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蚩尤突然問我想不想變回遊媚,我變得緊張,握着人皮書的手猛的抓緊,盯着蚩尤手裡的沉吟刀和巫面。
白水最後同意我跟蚩尤談話,卻依舊不放心將沉吟刀甩了過來,就是給我防身的。
果然這個世界上,深情款款的人設最好騙人。
變回遊媚,我從未想過,就連接收她的記憶我都一直在猶豫,就怕雲舍被那強大的記憶完全沖刷掉。
我的沉默讓蚩尤如同熔岩的雙眼慢慢泛出金光。他緊緊握着沉吟刀,堅挺深邃的臉上露出瞭然,卻又帶着悲切。
那把除了遊家血脈,誰都用不了的刀,在他掌心哀鳴,連巫面都隨着沉吟刀的哀鳴而震動,似乎想安慰這位魔神。
";我是我,她是她,對不起!";看着面容悲切的蚩尤,我只感覺心好像被什麼緊緊握住。這種痛來自由心底,卻又不是我的感覺,我手握了握人皮書,終究還是再次遞到了蚩尤面前:";你要等的是她,不是我!";
";阿媚……";蚩尤卻只是緊緊握着沉吟刀和巫面,看着那本人皮書,發出振聾發聵的大笑之聲。
不遠處的熔岩隨着噴涌,卻被不周山的基石隔絕,可熔岩涌動,不時有着岩石被融化落入熔漿之中。
就算這樣。他依舊怕熔漿傷了我,伸手護住了我。
笑完後,將沉吟刀和巫面輕輕放在我面前,伸手捧起那本人皮書,輕聲道:";你跟她一樣,不肯騙我,也不想騙我!她看到了轉世,但她知道那不是她。所以她自己抽出記憶,以心頭血爲染,身骨爲刺,親自動手,將一縷縷的記憶封在那些自願獻祭的人身上。一縷縷的記憶抽出,就好像用一根細針,一點點的挑出腦漿,那種痛苦,誰能承受,在那樣的痛苦下還清楚的刻下蛇紋?就是因爲她看到了那條神蛇跟你在一起,她想由那條神蛇和你一塊來選擇?";
";她知道這些記憶可能用不上的,但她依舊承受住了痛苦抽了出來,只爲了給你多一個選擇,一個能看到前世過往的選擇。";蚩尤伸手撫過那本人皮書,一張張的翻過,聲音哀切地道:";她做了那麼多,可結果呢?那些神說什麼絕地天通,人神不擾,其實就是想逃命罷了!";
蚩尤突然怒氣涌出,手指抖動,卻怕揪破了人皮書,猛的回拳對着地上的黑石重重的就是一拳。
黑石晃動,蚩尤卻又露出惶恐的神色。擡頭愣愣的看着我道:";阿媚不喜歡我發怒。";
我突然有點心疼,以蚩尤這樣一個可以在天地間逞兇的魔神,卻將遊媚的話字字句句奉爲真言。
";她……";我只說了一個字,卻又突然發現,我和遊媚明明是一道陰魂,卻又了像生疏得很:";是個很好的人吧。";
救出被囚禁的螣蛇,碰到遊得,再到遊婉借建木產神卵,接着發現遊媚纔是真正獵殺神蛇的真兇……
一樁樁一件件推過來,我在與白水斷腕決裂之時,也曾恨過她,恨自己爲什麼會是她轉世,強硬的認爲前世的事情和我無關,可我又享受着遊媚留給我的所有東西。
可現在,一次次看到她曾經留下的痕跡。我卻感覺她做的太多了,爲了她所信奉的媧祖,她似乎去了所有建木和屍婆可能出現的地方,將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更甚至連她的媧祖沒做的事情她也做到了。只要我們找到那些東西,建木屍婆都是有可能滅掉的。
找到了不周山心,封住了建木,建了那口井,可將天帝之寶的混沌之氣放出來,滅掉建木神魂;將自己變成屍婆,以不周山的基石爲棺,抽出自己的記憶,讓陰魂轉世自主選擇,卻又留下了巫面和沉吟刀來引動那具屍婆身。
";你想知道什麼?";蚩尤似乎對遊媚是不是好人並不感興趣,捧着那本人皮書靜靜的看着我,沉聲道:";我留下這道身影,就是爲了彌補阿媚的遺憾。";
";什麼遺憾?";我擡頭疑惑的看着他。
蚩尤手指撫過每一張人皮,看着翻滾的熔漿,似乎在回憶什麼。
我陪他坐在微涼的黑石之上,看着金黃色的熔岩翻滾,不時有着咕咕聲傳來,還着氣體滋滋的響聲,微微的風不知道從哪個地縫鑽了進來,夾着熱浪吹來,好像天地都是一片寂靜,什麼都停止了。
蚩尤的臉色慢慢的變得柔和,似乎想到了什麼美好的地方,偷偷瞥眼看我。
那種小心的眼神,就好像情竇初開的小男生側過眼來偷瞄一眼,帶着愛意卻又不敢過於炙熱的表達,生怕驚到了對方。
我轉過頭去,朝他點了點頭,ゥ他卻好像受了驚一般連忙轉過頭去。
想到外面白水他們還在等着,龍虎山還有那麼多人等着解開人皮書保命。我靜靜的看着蚩尤,輕輕的咳了一聲。正在想是不是要問他,血肉消失的事情;還是別戳他的痛處,讓他直接送我出去,或是我開口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