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錢順也就不隱瞞了:“公子單是聽一聽可就是了,萬萬不能親自前往那腌臢之地。”還是忍不住擔心,錢順兒只怕自己多嘴,引得宜嬪往那煙花之地去。
“你便說吧!”肖筱麗從不知道榮平有家室,如今瞧着,連孩子他都已經有了。枉費自己這麼多年,揹着夫君與他歡好,一往情深。他怎麼會如此的沒有心肝呢?就絲毫不記着自己的半點好麼?
“公子可知方纔那位……夫人的身份?”錢順有些說不出口,卻還是結結巴巴道:“據奴才所知,她原本是——紅牌姑娘,是因爲有了身孕,才得以贖身……”
“果真?”肖筱麗大爲驚訝:“你是說他除了夫人,還經常流連忘返煙花柳巷之地?”
不敢作聲,錢順只是耷拉着腦袋默認了。
好容易忍下的淚水,一下子就奪出眼眶:“不可能,他如何待我,我豈會不知。這一定是皇后娘娘用心設下的全套。汪泉的話豈能相信!你快些帶我去瞧,我必要親眼所見才能相信。”
“哎呦,娘娘啊……”錢順撲通一聲跪下,只覺得膝蓋都撞青了。“那種地方,您是萬萬不能去。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領着您去那種地方。求您三思啊!”
“你不去便罷,我自不會爲難你。”肖筱麗有些哽咽,好容易才擦乾淚水:“我自己去便是。”
趕緊跟上了宜嬪,躥到她身前又跪下:“娘娘,您就別爲難奴才了。求求您……”
“多說無益,若非我親眼所見,今日說什麼都不會相信。”肖筱麗下定了決心,必然要見到榮平纔可。於是她真的不想再理會這些了,哪怕是死,肖筱麗也想死在宮外,她不想再回皇宮,不想再面對一個自己根本就不愛的皇帝。“別攔着我!”
錢順自知勸阻不了宜嬪,又想起旁人吩咐的話,只得聽:“娘娘,您若是非去不可,那奴才給您帶路。”
肖筱麗衝他點了下頭,冷冷道:“我必然要見他,要與他當面對質,否則絕不死心。”
於是,僱了頂轎子,錢順領着宜嬪輾轉來到了京城裡最有名的一條煙花巷。轎子才落地,肖筱麗便急匆匆的走下來,之間眼前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花枝招展的窯姐兒站在各家的樓前甩着手裡的巾絹,個個笑彎了眉眼。
“他在哪兒?”肖筱麗問。
錢順回道:“從前是去這裡最有名的樓,聽汪汪說,近來都是去最不起眼的那一家。”眼尾瞟了瞟春來閣,嗓音更低了些:“說是手裡的銀子都揮霍的差不多了,故而去不起有名的,就只能去這隨便些的。”
“咱們進去。”肖筱麗正要往裡走,就見一個身形熟悉的男子,摟着一紅一藍兩位女子,從裡面走了出來。登時只覺得兩頰滾燙的燒了起來:“榮平……真的是他!”
想上前去拉住他問清楚,可肖筱麗不知道自己怎麼邁不動腿。
此時的榮平,根本就沒有瞧見遠處立着的肖氏,反而是正與左擁右抱的兩位美人兒打的火熱。“別擔心,今晚上管飽叫你們舒坦……來,給本公子香一口。”
“豈有此理,榮平,你竟然……”肖筱麗捏着拳頭,怒氣衝衝的就要走上前去向他問清楚。哪知道還沒走兩步,就有人緊緊攥住她的手腕。纔回過頭,人還沒有看清,一記耳光就劈頭蓋臉的抽過來。肖筱麗登時覺得耳朵嗡嗡作響,眼前直冒金星。
出手的人,用了十成的力氣,只覺得指尖又痛又麻。“你是不是瘋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麼?你太叫我失望了,我做什麼都是爲了你,可你竟然是爲了這個敗類,你對得起我麼?”
“姨母?”肖筱麗這纔回過神,面前的姨母也是一身男裝,憤懣的怒視着自己。“您怎麼也出宮了……”
“若不是我跟出來瞧瞧,你還要瞞我到什麼時候?”宋代柔氣得渾身發抖,只覺得身上像是被刺進無數根銀針,疼痛深入骨髓:“你知不知道,倘若這件事情被人揭穿了,咱們這一族人的性命都要賠上了。你就是爲這個人被皇后鉗制是不是?他的命就這麼珍貴,值得你拿數十口性命冒險?”
“娘娘,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錢順謹慎的提醒道:“還是先回去吧。”
“既然是爲皇上祈福,自然要回國寺。”宋代柔強忍着心頭的怒火,對身後的烏子豪道:“送肖公子回去,別耽誤了時辰。”
明顯感覺到姨母的話另有所指,肖筱麗含着淚攥住她的手:“姨母,是筱麗不好,筱麗不該冒險出宮,更不該來見他。可是筱麗……求您放過他,給他一條生路吧,您不能啊……”
“像他這樣的人,活着只會連累旁人。今兒的事,我既然知道了,年貴妃也必然知道。更別說是皇后了,這一切原本就是她從中安排的,根本就是爲了讓你死心塌地的爲她辦事。此人不死,貽害無窮。”宋代柔硬着心腸道:“情啊愛啊,不過是年少無知時,未曾看清男人秉性的謊罷了,一旦看清了,根本就不會傻愣愣飛蛾撲火似的往裡跳。姨母是過來人,沒有什麼比全族人的性命、名譽更要緊了。筱麗,縱然你恨我,今日之事,也只得如此。”
“不可。”肖筱麗跪了下去:“姨母,你將筱麗視作親生女兒一般疼愛,筱麗何嘗不將您視作孃親一般敬重。榮平他……他已經辜負了我,我不會再對他抱有一絲幻想。我跟您回宮去,我再也不見他了。求您不要……讓他活吧!”
宋代柔是真的硬了心腸:“只怕此時也來不及了。”
“姨母,您說什麼……”肖筱麗難以置信的仰起頭,凝視着一臉決然的姨母:“您難道已經……”
“他不死,皇后永遠有把柄鉗制你。”宋代柔是鐵了心要將此事了結。“筱麗,你現在必然會怨我恨我,可來日,你一定會感激姨母這麼做的。畢竟是牽扯甚廣的事情,姨母不能不自私一點。犧牲一個不愛你不在意的男人,總好過要你犧牲好。烏子豪,還等什麼,扭了肖公子回去。”
肖筱麗自然是不肯,使勁兒擺弄着身子掙扎不停:“姨母,筱麗求您了,求求您,千萬不要傷害他。即便不在一起,筱麗也不希望他有事,姨母,求您了。”
“已然來不及了。”宋代柔凝視她的眼眸,道:“他出了這條巷子,便會別人帶去無人之處,現下怕是已經與你陰陽永隔了。筱麗,你就認命吧。”
眼前一抹黑,肖筱麗一下子暈了過去。
宋代柔唏噓不已:“這真是作孽。”
烏子豪趕緊讓人扶起了宜嬪:“娘娘,咱們還是先回寺裡吧,這裡畢竟不能久留。”
強忍着心痛,宋代柔道:“趕緊着。有沒有瞧見年貴妃的人?”
搖了搖頭,烏子豪如實回道:“奴才讓人仔細瞧了,並未發現有年貴妃的人跟着。自始至終也未曾發現皇后娘娘派人跟着。”
“行了,那就趕緊的吧。”宋代柔等着派出去的人來回話,可是等了一路,都不見有人來回稟一聲。到底那榮平是死是活,她的心一直懸着放不下。
“娘娘,不好了。”烏子豪忽然在轎子外頭揚聲。
宋代柔只覺得心突突的跳着,很不踏實。“別大驚小怪的,有什麼話直說就是。”
“皇后娘娘……”烏子豪結結巴巴道:“皇后娘娘的鳳輦就停在前頭。”
“什麼。”宋代柔不可置信的掀開了轎簾子,果然見到那明黃色的鳳輦。“皇后娘娘怎麼會來?那……宜嬪醒了沒有?”國寺之外,宋代柔硬着頭皮走下了轎子。“趕緊安排人,從後門送宜嬪進去。”
“只怕來不及了。”錢順瞟見了汪泉,低着嗓子道:“只怕皇后娘娘已經發現了此事。”
“懋妃娘娘萬福金安,皇后娘娘心繫聖體,也來爲皇上祈福了。哪知道都這時候了,不見宜嬪也不見娘娘您。現下皇后娘娘心裡正不痛快,您還是趕緊隨奴才進去請安吧。”
“亦唯有如此了。”宋代柔知道,今兒這事兒是鬧大了。年貴妃之所以不曾派人盯着,乃是怕日後自己怪咎。誰能想到皇后竟然親自出宮了。看樣子,若是不從了皇后,今兒這難關是必然過不去了。該死!宋代柔心裡暗叫一聲不好。榮平是不是已經被皇后救下了?
汪泉瞥了一眼宜嬪的轎子,似笑非笑道:“宜嬪娘娘也請下轎,同去請安吧!”
“宜嬪身子不適,暈厥了。本宮此番便是帶着她去求醫問藥。”宋代柔靈機一動,連忙解釋道。“還是先讓人送她去歇着,本宮自會好好向皇后請安。”
“宜嬪果然虔誠,爲皇上請安都累倒在這國寺外頭了。”汪泉陰陽怪氣的笑了笑:“奴才只怕這病在心上,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宋代柔登時惱火:“這話也是你這奴才能說的?”
汪泉冷笑一聲,不以爲意:“懋妃何苦與奴才置氣,當務之急,是該好好想想怎麼爲自己與宜嬪開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