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十分不喜歡那隻怪鳥,纏着我的手腕不准我去。
伸手摸了摸她,我輕輕一笑,那怪鳥展翅膀時,羽色雖然黯淡,卻依舊可見色彩斑斕,而尾羽極長,主青色,極有可能就是何必美嘴裡那隻代雲長道傳信的屍鸞。
安撫了白思,見大金毛趴在她娘特意送來的豪華狗窩裡,我隨着屍鸞出了房門,見何必壯也睡得沉沉的,顯然這屍鸞進來前已經將他給解決了。
屍鸞見我四處打量,飛回來圍着我轉了一圈,復又緩緩朝外面飛去。
鸞鳥乃神色,鳳凰之屬,光是現身就是吉祥之兆。傳說只有羈賓王養過一隻鸞鳥,可養了三年也沒叫過一聲,其他人更是隻聞其鳴遠見其影,再也無人養過。
這隻身形不大,雖然是死後被喚醒屍身,卻依舊極具靈性,也不知道雲長道從哪裡尋來的。連何必美都知道屍鸞是他的,可見在他離開何家時,就已經收服了,那時他纔多大?
屍鸞展翅膀無聲,山頂別墅人多卻沒有一個驚醒,我跟着它一路出了別墅入了小路,再次站在元生院前,它展着翅膀立以院門之上朝我偏着頭,揮了揮翅膀似乎要我進去。
我愣了一下神,想到晚上那爬山虎的兇狠之勢,還心有餘悸。
可屍鸞見我不動,揮着翅膀撲過來啄着我的衣服朝前扯,惹得白思極爲不滿,直接從手腕游出到肩頭對着屍鸞昂首欲撲。
自古鸞蛇對立,我連忙撫住白思,看了一眼院中驚醒的何意歡,然後緩步而進。
雲長道想殺我,有的是辦法,根本沒必要將我引到何家,還讓屍鸞半夜喚醒我再弄死。
腳剛一踏入院門,那些爬山虎立馬如蛇弓起,藤蔓以及葉根全部朝我撲了過來,我嚇得本能的想朝後退,可屍鸞卻猛的一展翅膀,一直未曾出聲的嘴裡發出低低的清嘯。
那聲音如珠如玉,如清泉流淌,夾着夜風卻又悲涼無比,所有涌動的爬山虎瑟瑟抖了抖葉子,那葉片背面的眼睛都露出悲憫的聲音,緩緩的縮了回去。
沒想到制住這爬山虎的居然就是這屍鸞的鳴叫,我舉步進入院中,卻見何意歡雙眼帶着恨意看着我,臉上的鱗片幾乎都要立起。
不過顯然屍鸞沒空理會他,展翅膀飛到爬山虎的腳下,朝我揮了揮翅膀。
我本來想先看看何意歡的,畢竟何必美還是隻大金毛,更是一隻黏我的金毛,喂藥餵食都要我動手,還有粑粑尿尿都要由我動手,讓我大有提前當媽的感覺,而且她還是一隻大幾十斤重的金毛,抱來抱去那可是相當的累。
但從進入元生院後,何意歡看我的眼神跟畢虎身上那些眼睛極爲相似,恨不得剜下我一塊肉來。
對於沒有受虐傾向的我,也就直接轉了個身,朝着爬山虎的根下走去。
我一走近,屍鸞立馬雙爪如風,飛快的將爬山虎根下的土給撥拉開,才幾下,入土不過十來公分,就露出那土下面的森森白骨。
屍鸞抓着那些骨頭就朝外面扔,那些骨頭有的還裹着衣物,有的沒有,被屍鸞粗魯的扔到地上,碎成了一塊塊的。
但無一例外的,這些屍骨都並不是人類的屍骨,全部都是牲畜的,有牛羊也有雞犬,幾乎集齊了所認知的牲畜。
不一會,整個院牆都被屍鸞給扒拉開了,入土三四米,全部都是白骨,越往下挖,白骨的灰白色就越嚴重,更多的都是有着衣物裹着的屍骨。
我任由屍鸞跳入骨坑裡挖着,也任由白思離體好奇的在白骨中爬來爬去,隻身蹲在那些最先被屍鸞扔出來的屍骨上。
看骨頭似乎還極爲新鮮,血肉全部消失極有可能是被爬山虎給吸收吞沒的。
衣服的款式,都是近年流行的款式,更多的是女裝,只是這些衣服裡的屍骨,無一例外都是牲畜的。
我想造畜何家,沒有給牲畜穿上流行款式衣服的愛好,那就只有一個解釋,這些死去的牲畜跟何必美一樣,生前都是人,卻不知道什麼原因被何家人變成了牲畜扔進了元生院。
何必壯說過,只要是活物進元生院的門,立馬會被捕殺成爲爬山虎的養料。
而我今天都十八歲了,雲長道離開何家豈止十八年,這些屍體大多是雲長道離開後扔進來的。
爬山虎捕殺後本能的埋入根下,這麼滿牆的爬山虎,根系強大所需養份極多,一具屍骨不出一個月就會被吸收乾淨,而且沒有人進得了元生院,這可真是拋屍棄骨的好地方啊。
夜風颳過,爬山虎的葉子嘩嘩作響,所有的葉子都背了過來,那葉片背面的眼睛含着悲色看着那些挖出來的屍骨,卻又瑟瑟發抖,連那藤蔓下的根爪都氣憤得抓入了紅磚牆中。
這些屍骨之中,還有的並未長開,也不知道纔多大就被拋屍在這裡。
槐蔭鬼柳聚魂招陰,鬼魂無處可逃,所以他們死後,魂魄依舊附在爬山虎上,卻又因冤情無處可敘幻化出眼睛。
我回頭看了一眼何意歡,他眼裡的憤恨越發的明顯,眼角崩裂,蜷縮着身子還想朝我這邊移動,卻因爲畜術的原因,動一下就痛得直抽抽。
屍鸞挖到後面,似乎也累了,爬在坑邊直喘氣,卻一直盯着坑裡的一個東西。
我任由何意歡在那裡弓動,走到屍鸞旁邊,朝坑裡看去,卻見那粗壯的爬山虎根底下面有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東西,像是種子,又好像是顆灰皮蛋。
屍鸞朝我撇了撇脖子,揮着翅膀將毛上的土抖落,徑直去梳理自己黯淡的羽毛去了。
我看了一眼那些只顧自己悲傷的爬山虎葉片,只得嘆了口氣,攀着爬山虎粗壯的根爬入坑中,伸手摸了摸那顆蛋一樣的種子。
入手生溫,帶着淡淡的柔軟。
被碰了一下,似乎還怕痛,縮了一下,跟着展出兩片嫩綠的葉子抖了抖,卻又飛快的縮了回去。
這什麼情況?
我瞄了一眼屍鸞,正疑惑着,卻聽到何必語的聲音道:“既然雲姑娘找到了魂植的種子,就請拿出來吧,這可是我們何家養了幾十年的東西。”
原本在屍骨之中亂竄的白思嚇得唰的一下爬回了我肩膀,她也知道自己髒沒藏入我手腕中。
從坑裡爬出來,屍鸞依舊在梳着毛,我跺了跺腳,將溼溼的土給跺道,看着院門口站滿了人,比我晚上來時人更多。
所有人都臉色發沉,衣着得體,只是隨着夜風吹過,隱隱的有着汽油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