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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都沒舒緩過來。

到了下班,徐東從攪拌站的控制檯裡對我喊道,“瘋子,等我一起下班,我們去陶朱路喝酒。”

於是我等徐東換了衣服,打的到了陶朱路吃油悶大蝦的攤子上坐着。

菜還沒上來,我和徐東坐在攤在上邊和啤酒邊聊天。

看見徐東在向我身後張望,我說道,“還有人要來嗎?”

徐東沒回答,我就自己向身後看。一看董偉吊着一個膀子正向我走來。可是還有一個人,我看見了火冒三丈。

我站起來,操起啤酒瓶。

徐東一把把我攔腰抱住。

李波冷靜的說道,“既然我來,就做好準備捱打的,蠻子(徐東的外號)你鬆開他。”

“都是兄弟,都是兄弟。”董偉勸道,“爲個女人,何必呢!”

“媽個比的,你們都替他說話是不是?”我罵道,“他是兄弟嗎,周玲子要是被蠻子搶了,你會不會還當蠻子是兄弟!”

李波推開董偉,走到我跟前,對徐東說道,“你放開瘋子。”

徐東猶豫着,把我放開。

我衝到李波面前,揚起酒瓶向李波頭上砸,結果砸在董偉的胳膊上。董偉用手臂替李波擋了。董偉對我喊道,“你要把我兩個胳膊都廢掉啊。”

我隨即抽了李波一個耳光,然後反手又抽了一下。

“夠了沒有?”李波問道,聲音很沉穩,看來他真的是做好準備來捱打的。

“我知道你找我回去幹什麼。”我對着李波說道,“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幫你到下水道里去找蛇的。”

我不想再和李波羅嗦了,我轉過身走去。

半年前,我衝進李波的辦公室,當着所有同事的面,把李波狠狠打了一頓,我狠狠的用拳頭招呼他,李波一點都沒有反抗,默默承受着我的攻擊。他的表現,讓我心裡徹底絕望,因爲看樣子他自己的作爲,他早心存愧疚,就等着我這一刻。在我出手打他的前幾秒鐘,我多麼希望他對我這我委屈的大喊,“瘋子你打我幹什麼?我怎麼啦?”

然後我會發現這一切都是誤會。

我好希望是這樣,着我最後一絲希望了。

可是李波默默的承受了我竭斯底裡的毆打。當我把李波打倒在地上,用腳踢他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站在一旁觀望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他們都做出了同樣的選擇沉默。

沒人來勸架。

原來他們都知道,全部都知道,只有一個人不知道那個人就是我!

我當時還能做什麼,只能用暴力來挽救我最後一點可憐的自尊。但是他們的沉默,讓我更加的顏面掃地。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的癲狂只是在虛張聲勢而已。

這麼長時間,竟然沒有一個人來提醒我,連個暗示都沒有。

這就是朋友。

董偉和徐東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讓我相信他們和我一樣被矇在鼓裡。也表示對李波作爲的不齒。我才保留了最後的兩個朋友。雖然在我平靜之後,我知道董偉和徐東也一定和旁人一樣,隱瞞李波的無恥,但是我需要有人陪在身邊,我無奈的告訴自己,我不能一個朋友都沒有。

我心裡想着這些,漸漸走開。

走到解放路口,看見徐東和董偉陪着李波跟着我後面。

我加快腳步,想盡快擺脫他們,我攔了一輛的士。準備上車。

“瘋子。”李波喊道,“我找到那個入口了。就在旁邊的水坑下面。”

我愣了一下。扭頭看着李波。

2002年三月二十二日,距離韓日世界盃開幕六十九天。

旁晚,夕陽掛在西邊的日頭。落日的餘輝照射在長江的細微水波之上,映射出粼粼的微光。

長江的水現在還是清澈碧綠,每年的這個時候,江水最爲乾淨。從六月份開始,汛期到來,長江的水會變得渾濁,水中的泥沙增加,讓江水變爲昏黃的顏色。

一個垂釣者坐在輪胎上,身體隨着江水的波浪略微擺動。江中間一個大遊輪駛過,激起半尺高的浪頭,向岸邊涌來。

垂釣者被第一個浪頭驚動,身體調整一下,保持平衡。然後看了看距離自己十幾米遠的第二個浪頭。

垂釣者的忽然看到浪頭上有點異樣,開始以爲自己是被浪花上的反光刺到眼睛,當他再一次定睛觀望的時候,就能夠肯定,自己沒有看錯。

浪頭上一條蛇正穩穩的漂浮在浪尖,那條蛇身體揚起,豎在水面上一截,蛇頭靜止。

垂釣者能感覺到,這條橫渡長江的蛇,也發現了自己,一人一蛇,在那一秒鐘對視。那條蛇,仍舊穩穩漂浮在水面,但是不再隨着浪花向岸邊移動,而是順着水流向着下游飄去。

垂釣者非常詫異,長江裡是沒有水蛇的,這條蛇很明顯,是從江南遊過來,而且它已經接近成功,即將到岸。

陸地上的蛇一般是不會下水游泳的,更遑論會潛入長江,橫渡幾裡寬闊的江水。垂釣者想到了民間的一個傳言,土狗子蛇一旦遊進長江,那是受到了長江裡的蛟龍召喚,被召喚的蛇,都會踊躍爭取化龍的機會,變得和平常不同,這時候長江上的任何漁船都要躲避,見到的人會倒黴。至於在長江裡的蛇,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

垂釣者看到第二個浪頭也涌過來了。

這次浪頭上伸出無數個蛇頭,齊齊排列,這些不再躲避,而是繼續順着浪頭,向着岸邊飄過來。

發呆中的垂釣者,腦袋突然清醒,意識到危險,連忙轉過身,用手拿起輪胎上和岸上連接的繩索,飛快地拽,輪胎和浪頭賽跑,向岸邊移動。

可是輪胎移動的速度,遠遠低於浪花的速度。

輪胎被浪花輕微揚起,然後又垂下,垂釣者嘴裡忍不住輕呼一聲,把繩索給放下,水面上全部是密密麻麻的蛇,隨着浪花推動的蛇,不計其數的蛇,都飄浮在水面,朝着岸邊游去。

垂釣者恐懼的發現,已經有很多蛇爬上了自己的輪胎,然後在附在輪胎上靜靜不動,它們都累了,在找一個地方休息。

垂釣者不敢妄動,看着自己身邊一條條蜷曲起來的蛇,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第三個浪頭又來了,垂釣者看到,這個浪頭帶來的蛇更多,並且擁擠在一起,很多蛇都互相糾纏,露出白色的腹部,就像胡亂打結的繩索一般。

垂釣者毛骨悚然,趁着浪頭未到之前,跳入水中,向岸邊游去。

同時,21路車,下班高峰。

在東山花園上車的兩個人,司機很熟悉,一個是高瘦的中年男人,面相英俊,留着半長頭髮,另一個是個五十來歲的矮小粗壯漢子,上車的時候人很多。

司機把車內的廣播打開“。。。。。。。請乘客看管好自己的錢包。。。。。。”

兩個男子在車內到處擁擠,粗壯漢子嘴裡用四川話說着,“讓一下,讓一下。”

高瘦的中年男人站到一個年輕女人旁邊。目光遊移不定,手伸向那個女人的坤包。

手指輕輕的拉開坤包的拉鍊,公汽顛簸,年輕女人手裡拿着一個手機在看,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有隻手在動自己的坤包。

坤包已經全部打開了。

男人的手指慢慢伸進坤包,在裡面觸碰,希望能摸到錢包之類的值錢物事。

女人的坤包裡面什麼都有,當男人的手指觸碰到光滑冰涼的東西,也沒有太多想法,而是用手背把那團物事給輕輕撥開,繼續在坤包的底部摸索。

一震刺痛從男人的手掌邊緣傳來,男人“啊”的一聲,驚動了車內的乘客。那個被盜的年輕女人也被身邊男人的叫聲嚇了一跳。接着就看到這個男人的手伸在自己的坤包裡面。

“小偷!”年輕女人大聲喊道。

所有人都想着他們看過來。

那個四川男人一看同夥失手,連忙過來解圍,“什麼事情,什麼事情,發生什麼事了。。。。。。。”

高瘦男人一臉的痛苦,慢慢把手從坤包裡抽出來。

“呃”旁邊的人向後退去。

那個女孩尖叫起來。

高瘦的男人的手已經全部抽出坤包。他的手上纏了一條紅白相間的蛇,從手掌一直纏到手腕,蛇頭正咬着高瘦男人的手掌邊緣。

高瘦男人開始發狂一樣地揮動自己的手,但是他慘叫連連,那條蛇順着他的胳膊,飛快的在他手臂上螺旋盤行,瞬間把他的脖子給纏繞起來。高瘦男人嚇得癱了,坐在地上。看着距離自己只有幾公分遠的蛇頭,在自己的鼻子前面伸縮蛇信子。

豆大的汗珠從高瘦男人的額頭淌下。盤踞在小偷身上的蛇,尾巴在不停的擺動,車裡所有人看到這個恐怖的場面,都全部安靜下來,時間彷彿已經靜止。蛇頭不停擺動,小偷的臉孔在扭曲,蛇頭不動了,小偷長長喘了一口氣。突然蛇頭如箭一樣衝向小偷的臉龐,死死咬在他的鼻子上。

乘客都驚叫着,“司機停車,停車!”。有的乘客已經從車窗裡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