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普敦當地時間下午五點。(小說~網看小說)下班的時間已經到了。守候了一天的人們,知道今天的等候是沒有結果了,大家心裡清楚,銀行下班了,如此大規模的轉帳手續,沒有銀行的配合是難以完成的。可是,人們依然守候在炎黃集團大廈門前,久久不願離去。
警方正在做疏導工作。一整天的緊張戒備,警察們都很疲憊,少數心理素質不過硬的難免情緒有所失控,特別是黑人警察,本來自控能力就不是很強,現在下班時間到了,他們很想回家,把身上的警服脫了,約上幾個朋友,到酒吧裡喝幾杯。可是,危機還沒有過去,他們很急躁,對圍攻人羣的態度也漸漸惡劣,有幾個不願離去的業主被警察用橡皮棍打得頭破血流。人羣很快和警方對峙了起來,氣氛非常緊張,炎黃集團的門前現在就像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隨時都可能釀成大規模的騷亂。好在一些高位的警官及時出現,做了一些安撫工作,這纔沒出什麼亂子。
大廳裡的退款工作已經告一段落。財務總監正在向談晶晶和錢玉成彙報這一天的退款情況。
一天下來,炎黃集團退了有三百多戶,六千多萬美金。現在,帳上的錢倒是不少,楚天明拿來的五個億,被劉胖子三個人取走了,但留下了百分之十二的違約金,大約有六千多萬,所以,董芳芳匯來的…八個億基本沒動。估計還可以應付個三兩天。從某種意義上說,炎黃集團如果能夠承受這次危機,算下來還是賺了。可是,這種數字上地收入帶來的卻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首當其衝的是正在施工的房子,建築方撤走了,再一次重新招標,不僅造價會上去。而且會浪費大量的時間。最關鍵的是,炎黃集團現在地這個樣子。誰還敢接手他們的工程啊?墊資就更談不上了。更何況,法院那邊還有那麼多地債主,那麼多的資產被法院保全不能動。就算是這一關能挺過去,所有的工程要重新招標,重新開工,根本說不清工期要延遲多久,肯定無法如期向那些沒有退房的業主交房。這也是很多業主現在想退款的原因。就算他們不退,不能按時交房,合同上寫得清清楚楚,那是要負違約責任的,不知道要賠人家多少錢。
還有股市和期貨市場,由於帳戶被凍結,法院當然不會着急,這就造成大量的期貨和股票無法出貨。董小方購入期貨地時候。可是按一比五的槓桿比例購入的,也就是說,只要浮動百分之二十,這些錢就會在賠得乾乾淨淨。現在,已經有一些莊家開始打他們的主意,趁他們不能動手的時候攻擊炎黃集團持有的股票和期貨。藉機狠撈一筆。這比放在那兒的房子要危險的多,分分鐘都有可能血本無歸。救市如救火,炎黃集團已經等不及了。按下葫蘆浮起瓢,錢玉成地腦袋都大了。這樣複雜的局面,別說是他,就是再強悍的經理人,也會被搞得焦頭爛額。
談晶晶也發愁,只是她不懂經營,只能乾着急,幫不上什麼忙。當然。她着急得也不是細節上的事。而是韓星那邊,究竟能不能帶來好消息。現在的事。說複雜當然複雜,說簡單也簡單,只要有錢,一切都好辦。
奧地利首都,維也納,這是一片受到上帝特別眷顧的土地,這裡,有着世界上最動聽地聲音,最華美的建築和最賞心悅目的風景。身處在這樣一個環境裡,你會不由自主地覺得自己乾淨了幾分、優雅了幾分,似乎在一瞬間就變成了紳士或者淑女。
不過,正坐在她的哥哥林清遠白色的勞斯萊斯上的林清雅,顯然對窗外的風景毫無興致,她有太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這些風景,只能留着以後再看了。
人到中年的林清遠,和他的這輛勞斯萊斯一樣,看起來精緻、簡約而又華貴,全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淡淡地貴族氣質,這種氣質,絕對沒有一丁點地銅臭味,不是用金錢就可以包裝出來的,但是,和他那厚實地身家又是分不開的,它來自於他強大的自信,雄厚的財力,也來自他自小所受到的良好的教育,來自於優越的成長環境。他的身上,兼顧了運籌帷幄的父親和大家閨秀的母親的雙重優點,既有觀之可親的優雅,又不乏讓人肅然可敬的大氣。
林清遠說話,總是那麼不急不燥、不緊不慢,一如他做事,條理分明、遊刃有餘:“小雅,這次來看哥哥,是順便還是專程啊,也不早點告訴我,讓我們有個準備。”
“專程,當然是專程。”林清雅強調了一句。對這個哥哥,林清雅其實是尊敬有餘、親熱不足。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也許,這也是他們出身大家庭的特點吧,兄弟姐妹之間,反倒比尋常的百姓人家少了那麼點親熱和隨便。
“哦?呵呵,看來我這次麻煩不小啊。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林清遠心中有數。他這個妹妹身居要職,是個一等一的大忙人。如果沒有特別的原因,絕不會專門抽空到歐洲來看他這個哥哥,肯定有事,而且是大事,如果不是特別重要,打個電話就解決了。
“哥,我來找你借錢來了。”林清雅開門見山。
“借錢,你要那麼多錢幹嗎?”林清遠不用問,就知道這不是一筆小數字。
“救火。”林清雅說得很簡潔。
“你知道你哥哥有多少錢嗎?”林清遠反問。
林清雅當然知道。她這個哥哥,上億美元的身家絕對是有地。因爲林清雅本人也是持有股份的,有知情權。可是,這個人有點不思進取,其實,現在對錢已經不感興趣了。他來到奧地利,與其說是做生意,不如說是修身養性。如果是爲了賺錢。他絕對不會到奧地利來開一家樂器行,而會利用他的資源。在國內的房地產這樣一些暴利行業上呼風喚雨,他有那個實力,也有那個能力。可他沒有,他只是平平靜靜地過着他那份優雅的、閒適的生活。經商就是這樣,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如果你不想辦法投資賺錢,那麼。資產就很容易縮水。林清遠現在,已經沒有在中國經營恆通科技時那麼風光了。不過,林清雅在乎的不是這個,她地回答讓林清遠感覺,這個妹妹的確是不好對付。林清雅說地是:“我關心的不是你有多少錢,而是以你的能力,在一天之內,用盡一切辦法。究竟能籌到多少錢。”
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但林清遠依然沒有失去了他的那份從容與鎮定:“小雅,你跟我要的只怕是個天文數字吧,告訴我你想幹什麼,想競選中國的第一任女國家主席?國內地民主化進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哥,你知道南非的炎黃集團嗎?”林清雅反問了一句。
“你還真給問着了。原本這是世界華人一百強企業裡我最不瞭解的一個,一個五年前突然冒出來的大財團,而且,和我知道的任何一幫華人勢力都不沾邊,大家對這個集團也都很好奇,我們都覺得他很神秘。不過,現在不同了。”林清遠笑着說。
“現在怎麼就不同了呢?”林清雅不解。
“我的好妹妹,你究竟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啊,在全球華人商圈,炎黃集團的事。是今天被炒得最熱的一件事。日本地,南非的。美國的,還有歐洲的一些媒體,包括網站,電視臺,全部都在炒炎黃集團的那點破事,炎黃集團的秘密,現在已經不是秘密了,不就是靠槍桿在非洲打出了一個財富王國嘛,你說我能不知道?”林清遠像是在說一件最平常不過地事:“難道你想救炎黃集團?” Wшw ▪тTkan ▪¢ ○
“是的。”林清雅直截了當。
“妹妹,咱們先不說救不救的事,我先把我的觀點告訴你,然後再決定。”林清遠從來都是那麼從容淡定:“炎黃集團是一個典型的爆發戶,說實話,這也是中國特色。在歐洲,很少有這樣的暴發戶,隨便找一個小企業,可能都會有上百年的歷史。深厚的歷史積澱,讓這些企業具備了強大的抗風險能力,很多企業能在一戰、二戰,乃至無數次的經濟危機中生存下來,本身就具有強大地韌性。這些企業,絕大多數都有非常科學地企業管理模式,非常完善的企業文化和非常合理地股權制衡機制。員工對企業非常忠誠,有的,甚至是一家幾代人都服務於一個企業,一些擁有優秀技術的員工,在他們的孩子出生以後,就讓他學習自己精湛的手藝,歐洲人和中國人在這一點上區別很大,中國人對行業很挑剔,都要上名牌大學,想升官發財,歐洲人卻無所謂,他們並不以做工人爲恥,他們引以爲恥的是在他所從事的那個行當裡做得不夠優秀。以我在奧地利收購的這個樂器廠爲例,它的品牌並不響亮,但是,大多數名牌產品,在我們看來,都屬於大路貨,都稱不上高檔。真正來我這個廠購買鋼琴的,都是奧地利和乃至全球最有名的鋼琴家。而這個企業賴以生存的,就是它擁有一批工藝精湛的技師,並且代代相傳。”
“你說的這種情況咱們國內也有啊。比如北京的同仁堂,也就是《大宅門》裡說的那個白家老號,和你說的這種情況不是非常相似?即便是老店撐不下去了,東家還是把藥店的一批老人養起來,以求東山再起。”林清雅有點反駁他哥哥的意思。
“不同的。”林清遠不以爲意:“中國人受孔孟之道影響太深,有着中華名族傳統美德的人講究忠誠,但他們忠誠的是人,是他們的主人,尊卑觀念很強,當然,我不是說這樣不好,存在的。就有它地合理性。但歐洲人不同,他們的忠誠,是忠誠於事業,忠誠於信念。比如我,我收購了一家歐洲企業,和他們原來的股東,是一種很單純的經濟關係。甚至是一種合作關係,企業的兼併與收購。作爲一種正常的資本經營形式,在歐洲被看得很平常,但在中國人的眼中不是這樣,兼併和被兼併者,在很多情況下,往往會被看成是對手甚至地敵人。所以,我地企業裡的員工和技師。他們只忠誠於這個企業,如果企業倒閉了,他們會覺得自己失去了歸宿,但企業地股東是誰,董事長是誰,卻被他們看得很淡。”
“哦。”林清雅似乎明白了一些。
“這就是我把炎黃集團定性爲暴發戶的原因。在生意場上,利潤與風險,往往是成正比的。像這種暴發戶企業,他毀滅的速度,與暴發的速度,往往是驚人的相似。現在我們可以來分析一下炎黃集團,從最表層看,它的原始資本地積累。是靠槍桿子打出來的,是靠賣鑽石等稀有礦產起家的,就像中東人的財富,是靠賣資源起的家,資源沒了,財富的根源也就沒了。但是,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積累以後,炎黃集團的狀況比中東人更糟糕,也更可怕。中東人把錢用來存銀行,買房產。地確是有點不思進取。但最多也就是坐吃山空,這麼多年。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是花不完的。可炎黃集團呢?居然把所有的財富都像是一個賭徒一樣,瘋狂地壓在了風險投資上,當然,如果沒有目前的這檔子事,炎黃是極其成功的,在過去的幾年,炎黃集團地財富一直呈幾何級在增長,企業的決策者,就是那個叫董小方的傢伙吧,就像一個逢賭必贏的賭徒,這樣的人,要麼是個天才,要麼就是運氣狂好。當然,我寧願相信他是個天才,咱們中國,從來都不缺乏這種天才。”林清遠的語氣從來都是寬容的。
“這個人,的確是個天才,他的建設性,與他的破壞性,都是極其巨大地。”林清雅插了一句。
“這就是我想告訴你地。無論是一個企業,還是一個國家,它的生存、發展、壯大,都不能把希望完全寄託在一兩個天才或是偉人身上,歸根結底,還要要建成一個成熟地、完善的、可以引領可持續發展的體制和文化,這纔是根本的出路。炎黃集團,看起來出事的原因非常偶然,就是因爲那個董小方背叛了集團,但在某種意義上,其實是一種必然。因爲這個企業在觀念上壓根就是農民式的,就像李自成、洪秀全一樣,他們有可能成功,但成功的結果必然是分裂。咱們中國的農民式英雄們能共苦卻不能同甘的悲劇已經上演了一代又一代,相對而言,炎黃集團這點小事,又能算得上什麼呢?說真的,這樣一個企業,就算是今天能夠借外力起死回生,誰知道明天又會是什麼樣子呢?”林清遠的態度說到這裡,已經非常明朗了,他不認爲這個企業有挽救的價值。
林清雅被林清遠說得有點動搖了,但她並沒有忘記此行的使命:“哥,咱們不說這麼多了。您給我一個答覆吧,這個忙,您幫還不幫,當然,幫與不幫在你,我既不強求你,也不會因爲你的決定責怪你。”
“我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吧。你剛纔問我能夠籌多少錢,我可以告訴你,我能籌五個億,是美金,這是我經測算之後得出的最合理的數字,沒有水分。不過,如果這筆錢給了你了,我的身家性命、甚至是我們家的聲譽和影響也就全壓在這上面了,這你要仔細考慮清楚,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也和你自己有關,包括我們父親的一世英名。”林清遠的態度非常嚴肅。
“嗯。”林清雅聽出了哥哥這句話的份量,非常沉重。
“還有,我要正告你。如果是一般的市場波動,有了我籌集的這五個億可能已經夠了,但情況可給比我們想像得要糟,很顯然,那個董小方一直在背後做手腳,這樣一來,五個億就遠遠不夠了。我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想到別的辦法,否則,這錢可能就要打水漂了。”林清遠估算得很全面,他已經想到了最壞情況。
“辦法在想,目前還沒有結果。”林清雅實事求是。
林清遠點了點頭號,接着問:“最後,你必須回答我。你和這個企業,究竟有什麼關係,值得你如果鄭重其事?”
“這個企業的董事長,是你妹夫的未婚妻。”林清雅像在說一件平常不過的事情一樣。
“啊?!”這一次,林清遠的風度,他的從容和鎮定,終於被他親妹妹的一句驚世駭俗的話擊得粉碎。
北京。深夜十二點。林正祥家的書房裡,煙霧繚繞,韓星正在上網查看炎黃集團的相關報道,書桌上的菸灰缸,已經堆得滿滿的。林正祥這個書房裡的空氣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污濁過。林正祥已經出去奔走了,韓星在等待他的消息。
叮零零……電話終於吃了。
韓星一把抓過來,不假思索地問:“正祥,情況怎麼樣?”
“國資委決定明天舉行一個聽證會,討論對炎黃集團的投資事宜。你今晚好好準備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