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倉中央一個十一歲大小的孩子蜷着腿被綁在一根管子前,一頭短髮油黑,髮根卻是鵝黃色的,在微光下就像老年人染髮後又長出了新發,寶藍色的眼睛在幾乎都是棕黑色瞳孔的砂岩國異常顯眼,帶着些許高傲看着月音高興地笑着。
聽到這聲招呼,大家都轉頭看向月音。月音開始時也很意外,但是看到眼前人的現狀,無奈地輕嘆了口氣沒回應他。
“森明,先看看你們的損失吧。”
“你們放心,沒丟東西。”
聽到木櫻這麼說,兩人都鬆了口氣。森明轉而問倉是怎麼回事。
“隊長,這孩子撬了車窗進來的。”
森明有些生氣,怎麼一個孩子都不能戒備,接下去的路要怎麼保障安全。
“那你們當時在幹嘛?!”
“我和木櫻在整理內倉,薩……”
“隊長對不起,我打了個盹。”薩一臉歉意和疲倦。
“稍後我再和你們討論這個問題。月音,你認識這孩子?”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這是我弟弟阿古。”
“我不是你弟弟!”阿古一臉不服氣的樣子。
“弟弟?那就交給你處理吧。”
“謝謝。”
月音蹲到阿古面前,略有些生氣。木櫻建議先給他鬆綁,月音拒絕了。
“別管他,就是要給他長點記性。”接着轉頭問阿古:“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們下午在網牆前看到你了,但是你旁邊有陌生人,所以我就晚上來找你。”
“你什麼時候來的?”
“外面的人攻擊這輛車之前。”
“什麼?!那開槍的時候你在哪裡?”
“車裡。”
月音疑惑的望着他。他向內倉努了努嘴。
“剛纔的人影是你?!”森明沒想到自己竟然把一個小孩給跟丟了。
“是的。你們也太差勁了,都跟不上我。”
阿古想起剛纔的事情就很得意。月音一拍他的腦袋。
“你得意什麼,那是因爲有干擾,不然就先把你給斃了。”
“我說過不許碰我的頭。”阿古揉了揉腦袋。
“你來就來,幹嘛要弄亂人家的東西。”
“我口渴,所以翻了翻。”
月音又嘆了口氣,起身和大家道歉。木櫻還是給阿古鬆了綁,還微笑着遞給他一杯水。月音繼續教育了阿古一頓,聖醫會小隊則在一邊商量起今晚的安排。商量好後,森明來找月音幫忙,希望等網牆入口那邊的狀況再穩定些,能帶他們到城門守備隊那邊談談,讓他們幫忙找個安全的地方先度過今晚。他們車子周圍基本已經一片空曠,留在原地並不是好選擇。月音答應了。
“這樣吧,你們找一個人先和我過去,其他人在這邊整頓,等我溝通好了回來接你們。”
木櫻提議讓她去,森明思考了一下同意了。又囑咐了一下安全問題,月音就帶着阿古和木櫻又往城門方向去。
他們走得並不快,網牆附近還是很嘈雜,但大致是恢復了秩序,能看到穿着中央軍軍裝的兵士分成幾隊,在這一片狼籍的空曠荒地四處巡了起來。
正好其中一隊就向着他們迎面走來,木櫻嫺熟的和他們寒喧起來。
“這位中尉你好,我是聖醫會的護士,我們剛纔受到襲擊了,現在想找個安全的地方安頓一下,不知道你們能幫忙麼?”
因爲中央軍有一半軍醫是聖醫會出身的,所以對於聖醫會護士他們還是很客氣的。
“你們沒有人受傷吧。”
“沒有。”
“那就好,如果需要幫助的話,可以去找城門守備的護衛軍。”
木櫻道了謝,又和他們寒暄了幾句。就拉着月音和阿古快步往前走。
“剛纔看你那麼熱情,還以爲你見到他們挺高興。怎麼現在又拉着我們走這麼快。”
木櫻壓低聲:“中央軍中人員複雜,不清楚是哪個部隊的還是遠離的好。”
到了網牆邊,月音很快就找到了守城的巴犬隊長。巴犬隊長讓他們先稍後,等他和軍隊的指揮官請示好了再回復他們。
於是三人席地而坐,看來來往往的軍人疏導流民、押解抓到的暴徒。這時天空還是一片紅亮,月音忽然想起什麼。
“阿古,你自己一個人出來麼,那阿麗呢?”
阿古看出月音的擔憂,撅着嘴故意埋怨道:“你現在纔想起來呀,看,你一點都不關心我們。她沒事,我出來的時候把她放在巴犬大叔那裡。”
在護衛軍那應該不會有事,但是剛纔城門前這麼亂,月音還是希望儘快見到會比較安心。
“這是什麼?”
阿古忽然抓起她的手生氣地說。
“嘶,你輕點。”
木櫻也注意到了月音手臂上的傷,傷口不算深,所以滲血比較慢,但是口子很長。月音剛纔的注意力都一直被各種事情轉移,沒有發現傷口的情況已經有些糟糕,這會子被阿古一扯,她才覺得疼起來。
“你都沒知覺的麼,還有心思擔心別人,自己都要沒命了。”
月音覺得心裡挺溫暖,也覺得這孩子矛盾得好笑,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
“小傷而已,不必擔心。”
阿古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過頭去。
“我都說了不要碰我的頭。”
木櫻湊過來,輕擡起她的手臂,就着火光查看了一會。
“確實不要緊,但最好還是處理一下,否則感染了就不好辦了。”
“嗯,待會兒回去了就勞煩你了。”
又轉頭安撫一旁擔憂她但又鬧着彆扭的小男孩。
“你看護士都說沒事了,你就不要生氣了?”
木櫻也向阿古保證了一番,他才放下心來。
又過了好些時候,外巡的小隊都回來一兩撥了,巴犬纔過來找月音,表示會親自帶他們到城門那邊安置。月音簡單的說了一下聖醫會小隊的情況,因爲還有輛體積不小的堡壘車,巴犬爲難了一下,但還是讓她先把人和車帶過來再說。
回到車上處理了月音的傷口後,大家就開着堡壘車來到了入口附近,巴犬就在那裡等着他們。看到堡壘車後,巴犬還是有些爲難。現在接管城門的軍隊雖然只是一個連隊編制,但能看出指揮官是有些來歷的,巴犬拿不定主意,又去請示了一番。這回不僅巴犬,那位指揮官也來了。
“很高興見到各位。現在城門的守備事宜暫時由我接管,免貴姓柯斯。”
看着一位年輕的指揮官溫文爾雅的向他們問好。兩位女士都有些意外。月音意外的是當兵的也有長相這麼斯文的人,她印象中見到的邊境守備軍基本都是三大五粗的壯漢,說起話來糙得很。木櫻意外的是他的軍銜,看着只是二十出頭,竟然已經是中校了,這在砂岩國以戰功晉級的軍隊慣例下,簡直無法猜想這樣年輕的人所經歷過的傷痛。
森明以隊長的名義介紹了小隊的情況,也讓月音第一次對他們有了更深一層的瞭解。當知道小隊是授命於主教會時,柯斯中校的態度更親切了,只大概例行公事的看了看證件,就安排巴犬把他們帶回城門安頓。
大家都沒想到會這麼順利,看來今天遇到的這位軍官像是與教會關係較好的那一派,只是對方沒有說明自己的番屬,誰也不敢多問。
雖然火勢小了下去,但是爲防止產生更多的亂子,還是不允許進城。堡壘車只能擠過窄小的入城道從來來往往的巡邏隊間慢悠悠的挪動到靠近城牆的一個空地上安頓休息。月音和大家打了個招呼就帶着阿古去接妹妹了。
不一會兒,木櫻見着還是隻有他們兩人自己走過來。
“人呢?”
木櫻一臉好奇。月音指了指身後。
“阿麗,這些是姐姐的朋友,快來見見。”
就見一個小腦袋從月音身後探出半個來,瞪着大眼睛看了看小隊的成員們。月音往旁一閃,大家就看到一個怯生生的女孩站在了面前。月音開始認真的給阿麗介紹大家,女孩子忽閃着一雙藍色的大眼睛侷促地站着,剛纔還抓着月音的一雙小手此刻摸索着絞起了自己的衣角,憋了半天才垂下眼睛用細嫩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我……我叫……麗。”
然後擡起眼瞼快速地掃了衆人一眼又躲到了月音身後。
木櫻看到眼前的女孩子實在是太可愛了,根本就是一個活的洋娃娃,忍不住上前拉着她的小手,熱情的和她說起話來。起初阿麗有些膽怯,不時慌張地看看月音或者阿古,但不一會兒就被木櫻的親和力征服,唧唧咋咋的打開了話匣子。
待到城裡的火光已經基本退縮到視界外,網牆內外開始漸漸安靜下來時,大家就各自或警戒或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