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阿古分開後,月音重逢的愉快心情立即轉回到阿麗身上了,她坐在偏廳後的廊下思索了大半個晚上,始終找不到好的辦法。不知不覺夜色變深了。迴廊盡頭傳來腳步聲,聽起來是軍靴的聲音,早上西弗洛出門前換了冬臨的軍裝,月音沒想到他也忙到這麼晚纔回來。腳步聲停在身側不遠處。
“沒想到閣下也是大忙人呢,這麼晚纔回來。”
月音用着調侃的語氣,西弗洛竟然沒有接話。月音略有好奇,但猜想是不是他太疲倦了不想搭話,於是有些過意不去的又接了一句,語氣溫柔許多。
“今天是不是很忙,現在也晚了,累了就早點休息吧。”
還是沒有人搭話。此時月音才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她轉頭去看身後的人,昏暗的迴廊下確實站着一個穿着冬臨軍裝的人,但卻不是西弗洛,而是巖殤。月音驚訝地站了起來。四周只有幾盞引路的小燈在亮着,周圍籠罩在一層朦朧的光暈中,但青年軍官的面容卻異常的清晰,仿若穿過黑暗的光。
巖殤看似面無表情,但月音很明顯的感覺到他有些不悅。他走到她面前站定。好不容易見到她,他努力平復自己的小情緒,斟酌了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句話來。
“這段時間你好嗎?”
月音低下頭沉默,巖殤看不到她隱藏在陰影中的面容上的表情。巖殤挫敗地氣惱道: “我那個不得已的謊言就那麼不可原諒嗎?”
月音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陰影下的她其實心中波浪翻騰,只是實在找不到用什麼表情來面對他。
又等了許久,巖殤終於放棄,自己冒險在這個不太合適的時間用這個不太合適的裝扮來見她,只得到這樣的結果,他不甘心卻拿她沒辦法。
“好吧,既然你不願和我說話,我走了。”說完轉身要走。
聽到他要走,月音心裡想着阿麗的事情,一急之下抓住了他的袖口。巖殤回頭看到抓住自己袖口的那隻纖細的手,心中一喜,眼角眉梢掛着幾分高興,看向月音擡起的眼睛。
“你原諒我了嗎?我還想着要是你不原諒我,我就天天都來,直到你氣消爲止。”
那雙誠懇的眼睛讓月音心裡發酸,冷靜下來後,她其實傷心大於憤怒,他是她離開坎薩後最信任的人之一,他沒有向她坦誠,以至於她爲此生出了埋怨。但是客觀來說,他們其實是初次相識的人,她的生氣和傷心似乎有些過激了。一路上相處的點滴從腦海中閃過,除了那個從一開始她其實就應該遇見到的謊言,他對她的溫柔和保護並不比她救護他的少。可如今還有阿麗的事情夾在他們之間,月音覺得那目光有些刺眼,她還是低下了頭。
“你要是天天都來被人發現了,害了阿古和西弗洛,我更不會原諒你。”
月音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反而回了這一句話。巖殤感覺月音心裡現在只剩下擔心西弗洛了,一氣之下甩開她的手離開了。留下月音茫然的在迴廊下看着他離開的方向。
不知坐了多久,月音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回到住處的,當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門前的臺階上了。她嘆了一口氣,想要將大腦放空,希望明天一覺起來,就一切頭緒都能理清了。
忽然身後伸出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她一驚,但已經來不及反應,那隻手將她一拽,而後將她翻過來向後推到了屋檐下的陰影裡。
“好久不見。”冰冷的男子低聲向她打招呼,面上雖然還是那副與他的氣場截然不同的邪魅容顏,卻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
月音緊張地看着這第二個不速之客。這裡雖然只是外國使臣的臨時府邸,但守衛可都是職業軍人,一般人絕不可能讓人毫無察覺的進到這裡。顯然沙影並不是一般人,他的行動再次刷新了月音對他的認識,心中又增加了對他的恐懼。
“你怎麼在這裡?”
“你說呢?看來我要求你的事情,你快忘記了吧。”
“我怎麼敢忘,我妹妹還在你手裡。”
“想來你也不敢忘,但已經幾個月過去了吧,我卻沒有看到任何結果,我已經沒有耐心了。”
月音放在身側的手綣了起來,指尖揪着衣角摩挲着。
“我現在已經有了進展。”
“進展?你連東西的影子都沒見到,算什麼進展。”
“我已經見到巖殤了。”
“然後呢?”
“我會接近他,然後想辦法拿到你要的東西。”
“但我怎麼覺得你的行動和你的計劃不一致。”
月音詫異他怎麼知道自己的猶豫,他卻立即看出了她的疑惑。
“方纔在前廳迴廊,那麼好的機會,你一點都不主動,這樣什麼時候才能兌現你的交換條件。”
“你剛纔也在?”
沙影換了個方式回答她:“他的樣子看起來並不愉快。”
月音目光閃爍起來,想要說一些積極的話來化解他的不滿,要是他因此對阿麗做些什麼,是她絕對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之前他並不在京城內你也是知道的,我也一直在嘗試其他途徑,並沒有懈怠過。現在既然接觸到了他,我當然也會積極從這條線索來爭取,只是我之前和他有些小過節,所以需要時間化解。”
“過節?在我看來可不像是過節。”
沙影輕笑着放開月音。
“細節我不關心,我只想知道我還要多久才能得到我要的東西,說個時間吧。”
月音咬着嘴角看着他,心一橫說道:“兩個月,兩個月我……”
“一個月。”
“一個月太難了。”
“這是你的問題,一個月後我會來找你,你沒有討價還價的權利。”
月音還想爭辯,但沙影沒再給她機會,快速後退消失在了陰影中,只留下月音痛苦的掙扎着。
一夜無眠,第二日月音頂着疲倦的臉色在客樓的一層陽臺上吃着早餐,她沒有什麼食慾,幾乎都在對着餐盤發呆,以至於對面坐下一個人她也沒有發現,待她長嘆一口氣,終於擡頭時,才發現了對面那個已經看着她許久的人。
“你……”
“我說過我會天天都來。”
明明昨晚他是生着氣走的,此時卻一臉輕鬆愜意,讓月音實在猜不透他的想法。月音還發現巖殤此時穿的可是正經的砂岩軍服。
“你看起來很累。”
“看來我昨晚是杞人憂天了,忘了你總會找到正當的理由來西弗洛這裡。”
按照將軍的安排,他原本從今日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隨意到訪西弗洛的府邸,但昨晚還是忍不住先來見她。昨晚賭氣走了,靜下來後纔想到和她的誤會還沒有化解,怎麼反而爲了另外的人和她生起氣來。
“我來是有公務和西弗洛商量。”
原來他說的天天來就是這麼回事,簡直就是以公謀私。
“既然你有公務,我就不打擾你了。”
雖然時時都能想到阿麗的處境,也總是告誡自己要做些什麼儘快獲得沙影所要的東西。但只要面對巖殤,月音感覺自己的腦子就變爲一團漿糊,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公務我已經忙完了,我是來吃早餐的。”
“我吃好了,我還有事情忙,你慢用。”
月音逃了出去。巖殤還想追上去,卻被不知從哪走來的西弗洛攔下了。
“欲速則不達。”
西弗洛拍拍巖殤的肩膀讓他坐下。巖殤知道自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化解,便沒去追月音。
“對了嘛,小姑娘沒想通,你做什麼都是錯的,不如我們兩人敘敘情誼。”
“你沒和我打招呼就把她帶走了,你這也算有情誼?”
“哎呀,不要動不動就生氣,那天我不是幫忙解圍嘛,我不幫你,你能把月音帶走嗎? ”
巖殤心裡嘆了口氣道:“那現在我可以帶她走嗎?”
“你心裡清楚,她在我這裡更安全,而且她應該不願意和你走。”
巖殤煩惱地鎖緊眉頭。
“我知道,還是謝謝你。”
根據將軍的指示,巖殤負責和西弗洛對接冬臨國主到訪的安全事項,將會有一週時間都要到西弗洛府上來商討安保安排。
月音知道自己應該想辦法討好他,但裝模作樣的話她一句也說不出來。以至於她打聽了巖殤到府的時間,但卻總在他們辦公樓外的院子裡徘徊,有時公務結束也會看到巖殤來找自己,每次都在對方走到跟前時不由自主地躲開了。巖殤知道不能強迫她,也只能在遠處看着她的身影嘆氣。
一週就在這樣捉迷藏的狀態下結束了,冬臨國主的來訪使得西弗洛忙得早出晚歸,府裡也再沒看到巖殤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