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遠問完抗抗那句廢話,卻不料抗抗在他胸膛上“咯咯”地笑了。
然後抗抗就說:“碰上比你好的,我當然會變心啦。有好的我爲啥不要?”
姚遠知道她在開玩笑,就雙手用力,把她的身體給搬到自己身上來了,嘴裡發着狠說:“趁你還沒跑出去,我享受一天就算一天吧!”
兩個人這種動作,已經配合的十分熟練了。而且,抗抗特享受在姚遠身上的感覺。
於是,一場本該嚴肅的,關於是否去上大學的討論,頃刻就變作了風光旖旎的大片兒,且禁止公映。
姚遠最終還是沒有把不想抗抗去上大學那句話說出口。
他知道,只要自己這句話說出來,抗抗一定會聽話,放棄上大學的機會。
可是,他不想讓抗抗在自己的一生裡留下遺憾,最終還是決定冒險,相信抗抗不會被外面的世界迷惑了理智。
他只能再次去設法說動姜姨了。
抗抗愛他,也愛着搖搖,她怎麼可能不顧忌自己的家庭呢?抗抗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都二十五了呀。
姜姨就“哼”一聲說:“你就犯傻吧。我也沒說抗抗上大學就會變心,我是說以防萬一!要是有個萬一,將來你哭都來不及!”
姚遠就哄着姜姨說:“媽,不會有萬一的,我相信抗抗。”
姜姨就再“哼”一聲,直接不搭理他了。
姚遠想想就說:“媽,我不光是你女婿啊,我還是你兒子。就算有萬一,我還是你兒子,這輩子也不會離開你。你也一輩子都是搖搖的姥姥。難道連我你也不信了?”
姜姨就瞅他好久,然後嘆口氣,再不說什麼了。
但從這一天開始,姜姨就對抗抗不好了,總是找她的毛病,特別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飯的時候,總是風言風語地說話。
孩子都能滿地跑了,一個女人,不守婦道,去考什麼大學?讓我這當媽的,臉都沒處擱了!我沒有本事呀,老頭子死的早,不會教育孩子,愧對姜家的祖宗!
每到這個時候,總是姚遠去和姜姨對付,抗抗只是把搖搖餵飽了,就自己低頭吃飯,一句話也不說。
美美也是希望抗抗去上大學的。因爲在她看來,抗抗的眼界太小了,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如果不出去上學長見識,早晚會像她媽一樣,變作家庭婦女。
既然有姚遠這樣的好老師,有機會出去上學,爲什麼要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美美當然知道她媽擔心什麼,就利用晚上的時間,跟她媽講她上學的故事。
特別跟她說明白,學校沒她想象的那樣亂。男生女生都是分樓住着,樓下有值班的阿姨,男生沒有特殊情況,是進不了女生宿舍的。
所以,只要抗抗不是成心想找男生,就一定會很安全。再說姚遠對抗抗這麼好,抗抗又那麼愛他,她怎麼會做出對不起姚遠的事來,抗抗也不是那種人啊?
有美美這麼在裡面來回摻和,姜姨才總算不風言風語地針對抗抗,但也不給她好臉子看。
有時候,抗抗委屈地單獨守着姚遠哭,表示堅決不去考大學了。姚遠還要安慰她,哄着她去樹立信心。讓她放心,家裡一切有他,不會有什麼事的。
就這樣,抗抗的大學考試前學習,正式開始了。
晚上的時候,邵玲也過來,兩個人一起做姚遠根據書本上每個章節段落,出的考試題,不會的姚遠再專門講解。
再後來,張建國就來了。
美美還真沒敢拿姚遠的話當耳旁風。她知道姚遠是爲她好,也知道姚遠說話算話的習慣。不聽話,他會真的不幫她。
那時候,考上大學是所有在黑暗裡生活了許久的年青人,唯一可以看到的光明。
不要說張建國才二十五歲,在一些上學不限年齡的省份,四十多歲的老青年們都在學習,大有躍躍欲試的架勢。
夫妻共同準備高考都是常見的情況,甚至有父子一起準備參加考試的。
姜姨不多說什麼了,姚遠就一心準備讓抗抗去上大學。
他教的只是理論知識,那時候,還有政治時事知識。特別是抗抗準備考文科,語文作文,歷史,政治,這些科目都是必考科目。
而那個時代,這些東西里,都或多或少地含有時代因素,三十年以後的標準答案,反而不是正確的。
這個時候,在這股考大學熱的推動下,礦機子弟中學專門組織了夜校,由才解放出來,恢復了工作的老教師上課,輔導大家學習。
老教師是這個時代的人,傳授的知識,就比姚遠更接近這個時代的標準答案了。
於是,抗抗和邵玲、張建國就一起去子弟中學的夜校班上學去了。
有夜校班的專業輔導,讓抗抗考上大學,姚遠就更有把握了。
抗抗雖然笨一些,可架不住有他這個知道未來的老師啊。
首先,數學方面,邵玲和張建國不過來了,他就會有更多的時間來單獨教抗抗,讓她考個高分。
還有加試的科目,英語,他也可以專門輔導抗抗。
最重要的一點,他曾經在網上看到過省裡那年高考的語文試卷,沒有幾個題目,最重要的題目他記起來了。
作文題目是《我最難忘的一件事》。而古文題目,只是給一段古文加註標點符號,那段古文是《鷸蚌相爭》。
雖然當年是五百七十萬學子報考,只招收了二十七萬,但抗抗有他這個可以預知語文題目的先知,考上的把握是極大的。
晚上的時候,吃過了飯,姚遠就用自行車帶着抗抗,去四村的子弟中學去上輔導夜校。
夜校晚上七點開課,十點下課,姚遠就再用自行車把抗抗帶回來。
抗抗是幸福的。好多結了婚的男人,都不願意自己的妻子去考大學,而只顧自己。張建國就是那樣,他媳婦在家裡照顧孩子,他則出來學習,要考大學。
整個礦機,恐怕也只有姚遠這麼寵着抗抗,親自接送她上下學,還親自教授她知識。
放學了,抗抗坐在姚遠的自行車上,望着大家都羨慕地看着他們,心裡那個幸福,是無以言表的。
她會在黑暗裡,緊緊地摟着姚遠的腰,把頭貼在他帶着汗水味道的脊背上,閉着眼享受這隻有她有,別人只能羨慕的幸福。
可是,好景不長。
八月末的一天晚上,姚遠從子弟學校裡接了抗抗回來,剛進家門,抗抗就捂着嘴,在院子裡嘔吐。
姚遠支下車子,過去替她拍打後背。待抗抗吐完了,姚遠問她:“你怎麼了,吃什麼東西了?”
抗抗看看他,沒說什麼,指指東屋就站起身來,拉着他進屋。
東屋住着翠霞姊妹和小慧,她怕她們聽見。
進屋關門之後,抗抗臉色有些慘白,看着姚遠,弱弱地說:“這個月我沒來好事,恐怕是又懷上了。”
姚遠就愣了,接着就喊:“不可能!”
爲了抗抗能上大學,姚遠一直是採取措施的,這根本就不應該是可以發生的事情啊?
可是,抗抗懷過搖搖,當然知道自己是又懷孕了,這個應該不會錯的。
那麼,抗抗是怎麼懷上的?
姚遠尋思半天,進裡屋拉開燈,把牀上的褥子掀起一個角來。那下面,藏着他用來避孕的那東西。
那時候那個東西,還不像現在這般是用密封包裝的,而是用紙包裝,跟個小方信封一樣,可以打開。而且,那東西上也沒有潤滑液,只是塗了一層滑石粉。
姚遠從小紙包裡拿出一個來,用嘴往裡面吹氣,讓它鼓成氣球狀。
可是,只要他停止吹氣,那東西很快就又癟下去了。
姚遠在燈下仔細看它,終於發現,那東西的頭上,有幾個小小的孔洞。
他兩手用力撐大那個有孔洞的地方,讓抗抗看。
抗抗沒有說話。
姚遠又拿出幾個來,都和第一個一樣,都有孔洞。
姚遠還要看別的,抗抗就說:“你別看了,咱媽乾的。她就是想讓我懷上,讓我上不成大學!”
姚遠就坐在牀上,嘟囔說:“咱媽還真是老奸巨猾啊。我說她這幾天消停了,也不找你的碴了,原來她還有這一手!我怎麼就沒想到她會跑咱屋裡來呢?”又尋思許久,看着抗抗說,“要不,我和你去醫院,流了吧?”
抗抗就堅決地搖搖頭說:“我不上大學了,把孩子生下來。”
姚遠就着急說:“那怎麼行啊?這是你最大的夢想呀?”
抗抗就坐到他腿上去了,抱着他的脖頸,頭在他耳邊來回蹭着,小聲說:“其實,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永遠和你在一塊兒。我想上大學,是怕我沒有美美有文化,你和我說話說不到一塊兒,將來會嫌棄我。”
姚遠就摟緊她說:“抗抗,你想多了。誰說咱們說不到一塊兒的?咱們不是天天在一起,有許多許多的話說嗎?”
抗抗說:“那都是些油鹽醬醋,雞毛蒜皮。你和美美說的話,就不會和我說。因爲你怕和我說我不懂,傷了我的自尊心,所以你就不和我說了。我不上大學,就不會聽懂你的那些話,你就永遠不會和我說。我怕時間長了,你就嫌棄我了。”
姚遠就從自己懷裡把抗抗扶起她來,親親她的腮頰,給她捋順了短髮,這才說:“不是這樣啊,抗抗。我不和你說,不是因爲你聽不懂,我只是不想讓你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那麼多的污濁。
在我心裡,你純潔的就像一張白紙,心裡永遠不會想這個世界有什麼齷齪,不願意去想別人的卑鄙和無恥,也不會去算計別人。這也正是我最愛你的地方啊,跟上不上大學,一點關係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