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子然獨自一人來到演武場的時候,瘸子三他們已經恭候多時了。
瘸子三在老書生帶回來的兵士中,排行老三,與老大、老二同屬於一個軍營。在一場保衛戰中,三人全部受了傷僥倖生存了下來。
其中老大雙目失明,終日呆在不見陽光的屋子中,嶽子然曾經拜訪過他,老人眼窩深陷,鬚髮皆白,卻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老二則完全不像一位兵士,雖然失去了一隻臂膀,卻很樂觀,每天沉迷於釣魚的樂趣之中,很是健談。
具體管事的便是瘸子三了。
他們這些兵士都是在戰場中拼殺出來的老兵,無論對於行軍還是搏殺都有一番自己生存經驗。自在居因爲其前身所特有的追求,所以對於這些兵士很是珍惜。而現在恰好南宋積弱,佞臣當道,對於戰場上立過軍人並不會妥善安置。因此,老書生便在自在居中建立了這麼一個類似於殘兵營性質的演武堂。
江湖武學與兵士戰場廝殺的技藝有什麼區別?
這個問題嶽子然在很早前拜一位軍中高手爲師學藝的時候,便問過。
記着當時那位老人說,戰場的廝殺沒有太多技巧可講,完全是一種生存的本能。因此對於士兵來說,只有一樣東西是他們在拿起刀槍時所應該具備的,那便是拼個你死我活的勇氣。戰場搏殺的藝術在於用最小的傷痕換取敵人最大程度的喪失戰鬥力。
完全沒有江湖人武藝較量中所有的騰挪躲閃的空間與時間。
也因此戰場搏殺的招數往往是有攻無守,並且每次攻擊都是直達要害,毫不拖泥帶水。正是基於這方面的原因,可以讓自己的劍法捨去花哨變的更直接更快,嶽子然才向那位老人學習了一些搏殺的技藝。
後來在襄陽時,嶽子然也曾與啞巴鬼切磋過。
不得不說,啞巴鬼絕對是一位高手,唯一的缺點便是暈血,否則在亂世之中,他絕對會成爲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此時嶽子然握着手中木製短刀,對峙着着十幾位與他執着同樣武器的大漢,面色出奇的平靜。
待池塘中輕風吹過,嶽子然子倏忽之間身子飄動,連續劈出數十招,速度快到大漢們幾乎看不見他的出手,完全沒有拼殺的資本。他如同穿插在花叢中的一隻蝴蝶,咄咄聲連續響起,待嶽子然站定時,十數位大漢的身上石灰點點,他卻沒有沾到一絲。
在場中圍着的近百位大漢,心中對嶽子然頓時凜然生畏。
隨手將短刀扔在武器架上,嶽子然對瘸子三說道:“這種考驗對於我完全沒有什麼大用。”
瘸子三點點頭,他在嶽子然的招數中看出了些他們搏殺技巧的影子,絲毫不帶江湖中人招式中的花哨與拖泥帶水,確實沒有老和尚所具有的那些擔心。
“不過,以後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徒弟便送到你這邊吧。”嶽子然接過僕從手中的汗巾,擦了擦手說道。
見瘸子三點點頭,嶽子然便轉身出了演武堂,在門前的棧橋上坐下,在那兒盤坐着一位老人,正在悠然自樂的釣魚,口中還不時的哼哼着小曲。
見嶽子然坐下來,拾起了在那裡早已經備好的魚竿,老人才開口說道:“我就說老三他們是白忙活一場。他們還不信我。”
嶽子然搖頭笑道:“三哥是相信你,也相信我的實力,但別人不一定相信。這世界上,要讓別人信服,你得在他們面前拿出實實在在的東西來。”
“你都猜到啦?”老人笑道。
“當然。”嶽子然掛上魚餌,“這些經歷過生死的兵士都有一種傲氣,要突然讓他們爲一個陌生人效命,便需要讓他們徹底折服才成。”
老人點點頭,又輕哼了幾句,才搖搖頭說道:“以前《三國》的故事不錯,現在八娘子新排的甚麼寧採臣的太矯揉造作了些,聽說是你寫的?”
嶽子然點點頭,忽然問道:“你識不識得一位名叫陳阿牛的人,他應該是行伍出身,地位也應該不低,只是現在被朝廷流放了。”
老人皺了皺眉頭,思索一番才舒展開來,說道:“倒還真有一個。”
“誰?”
“你可知曉當年權臣韓侂冑爲立蓋世功名而發動的開禧北伐?”老人問。
嶽子然點點頭,那一場北伐金朝的戰事曾經得到了辛棄疾和陸游的支持,所以他知曉一些。
“當年戰事曾取得一些進展,但之後因爲將帥乏人而功虧於潰。韓侂冑也被降金的史彌遠設計所殺。他的黨羽在當時大多都被流放啦。其中便有一位叫陳阿牛的人,他當時是韓侂冑的裨將,被流放到了瓊州。”
嶽子然思索一番,還是不能確定,便繼續問道:“這人如何?”
老人哈哈笑了起來,鋝着鬍鬚說道:“若說當今天下帶兵逃命的功夫,這人絕對是一流。此外便只是會些小聰明罷了,無甚大用。”
嶽子然心中頓時確定下來。
時間就像太湖水中的陽光,微微盪漾着便臨近了黃昏。
嶽子然正坐在水榭中與黃蓉談笑,便看見遠處孫富貴與白讓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白讓時不時的還會扭頭查看一番,臉上神情凝重。
“發生什麼事情了?如此慌張。”嶽子然隨手爲他們各倒了一杯涼茶,待他們進了水榭後纔開口問道。
白讓吞下一杯涼茶,又狐疑的看了一下身後,才說道:“掌櫃的,七公受傷啦。”
“什麼?”嶽子然頓時坐直了身子。
見他着急,白讓忙壓下吁吁的喘氣聲,擺了擺手說道:“您放心,七公並無性命之憂。丐幫的兄弟說目前七公正在我們客棧養傷呢,而且有穆姑娘和郭公子妥爲照顧。”
嶽子然這才放下心來,疑惑的問道:“你仔細說說,這天下能夠傷的了七公的人着實不是很多。”
白讓搖了搖頭,也是不解的說道:“七公只讓丐幫弟子傳話給您,讓您萬事小心。”
嶽子然愈加疑惑,手指在木欄上輕敲,說道:“打傷七公的人難道是衝我來的?這倒奇了,七公是在哪裡受的傷?”
“大內。”
“是他!”嶽子然頓時站起身子來,想起了那晚剛一交手便逼他使出渾身解數,並第二次使出左手劍的人。隨即他又坐下疑惑的說道:“不過那人對七公頗爲忌憚,應該不是七公的對手纔是。難道是他暗地裡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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