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鋒的鐵箏猶似巫峽猿啼、子夜鬼哭。
黃藥師的玉簫恰如昆崗鳳鳴,深閨私語。
兩者一個極盡慘厲悽切,一個卻是柔媚宛轉。此高彼低,彼進此退,互不相下。
只聽歐陽鋒初時以雷霆萬鈞之勢要將黃藥師壓倒。簫聲東閃西避,但只要箏聲中有些微間隙,便立時透了出來。
過了一陣,箏音漸緩,簫聲卻愈吹愈是迴腸蕩氣。但當玉簫吹到清羽之音時,猛然間錚錚之聲大作,鐵箏重振聲威。
鬥到最後,黃藥師站起身來,邊走邊吹,腳下踏着八卦方位。而歐陽鋒頭頂猶如蒸籠,一縷縷的熱氣直往上冒,雙手彈箏,袖子揮出陣陣風聲,看模樣也是絲毫不敢怠懈。
兩人如此這般反覆吹奏攻拒,嶽子然依着無名和尚平時傳他的法子,內心進入一片空明之中,心無所滯,將他們簫箏之聲中攻伐解御法門的諸般細微變化之處明悟心中,收穫頗多。
恰在這時,黃藥師與歐陽鋒奏樂聲愈來愈急,已到了短兵相接、白刃肉搏的關頭,偏偏兩人實力又在伯仲之間,再鬥片刻,即便是分出高下,怕也是兩敗俱傷,對精神氣有所不利。
嶽子然雖然聽多了木青竹撫琴,黃蓉更是不時會專爲他撫琴助興,但對於管絃絲竹卻是絲毫不懂的。
不過他已經悟到了樂音中攻合拒戰的法門,因此折了一根竹枝連打幾下,發出一串“空空”聲,記記都打在黃藥師兩人無暇他顧,比鬥關鍵時刻的節拍前後。時而快時而慢,或搶先或墮後,幾番之後竟將簫聲和箏聲給打走腔了。
激鬥正酣的奏樂聲自然進行不下去了,餘音嫋嫋,散入林間,黃藥師與歐陽鋒間比鬥,便忽地這般曲終音歇了。
歐陽鋒神色陰沉的看了嶽子然一眼,沒說話。
倒是黃藥師拱手圓場子說道:“鋒兄。你在西域潛心修煉二十載,功夫卻是比我強上一些了。”
歐陽鋒乾澀的笑出幾聲,說道:“藥兄太過自謙了,我當年的功夫就不及你,現今拋荒了二十餘年,跟你差得更多啦。剛纔若不是有不識相的打擾。怕兄弟已經處於下風了。”
頓了頓,歐陽鋒又說道:“日後我們若成了一家至親,我定要在桃花島多盤桓幾日。好好向你討教白駝山莊武學中兄弟的不懂之處。”言下之意卻是絲毫不吝嗇白駝山莊的武學了。
黃藥師微微一笑,並不在意,只是歐陽鋒再提結親之意,而且誠意十足,卻是讓他不好拂了對方面子,想要找個藉口拒絕他,一時半會兒卻又想不出什麼好的法子來。
這時,嶽子然將一旁還堵着耳朵的周伯通推上前來,拱手說道:“黃伯父,子然自幼父母傷亡。因此家中長輩着實不多。不過,晚輩曾拜全真教郝大通爲師。因此特意請周師叔祖過來爲晚輩做媒,行文定之禮。”
黃藥師神情一頓,略有喜意,還未開口說話,便見歐陽鋒上前一步,質問道:“嶽小子。你不會是隨便拉周伯通過來爲你做媒的吧?若是那樣的話,你當真是有些草率,看不起桃花島主人了。”
嶽子然毫不客氣的說道:“歐陽先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周師叔祖此次前來可是誠意十足的,爲此他老人家把《九陰真經》都拿出來做聘禮了。”
“什麼?”歐陽鋒瞳孔微縮,上前幾步,緊緊盯住了嶽子然和周伯通。
周伯通堵着耳朵被嶽子然觸不及防推上前來,此時還不知道發生何事呢,見歐陽鋒要靠近他,急忙躲到了遠處,口中呼道:“歐陽鋒,讓你的蛇兒離我遠點兒。”那副神情,讓歐陽鋒嘴角忍不住的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嶽子然心中苦笑周伯通這媒人很不靠譜,但還是鎮定的從懷中取出經書上卷,恭敬的遞給黃藥師。
黃藥師伸手接過,匆匆翻了幾頁便知道這真的是《九陰真經》上捲了。心中不由慨嘆,他與周伯通纏鬥十五載,便是爲了爭奪這本經書,卻沒想到這小子剛上桃花島幾日便讓老頑童乖乖交出來了。
見歐陽鋒虎視眈眈的盯着經書,黃藥師便把它收了起來,又爲讓歐陽鋒信服,對老頑童問道:“伯通,你今日要爲嶽世兄做媒?”
黃蓉上前將老頑童耳朵中塞着的布條去了,提醒道:“周前輩,我爹爹問你話呢。”
“什麼?”周伯通說着話,眼睛卻是緊盯着歐陽鋒,也不知道他爲何會如此怕蛇。
黃藥師又重複了一遍。
周伯通想要搖頭,不過想到嶽子然先前的威脅,只能耷拉着腦袋說道:“是啊,我是爲我師兄徒弟的徒弟求親來的。”
歐陽鋒冷哼一聲,蛇杖一擺,說道:“周伯通,我與藥兄要結秦晉之好,你橫裡插上一腳,算什麼意思,難道是當我白駝山莊好欺負嗎?”
歐陽鋒上次見周伯通,還是在十五年前上終南山奪取經書的時候。那次他只與周伯通拆了三四十招,便一掌將其打的動彈不得了。
今日相逢,歐陽鋒見周伯通對自己更是忌憚害怕萬分,當下便也沒有把周伯通放在眼裡,此時說話更是有了威脅之意。
他卻是不知周伯通的功夫早已經是今非昔比了。今日之所以對他忌憚萬分,也只是怕他杖上的兩條銀蛇而已。
周伯通這時聽了便有些不樂意,心說:“老毒物,你當真以爲我怕你不成?你打我那一掌的仇我還沒報呢,別以爲你人仗蛇勢,我就不敢揍你啦。”
老頑童想着這些,捲起袖子上前便要與歐陽鋒爭辯,卻被黃藥師給阻住了。
黃藥師微微一笑,說道:“兄弟這個女兒,胡鬧頑皮,頑劣得緊,甚麼德容言工,那是一點兒也說不上的。”
黃蓉聽了跺跺腳,嬌嗔道:“爹。”
嶽子然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別打岔。黃蓉乖順的轉過身來,恰好看見歐陽克雙眼正緊緊盯住自己,心想此人當真可惡之極,自己只在中都與他見過兩三次面,話都沒說一句,他便纏上自己了。
那邊黃藥師繼續說道:“但即便如此,兄弟總是盼她嫁個好郎君的。歐陽世兄是鋒兄的賢阮,嶽世兄是全真教和七公高徒,身世人品都是沒得說的。取捨之間,倒教兄弟好生爲難。”說到這兒,黃藥師撫須沉吟起來,顯然是要找個萬全的法子。
“哎呦。”老頑童卻是不耐起來,“黃老邪你快說選誰吧,老頑童不愛聽你文縐縐的鬧虛文,老毒物要不同意,大不了我們一起揍他一頓就是了。”
他倒是不忘趁機拉個幫手,一會兒好找歐陽鋒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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