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隱士(4)

丁靈總是沒能那麼幸運,她剛準備從花園出來,就有個中年男人也從屋裡出來了,那人穿着白襯衣,黑色熨燙平整的西褲,同一色系一塵不染的皮鞋,一頭茂密黝黑乾淨整齊的短髮,長臉,看起來最多也不過三十五歲,臉上始終掛着笑,是丁靈所見過的最具藝術氣息的男人,他的氣質能讓人看一眼便能洞悉他所從事的職業。

“你是……?”中年男人笑着開口。

丁靈努力遏制住自己慌亂複雜的情緒,盡力表現的大方得體,她環視了四周,一臉無辜帶點抱歉且充滿迷戀的說:“老師,您的盆栽真漂亮,我遠遠的就被吸引了,然後就不由自主的闖入了你的私人花園。其實,我真想做您的學生,但不知您肯不肯收留我。”

丁靈爲自己的快速反應感到滿意,她越來越覺得老天其實也待她不薄,畢竟她總能在倒黴的時候碰上一點點幸運,以至她不覺得很多事情會變得很絕望,因爲她看到了南山畫室的課程表,那使她的處境變得更加的平和。

她覺得自己長大了,即使做了小小的壞事,也可以開始鎮定的處理,她已不再是當年被追着滿村子跑的小女孩了。

丁靈還記得那女人不饒不依的樣子,她捏着剛折下來的花在前面跑,那女人就在後面追。丁靈以爲跑一段路後,她應該就會放棄追逐,可誰又曉得那女人會那麼執着呢!

男人雖有顧慮,但沉默了一會後,把丁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而後溫和的說:“你真的想學畫畫嗎?能否把你心中對畫畫的感覺告訴我。”男子似乎看出丁靈想要學畫只是臨時起意,並不能堅持,因爲她似乎並不是衝着學畫而來。

丁靈略微思索了下說:“一切美好的畫面,見過之後甚喜,回憶起來依然掛念,因爲心有所動,作有所念,有所動的畫。”

“恩,認識挺深刻,不過你先回去考慮一下,畢竟下一個決定後,往往會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從現在起,孩子,希望你能正確的看清楚自己想要並且需要的是什麼,畫畫,並不能爲每個人帶來財富,它有可能讓你變得很辛苦,很辛苦。如果你想好後還是當時的那個決定,那就過來吧,帶着你的畫!”中年男人微微有些驚訝,但控制的很好,不是那種喜形於色的人。他平靜的像個父親般跟她說着話,然後他看着她離開。

等到丁靈再回來時,那中年男人已不在家中,他出去了,沒能守約,她在得知這個事情時,一種沮喪、無力感頓時涌上心頭。她想,他是在敷衍嗎?她能有什麼天賦啊!丁靈這麼想的時候,那高漲的熱情也隨之鄹減。

而就在這時候,出來一箇中年婦女,她的下巴中間有一顆痣,不大,穿着復古的綴花上衣,袖子略微輕輕的挽着,同樣是麻料的寬筒褲子,略微發福,但很和藹,有如春風般和煦。

丁靈頓感親切,有點澀澀的說:“阿姨,這是我的畫,剛纔有位叔叔讓我拿來看看的。”

中年婦女笑了笑說:“哦!是這樣的啊!他有點事出去了,讓小易幫你看看吧!”中年婦女轉過身去。

這時傳來一個頗具感染力的聲音,丁靈微微震了一下,那聲音的主人必定長相不俗,她想。聲音還在繼續:“姨,我正忙着呢?一會就出來。您等一會!”

中年婦女嘆了一聲說:“哎!這孩子!”她繼而又轉過頭仔細的打量了丁靈一遍,順手就在旁邊拎過一把椅子示意丁靈先坐會。

沒過多久,丁靈便看到一人從內門出來,那人拿着條毛巾搓着頭,沒擡頭自顧自說着:“姨,什事?”

“是你!”丁靈驚叫起來,人也跟着站了起來。

那人擡頭震震的看着她,好半餉才反應過來,他有點吃驚有點興奮的說:“我們又見面了。

有時候生命的確不可思議,就像花的綻放,看似即定的規律卻又無跡可尋,誰會想到一個花蕾會開出什麼樣顏色和香味的花朵,誰又會想到一段感情的開始會是如此的意外和驚喜。

丁靈覺得她可以,並且能夠和另一個人交換自己的感情,她可以喜歡他,哪怕那只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她覺得自己可以去愛,愛一個在路上僅僅只是看一眼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只是因爲那個人,獨立意義上的某個人,並不是所有,那個人就像是很久之前便早已熟知,有一天,他在茫茫人海中突然出現,然後告訴她,他可以愛她,而她亦滿心歡喜,心甘情願跟着他走。

“是啊……又見面了!”丁靈笑笑,繼而她有點小聲的說“我是過來學畫畫的,你能否幫忙看一下?我總是猶豫,不知所措,深深的懷疑,我想我的不自信已經造就了我的不完整,靈魂上的殘缺經常讓我迷失自己。”

丁靈有時候會想,緣分還是可以相信一點的,因爲即使當時不是她刻意的製造,她們也可能會不期而遇,但是結果會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至少不會這麼像此刻這般的融洽,這般的讓人開心吧!當然那已是另一個不可能再發生的故事了,而現在,他們又相遇了,這就是生命,不確定的美麗。她覺得自己已經很久都沒有過這種暖暖的感覺了。

“沒問題,不過我得先整理下我的頭髮。”韓易悠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指指還有點溼的頭髮,笑着跟她說。

他的笑有一種催眠的功效,每次看着那笑,丁靈都會覺得自己在恍惚,他真的很英俊,至少在頭髮凌亂的時候讓人感覺很親切,很孩子氣,丁靈如是想道。

韓易悠亦知道丁靈等着,便草草吹幾下了事。

他出來時,她正投入的盯着攤開在膝上的畫,專注而平靜,她的臉因爲低着,顯得線條更加的柔和、安定。她是個美麗的女子,整齊如畫的眉毛,潔淨的臉龐,透明的皮膚,有如盛開的純白野山茶。

她因爲察覺到有目光的注視而輕輕的把臉擡起,表情略微驚愕,當四目交接的時候,愛的煙火悄悄燃放,一種神秘而又濃郁的氣息在彼此間流轉,然後他們都轉移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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