滿臉淡然，我更是無所適從，不知道他在篤信什麼，可是他的神情卻帶着絲絲的期待。
“蘇恩，我們賭一次吧！”
“什麼？”
“我用我一輩子僅信一次的緣分……賭，你這場感情。”李志宇原本直視前方的目光忽然射到我身上。手腕上火辣辣的刺痛感藉着他的眼神開始沒命的往心裡鑽。他到底什麼意思？他又知道什麼？我的感情？是……冰山麼？
“我憑什麼和你賭！”
“你沒有選擇。”
“我，我的感情，我怎麼會沒得選，你以爲你是誰！你，你憑什麼……”
“不憑什麼。總之，賭局已經開了，我們都不能選。”
“李志宇！”
“我在聽，你不用動怒，解決不了問題。”我不確定他到底知道些什麼，然而卻已然開始畏懼他的細緻，他總能很敏銳的捕捉到我的心事，有些事情，即便我不說，他彷彿都能洞悉。我怒視着他，開始討厭這個男人的自信和掌控力，即便是現在我已經火冒三丈，他仍然處變不驚的坐在沙發上。
“我告訴你，我不賭！”
“你輸不起？”
“你！”
“感情之於你，原本應該也是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所以你大可不必這麼小心翼翼。”
“我不聽你說。”我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爲何會慌亂不安，竟捂着耳朵，孩子氣一樣的從沙發上跳起來。他慢慢起身，和我面對面的站着，只是輕輕的拉下我捂在耳朵上的雙手，握在手裡，我越是逃脫，他攥的越緊。
“你別說，什麼都別說。”
“你就這麼點兒自信？還是……他讓你就那麼沒安全感？”我擡頭迎視着李志宇深不可測的雙眼，心虛的低下了頭。沒錯，我是沒安全感，即便是顧青城已經將我擁在懷裡，我也仍然覺得不夠。我明知道承諾不可靠，也明知道我需要的不是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可是，心裡總是很不踏實。
“謝謝你關心，想必你還不瞭解我吧，安全感？那是什麼東西？我都是自給自足，不牢你費心！”我側過臉，他的手還是牢不可破，捏的我生疼。
“蘇恩，你這張嘴太不聽話，總喜歡和你的心唱兩齣戲。有些事情是物極必反，越是逃避，越是如此。”我說不過他，只能選擇沉默。
“我自知還不夠了解你，可是，我有足夠的信心看穿你的心。或者，你不願意在別人面前變得透明……那我也可以視而不見。”
“你到底煩不煩？你捏着我的手，到底想幹嘛？你別告訴我，你喜歡我？”我話剛出口，李志宇卻笑了，他太從容，看的我心慌。
“笑，笑屁！”
“你總算，還不太笨。”怎麼？我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怎麼會是這般的心情。他剛剛說了什麼？我猛力的拉自己的手，卻被他緊緊的圈在懷裡。
“放手！”他果然鬆了力氣，我倉皇而逃，大退了兩步，不偏不正的撞在了他的辦公桌上，文件散了一地，我背對着辦公桌，用胳膊撐着自己僵直的身體，直愣愣的看着他。他依然是那抹深邃的笑，此時卻變得更荒唐。
“蘇恩，他不見得是你最好的選擇。”我不語。
“你沒有的，他也沒有。”他言談之間透着一股凜冽的霸氣，即便隔着一段距離，我也感到後背發冷。
“就，就當，我沒聽到。”我從沙發上拿起策劃的文件奪門而逃，卻不能忽視身後那優雅自信的聲音。
“我等你的答案。”李志宇那抹陰鬱的身影再不是我的指明燈，那灰暗的迷霧成了我的噩夢，我在樓梯間裡快速的走過，帶着牆角的灰塵，我聞到了懷疑的味道。他認識顧青城麼？爲何這麼確信？我沒有的，他也沒有？
我回到了辦公室，胸口卻一直壓着久久未散的怒氣，看着電腦上開着的郵箱竟開始眼睛發酸。我想見顧青城。我滿腦子只有這一個想法，我不相信李志宇說的話，我不要和他賭。爲什麼我會這麼患得患失？是因爲愛？還是因爲……我真的輸不起？
“我能見見你麼？”我猶豫着，最後還是選擇了發送郵件。顧青城不知道是不是太忙，所以遲遲沒有回覆，而我卻因爲這一時半刻的延緩而焦躁不安。我不想等，一刻都不願意等下去。我做出了一個連自己都瞠目結舌的決定，我要去一趟B大。
離開的時候，只是草草的和劉芝打了個招呼，她看我心不在焉，以爲我還在爲昨天的事情發愁，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幫我找了個蒐集資料的名頭，讓我走的更坦然。
沿路，出租車經過的街道都恍惚間塞滿了顧青城的影子，他的身影攪拌着李志宇的話讓我的心被扯的生疼。以我對李志宇的瞭解，他絕對不會說他不確定的事情。一輩子僅信一次的緣分？我覺得這個想法真是荒謬絕倫，可是我呢？我正在爲這席荒謬的言論買單，如若不是害怕失去，我怎麼會那麼渴望見到顧青城。我希望，他帶給我的力量，讓我可以戰勝心中這潦草坍塌的確信感。
我知道，我的行爲有些莽撞，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理智可言。所以，在我還沒踏入研究所的門時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我糾結着，該不該繼續……
“請問，你是來找青城的麼？”一個甜膩的聲音進入了我的範圍，我轉身，瞳孔在瞬間縮短的焦距裡變得模糊起來。
“你是，蘇恩？”女孩兒溫柔的笑着，言談之間，帶着淺淺的書卷氣。
“你是？”我明知故問，分明不曾忘記這張臉，那張第一次在實驗室遇到的，讓我狼狽不堪的臉。
“我叫黎莉，我是青城的合作伙伴。我們見過的，你不記得了？”她嘟嘟嘴，可愛中又不失優雅。我很懷疑，顧青城面對她的時候是不是還能從容不迫。
“你，你好。”我的心爲什麼跳得這麼快。是因爲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我嘲笑自己。
“你是青城的妹妹吧？真好，我好羨慕他哦！”
“妹妹？”我驚訝着這個稱呼。
“難道不是麼？我上次去夏老師家，她告訴我的。她說，你也常去，可是那天我沒見到你，太可惜了。我有一種預感，我們會成爲朋友。”朋友？她真是擡舉我這個俗人了，我雖然談不上黑白分明，可也絕對不會做出和情敵相敬如賓的這類蠢事。
“青，青城，在麼？”我還從沒這麼叫過冰山，而她叫的卻順口很多。
“你不叫他哥哥麼？我請你喝咖啡，怎麼樣？快點啦！”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麼熱情，連拒絕的時間都沒有給我，我已經被她扯進了休息室。
休息室裡，陽光還算充足，我靠着暖氣一言不發，倒是那個黎莉一直忙前忙後的。她遞了一杯咖啡給我，然後極其客氣的和我寒暄着。
“那個，不好意思，我想問下，顧青城，他很忙麼？”
“哦，我差點都忘記了。所長找他談話呢，所以，還要一會才能回來。你有事麼？”她這麼一問，我竟不自信起來。明明是我和冰山比較熟悉，現在倒成了她是主，我是客的局面。
“要麼，我先走了。”我站起身，真的有些無力再去面對她的笑容。
“蘇恩，那個……你會再來的吧？”
“什麼？”
“沒事啦，實驗室都是男孩子，好不容易見到你，我話都多了。有時間，我們一起逛街，好不好？我一直生活在國外，也沒什麼朋友……所以……”所以她把我當做了朋友？搞什麼！我尷尬着，卻不知道怎麼拒絕她。看着她楚楚可憐的神情，我不自然的點點頭。
“太好了。真好！”門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拉開，顧青城看到我的時候眼中帶着驚異，黎莉的手還放在我的胳膊上，而這個場面，該是怎樣的詭異。
我，怎麼會讓自己陷入了這般的尷尬。是我多心麼？或者……我原本就真的不能選擇。賭局已經開了，一切都會自然而然，我會不會還沒來得及愛，便已將自己的愛情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