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章 裝死的男人
時三昏昏沉沉小跑到墳場，柴道人的法式已經做完了。村裡有一些膽大的人在收集墳場的死蛇，準備拿去賣錢，一些膽小的已陸陸續續回家。
柴道人眯着原本就很小的鼠眼，出神的看着西大河：“村裡要出狀元啦！”
說這話時，時三剛好站在柴道人背後：“柴師傅！”
柴道人說：“我知道了！”
時三心裡一驚，幸好天黑可以掩飾：“柴師傅，你剛剛說村裡會出狀元？你看看，會是誰家的？”
時三心裡清楚，村裡念初三的人不多，就那麼幾個，聽說這次全市中考比賽是市長突發奇想舉辦的，不限制範圍，小學生都可以參加。包括自己兒子在內，村裡是有三個小學升初中的，自己兒子是沒多大希望了，至於柴桑和時亨兩個小毛頭，最多也就能考個及格，至於中狀元，簡直太荒廖了。可如果村裡真的能出個市級中考狀元，那我這個村長也能風光一把了，到時候讓村裡出錢擺個幾十桌，再請場電影放放。
柴道人說：“回去再說吧！”柴道人突然轉過頭，兩眼發綠盯着時三，把時三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兩腿直髮抖。心裡直罵：這年頭真他媽背，什麼事都讓我給遇上了，剛纔那雙是人眼嗎！
柴道人臨走時，又回頭盯了一眼平靜的西河面，嘴角露出冷冷的笑意，儘管天黑什麼都看不到。他想到了利用村子裡的人，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時三在回家的路上一直低着頭，沒敢再直視柴道人的眼睛。柴道人和時三並肩而行，可時三始終覺得身後有“人”，甚至偶爾瞄到黑影在晃動。平時從墳場到家就十來分鐘的路程，現在卻感覺過了幾個小時。
爲了打破沉默，時三清了乾咳了兩下：“柴師傅，你說——”時三斜着眼睛瞄了右邊，柴道人已不知了去向，時三驚恐的四下找了，又喊了幾句，可路上除了自己，根本就沒有其他要人了。就在時三驚恐萬分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誰？！柴師傅——”時三尖叫一聲，撒腿就往村裡跑，跌跌撞撞跑進院子裡，猛的摔了一跤，整個人趴到地上。
時三感覺手好象摸了什麼東西，慢慢擡起頭看，原來是老婆的腳。可再往上看，哪是老婆？一個披頭散髮，青面眥牙的女鬼。時三嚇得兩眼發黑，昏死了過去。醒來之後已是第二天晌午。兩眼睜開就看到老婆常芳兩眼佈滿血絲，嚇得“啊！”一聲尖叫。
常芳揉了揉眼睛：“醒了？”
時三透過南面窗戶看着外面的陽光，懷疑昨天晚上是不是在做夢？努力回想，但頭痛厲害：“我怎麼了？
常芳說：“昨晚你暈倒在院子裡，我打電話叫醫生來了，說是最近你操勞過度導致的。讓你休息幾天，我再多燉點雞湯給你補補就好了。”
時三目光呆滯望着屋頂，突然翻過去身去，背對着老婆常芳。
常芳守着時三一夜沒閤眼，這人一累再加上睡眠不好，脾氣就會變得沒耐心暴燥，再加平日裡，時三對常芳不冷不熱，常芳壓抑心底歷年的憤怒霎時暴發出來，等時三轉過身來時，家裡的值錢東西已經被霹靂叭啦砸的差不多了：“你別以爲自己當個村長就了不起！我今天實話告訴你，我打心底就從來不稀罕你這個村長！你別以爲自己那點破事能瞞得過我！要不是爲了兒子，我早就不跟你過了！”
常芳歇力撕底的發瘋一樣砸家裡的電視，冰箱，不顧一切的嚎啕邊哭邊罵。這麼大的動靜，如果換作別人家，早就有鄰居過來勸架，可常芳坐在滿玻璃的地上嚎哭了將近十來分鐘，也沒一人過來勸架。
時三仍舊躺在牀上面朝牆一句話都沒說。常芳原以爲時三多少會勸上幾句，可等她哭累了，從嚎啕大哭變成抽泣，也不見時三動一下。
這女人不知又從哪裡來了一股力量，“噌！”的站起來，風風火火收拾一下東西準備回孃家，可臨走時不解氣，又拿起牆角一把掃帚死命的抽牀上的男人：“時三，你睡死啦！我讓你睡！讓你睡！”任常芳抽了幾下，時三仍是一動不動，常芳發泄完調頭就朝門外走。
“哐！”摔門的聲音，常芳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站在門前愣了幾秒，扔下手裡的東西，跑回屋：“時三！三！”
因爲剛纔那一折騰，常芳現在使盡力氣，才把時三扳過來，口中一直喚着男人的名字。時三被扳過來了，四肢鬆軟軟的自由落在牀上，發出了人體和木牀的撞擊聲。常芳也是過來人，活了幾十歲，死人見過不下十幾次了，大凡人剛死的時候，全身是非常鬆軟的，然後再漸漸變僵硬。這也是爲什麼有些罪犯殺死人後，可以把死屍折起來放進比較小的箱子裡的原因。
常芳伸手拭了一下男人的鼻子，時三的臉冰冷冰冷的，嚇得尖叫一聲又把手縮了回來。兩腿一軟，顫抖着又爬起來，摸索着去打電話。可是人都已經死了，打給誰呢？打給時三爸媽？要怎麼說跟老人家說，還是打給醫院？常芳兩手把話筒抱在懷裡，又“啪”的一下放回去，猶豫了一下又拿起來，反覆三四次，最後兩眼恐懼的瞪着座機上的按鍵，剛想伸手去按號碼鍵，突然被一隻冰冷的手抓住。常芳下意識尖叫一聲，回頭看到時三站在自己身後。詐屍的事情，常芳也偶爾聽老人講過，可卻從來沒碰到，沒想自己頭回碰上的是自己的男人：“啊！鬼呀！”
再說時三原本只是想裝死騙老婆，但不知道爲什麼，大夏天的居然全身感覺像掉進冰窯一樣。真的把常芳騙到了，等常芳拿電話的時候，時三就睜開眼睛悄悄的跟了過來。
就在常芳準備拔號的時候，他伸阻止了。常芳認定時三已經死了，沒想到突然又站到自己身後，尖叫一聲“鬼啊！”昏了過去。
時三聽到鬼字，也嚇得趕緊回頭往身後看。不想身後還真的站了個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時三的兒子時楓：“時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就你一個人？”
時楓暑假跟往常一樣，都是在外婆家過的，快開學的時候，外公會把小孩送回來。時楓看着爸爸有點扭曲的臉，又看到媽媽尖叫後昏倒在地上，恐懼的看着時三，往後退了幾步：“外公，外公在後面，我先跑回來的。”
時三看兒子兩眼驚恐不定，嘻笑着向前走了幾步：“時楓，我是你爸，過來給我抱抱。過來呀！”
時楓嚇得差點要哭出來，一直向後退。時三有點憤怒的連哄帶罵道：“過來呀！你他媽的！我讓你過來，你沒聽到啊！難道我會吃了你呀！來，過來，我抱抱。”
時楓被嚇得大哭，跑出院子，剛巧撞在外公懷裡。外公摸着時楓的頭說心疼：“乖啊，不哭！誰欺侮你了，外公替你出氣。”
時三走出正屋：“爸！孩子都被你寵壞了。”
時楓外公看着時三臉色灰暗，眼睛混濁，嘴色發紫，蓬頭垢面：“三啊，你怎麼弄成這樣了？會把孩子嚇到的！”
時三撇撇嘴，撓了一下亂蓬蓬的頭髮：“最近惱人的事情太多又煩！爸，我拿個板凳出來，你先在院子裡坐一下。”
時楓外公有點想不通，而且總感覺女婿不太對勁，可又說不出來具體哪裡不對。時三走到正屋門口又轉過頭來，狠狠的瞪了兒子時楓一眼：“還不快搬個凳子給外公？！”轉臉又對老丈人說：“爸，剛纔和常芳休息了，我讓常芳趕緊起來去買菜。”
老丈人擺擺手說：“我不坐了，家裡還有好多事等着我回去忙呢。”說完摸了一下時楓的頭：“都到家了，把書包拿下來吧，還揹着幹什麼？”
時楓覺得父親有種說不出的害怕感，好象不是以往的那個爸爸了。老丈人剛想抽身回去，衣襟卻被時楓緊緊的拉着，正想扳開時楓的小手，時楓自己鬆手了：“媽！”
常芳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時三的後面，除了看上去有點疲勞，其他倒挺正常的。時三轉身：“快去買菜，留爸在這吃完中飯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