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瑾視察完漁陽邊市的最新建設情況,也聽取了田豫、田疇對草原諸部響應情況的彙報後。
一個假道伐虢的方案,也就熟極而流地在他腦中成型了。
此後半個月,幽州軍高層自然是全速運轉起來,
一邊秣馬厲兵,一邊製造藉口、蒐集證據,以掩飾己方即將動兵的真正目的。
當然,這些工作分工都是很明確的,有條有理,絕不會出現紊亂。
找罪證和放煙霧彈的事情,諸葛瑾自會親自操刀,不用旁人過問,以確保最高的保密級別和最佳的突然性。
秣馬厲兵臨陣磨槍的事兒,自然是趙雲親自操心。而且趙雲的備戰工作,也不是從九月份纔開始的,而是早在七月份、諸葛瑾剛到幽州後不久,就已經開始部署了。
八月初趙雲就已經開始練兵、適應一些新裝備,如今到九月底十月初,部隊已經調整到了最佳狀態。
而諸葛瑾爲趙雲準備的這件新裝備,說穿了也不稀奇,其實就是雙側馬鐙。
雙側馬鐙這種東西,諸位看官應該都不陌生,後世歷史研究有明證的,口口聲聲都說雙側金屬馬鐙的實物遺蹟,最早在南北朝時的北魏出現。
不過諸葛瑾倒是沒跟其他穿越者那樣自視甚高,覺得自己能拿出雙側馬鐙,就有什麼逆天的效果了。他這人還是比較謹慎的,來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年了,他一直有暗中觀察、考察各方諸侯的騎兵裝備情況。
根據諸葛瑾的觀察,如今這個時代,雙側馬鐙的雛形其實已經有年頭了。至少在董卓之亂後的諸侯混戰中,各方都在戰爭對抗中自然而然改良裝備,至今也有十幾年了。
只不過,這個時代的原始雙側馬鐙,還是兩邊各一個麻繩圈套在腳上,踩不穩,也沒有全面普及,只是一些馬術不好的士兵,自行改裝的,好讓自己在馬背上控馬稍微穩一點。
而這種原始的東西,也不是很安全,算是風險和收益正等。雖然騎射時更穩了,更能解放雙手,但要是一個踩空,腳套進繩圈裡,人又從馬背上仰面倒下,那極有可能被奔馬拖死。
除了麻繩圈做的簡易雙側馬鐙外,諸葛瑾也不敢保證世界上存不存在木質踏板的雙側馬鐙——
畢竟要證明一個東西存在,那是很容易的,拿到實物證據就行了。而要證明一個東西不存在,那就很難,不能靠枚舉法。他沒找到說不定只是他見識少呢。
後世沒有木質和麻繩雙側馬鐙的文物,或許只是這些材料更易腐朽,存不了一兩千年。但任何古代器具的發展都是循序漸進的,不太會憑空冒出來。
所以諸葛瑾此番弄出來的新馬鐙,他也沒敢託大,覺得真能起到什麼逆轉乾坤的效果,只能說是錦上添花了。
因爲是第一年嘗試做,諸葛瑾沒有選擇用鐵打,而是先讓人用木板削了幾千副,給趙雲的部隊先試驗性地裝備磨合。
這樣一來是便於保密和後續迭代,萬一戰場上有個別遺落泄露,將來自己也好再拿出升級版,繼續多保持一段時間的技術優勢。
畢竟一線士兵的個人裝備,到了戰場上難免會因爲傷亡而丟失,對於敵人將來仿製的提防,絕對不能鬆懈,能多保密一段時間就多保密一段時間。
二來麼,先用木頭削幾批,也是爲了不用開模鑄造,可以多造幾種形狀,讓士兵們實戰使用幾個月後,反饋具體哪種造型最合腳效果最好,來年再用金屬材質大批量量產。
畢竟諸葛瑾前世只是知道有金屬馬鐙這麼個玩意兒,但他自己前世幾乎沒騎過馬,也沒怎麼接觸實物。萬一初次設計有問題,直接想當然搞成兩個“自行車踏板”那樣的東西,最後發現效果不好,那不是浪費麼。
還不如多弄幾個原型小批量實戰測試蒐集數據。這種工程學思路,同樣是漢朝其他人不可能具備的。
最後,也是出於同樣的保密考慮,諸葛瑾今年並沒有選擇立刻同時推出硬質高橋馬鞍,決定一步步來,先上雙側馬鐙,高橋馬鞍則再緩一兩年,等將來再次跟曹軍全面開戰時再投入。
畢竟任何一件純拚創意、卻沒什麼工藝難度的裝備,一投入戰場就有泄密可能,技術優勢可能也就保持個一兩年,敵人吃了大虧就會有樣學樣。
此前劉備陣營沒有掌握北方產馬地,拿出雙側馬鐙和高橋馬鞍後,自己沒有大規模的騎兵,反而強化了敵人。今年掌握了一半多的幽州,纔算是稍稍扭轉了這個問題。
而諸葛瑾經過縝密評估,認爲雙側馬鐙對騎射的提升更明顯,高橋馬鞍則是對騎兵衝刺的提升更明顯,於是他就優先上了馬鐙——衆所周知,漢朝北邊三州的騎兵,越往東越擅騎射,越往西越擅衝刺。
高橋馬鞍對騎兵控馬穩定性的提升不如雙側馬鐙,但對於騎兵對抗衝刺時反作用力的效果,卻勝於雙側馬鐙,所以一個偏騎射加成一個偏近戰加成。
既然如此,優先推出哪一項裝備,當然要因地制宜,跟己方掌握的產馬地實際情況結合起來。
諸葛瑾讓人制造的木質馬鐙,從七月份開始生產,八月份就已經裝備給了趙雲的騎兵。
反正木頭切割的東西,造起來很快,一共造了七八千付,夠趙雲此番參戰的騎兵部隊使用就夠了。
諸葛瑾在造的時候還留了個心眼,沒有讓大部分切削木材的木匠知道他們造的是什麼東西,只是讓他們按照各種要求的形狀把木頭造出來,並且鑽孔就行。
最後的組裝工作、給木板穿上麻繩和鞍具相連,這些都有另外的人完成,都是諸葛家和糜竺家的家丁,保密級更高。因爲只是組裝和縫繩,沒什麼手藝難度,外行人也能做。
如此一來,考慮到今年的作戰對象是烏桓速僕延部和遼東公孫度,有草原的阻隔,就算戰鬥中有個別戰馬被公孫度的士兵繳獲,等公孫度覆滅後,也就沒有泄密風險了,不至於把真相流傳到曹操那邊去。
諸葛瑾也是考慮到這一點,纔在今年這一戰開始試水雙側馬鐙的。
趙雲得到這種新裝備,在最初幾次試用後,立刻大喜過望,意識到了這種裝備的潛力。
尤其趙雲也是擅長騎射的將領,他非常清楚,這副木質的雙側馬鐙,對於他控馬射箭的穩定性有多大的幫助了。
原先他騎射時還要追求一個勻速直線奔馳,估摸一下提前量,調勻節奏再射。用了馬鐙之後,幾乎可以在變速、轉向奔馳時也隨時隨地出箭了。
此後一個多月裡,他每天勤練不輟,抓緊磨合適應新裝備,也把他麾下的嫡系騎兵部隊拉攏來,每天賣力操練,絕對不許鬆懈。
一個多月的艱苦訓練磨合下來,這些騎兵的騎射箭術明顯進步了相當一截,軍陣隊形的變化,也愈發純熟。
同時,趙雲也不會差餓兵。在瘋狂訓練、體能消耗巨大的情況下,他也向諸葛瑾申請,讓糜竺掏腰包,弄了一批牛羊鮮肉和乳酪製品,讓士兵們能保證營養和恢復。
反正如今漁陽城裡採購囤積了大量牛羊鮮肉,來不及醃製的就直接拿來給部隊補給,成本也不算太高。
至於乳酪製品,草原上的胡人本就大量生產乳酪。但諸葛瑾還是從南邊的廣陵微生物實驗室、弄來了自家培育篩選多年的乳酸菌株曲蘗,專門在漁陽造了新的乳製品工坊,發酵生產耐長期儲存的乳酪製品。
乳製品在南方還是屬於高端貨的,劉備陣營的大部分騎兵,此前也沒吃過廣陵郡優質菌株生產的乳製品。如今到了北方,纔算是解決了奶源問題。
很多騎兵吃了酸奶、乳酪之後,頓時驚爲天上之物,不得不承認諸侯一家真是能者無所不能,居然連釀酵出來的乳製品,都比胡人的好喝,喝了身體感受也更舒服些。
包括劉備麾下的騎兵,有一些就是烏桓人出身,只是跟隨劉備作戰多年,漢化很徹底,他們也是從小吃慣了乳製品的,吃到這種新貨時,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可是胡人賴以爲生髮展了幾千年的傳統手藝啊!諸葛兄弟居然能從發酵饅頭的曲蘗入手,把乳酪也做得如此醇厚,酸奶也酸得毫無異味,簡直神了。
這是典型的“隨便拿出一點業餘興趣愛好,就挑翻了對方賴以生存吃飯的看家本領”,純純的碾壓。
在裝備和營養雙管齊下都有保障的情況下,部隊的操練自然是一日千里,戰鬥力很快就提升了一個臺階。
這樣文武兩手都抓、兩手都硬的推進之下,時間倏然來到了建安九年的十月。
在外人看來,十月份已經是初冬了,在北方哪有這時候用兵的?各方的軍事防務也都稍稍鬆懈了下來。
不過諸葛瑾這邊,卻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在他的刻意蒐集之下,烏桓速僕延部抗拒朝廷、拒不合作的情況已經非常明朗。
比如,諸葛瑾逮到好幾次速僕延部不但拒絕跟幽州展開邊市、甚至還截殺其他部落來漁陽做生意的商隊、把他們的牛羊財物劫了。
雖說這種胡人搶胡人的事情,在秋冬之際的草原上年年都有發生,也不是新聞。
而且這種事情有可能只是下面的人因爲降溫後日子苦寒、見到肥羊路過臨時起意搶一把,作爲酋長的速僕延都未必知道下面哪個小弟動的手。
但既然到了要找茬的時候,這些小事都能拿來說事。馬仔行爲,當然也要老大對外負責。
諸葛瑾倒也不在乎打烏桓某個部族是否需要名分——本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算沒罪證,他想打也就打了。
這些文戲,主要是爲了拉攏烏桓其他部族,讓他們別看在同爲烏桓同氣連枝的份上,對朝廷生出疏離。
另一方面,也是爲了做戲給滲透進入幽州地界的曹軍哨探細作看的。讓他們即使注意到劉備軍有騎兵調動,或者發現趙雲不見了,也不至於懷疑到公孫度的事兒上。
做完這一切,諸葛瑾最後招來趙雲,確認了一下:
“子龍,讓你操練士卒、適應雙側馬鐙騎射,進展如何了?我這邊文戲都夠火候了,隨時可以下令出擊,你那邊可別耽誤事兒。”
趙雲當面拍胸脯保證:“早已準備停當,就等下令出擊,子瑜你儘管放心,我只要帶本部七千精騎,不用步兵,必破速僕延!”
諸葛瑾:“那就好,明日便可以出發了,你走之後,我也會視情況,逐步放出風聲。要是能多瞞住一陣子,就儘量瞞。瞞不住了,再七真三假摻雜著往外放消息。”
趙雲精神抖擻,連忙接令,次日就帶著七千騎兵,悄咪咪出關,沿著草原向東北而行。
諸葛瑾沒有第一時間對關內的官民公佈消息,但是對於關外,還是在最後關頭,提前給蹋頓和樓班送去了消息,讓他們保持克制,配合趙雲——這個消息也是不得不送的,否則引起誤會,擦槍走火就不好了。
你要通過他們控制的草原轄區去打速僕延,總要給當地草原的主人打聲招呼,說明去意,這是最基本的。
蹋頓等人聽說後,第一反應還是微微有些驚訝。
倒不是驚訝趙雲爲什麼會對速僕延動手,這一點已經有鋪墊了。他們只是驚訝趙雲爲什麼挑這個時間點動手,如今天氣已經開始轉冷,草原上偶爾都有下雪了。
他們都以爲諸葛瑾把聲勢造出去,是準備明年春天再動手呢,沒想到初冬就搶先動手了。
不過他們也知道這事兒是速僕延有罪在先,諸侯肯定是要殺雞儆猴的,這個反面典型的覆滅是攔不住的。何況速僕延的部族在秋季搶劫期間,也有個別誤傷到蹋頓和樓班的牛羊商隊,這就更導致他們沒理由幫速僕延了。
蹋頓和樓班部也就各自對諸葛瑾的使者田疇表示了恭順,表示會繼續和朝廷合作,不會妨礙朝廷清除烏桓人中的敗類。
不過,他們也都請朝廷體諒他們的難處,畢竟都是烏桓人,他們也不可能出兵幫朝廷打速僕延,否則對他們的威望和部族凝聚力有損。
田疇也沒苛責他們,始終以安撫爲主,表示理解,不會要求他們做更多。
最後,蹋頓等人爲了表示和睦,臨時撥出了一支原本要從遼西趕去漁陽販賣的羊羣隊伍,也不費這個勁兒了,直接在遼西北方的草原上、就地交割給趙雲,讓趙雲可以就地籌措肉食和羊奶作爲補給。
如此一來,趙雲這隊騎兵的後勤問題也得到了更好的改善,不用全程吃隨身攜帶的乾糧,還能在抵達遼西郡草原後立刻有鮮肉補給。部隊因此士氣更爲高漲,勝算自然也愈發水漲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