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將軍拜訪,還帶了很多侍衛上門,這消息在接近午膳時在雙翼王府傳開了,童雪霜聽到消息時,也頗爲詫異,她之前是有叫人查過他的行蹤的,知道他是一直在邊關,兩年未回,即使惠妃多次哀求也未動容。
這次回來是爲了什麼?爲了殷雪?
對於鐘鳴的感情,童雪霜是真的挺複雜的,這個男人前世對她的好,她一直感恩在心,來着異世第一次敞開心懷接受的也算是他,他的算計,想來也不是針對她,或許在他心裡,一直都是那個殷雪吧。
所以這樣一想,她對他並未有任何的怨意,至於以後,沒有必要的交集,沒有聯繫自然是最好的。
冥墨烈也算客氣,專門還在大殿裡設了宴款待。
晌午時,一身錦衣的鐘鳴帶着兩個侍衛到雙翼王府。
一身柔亮的長袍錦袍,英姿煞爽,還是那俊朗的面容,脣角微勾似帶着幾分不變的笑意,只是若仔細看,卻可以發現他濃眉卻緊鎖,俊眸眼底陰沉,薄脣緊緊的抿着,比起以前的明朗多了些陰沉,衣襟前的麒麟繡圖昂首怒目,更是將他身上的明朗氣息轉化成了深不可測。
童雪霜就站在偏門看着英武不凡的男人進門,落座,心中不免嘆息,還是那張俊容,卻已經不是那個曾經她貪戀的溫暖了。
是他變了,還是她變了?
童雪霜不由的想起兩年之前,剛遇到鐘鳴那會,那時候他身上的明朗氣息,是她最喜歡的氣息,也最容易讓她放下防備不自主的靠近。
其實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是如此,當自己處於陰暗處時,不自覺地就會喜歡靠近那些溫暖的光源,就如她,接受冥墨塵,誰能說不是因爲那份割捨不了的溫暖了?
甚至,她比誰都要清楚,對待冥墨塵,依戀那份溫暖遠遠比對他的感情更要來的深。
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童雪霜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他變了,對嗎?”冥墨烈問。
童雪霜轉身,望向身後的男子,淡聲道:“有誰沒變?”
處於這樣的年代,變多變少,只是看個人的能力罷了,能力不夠,只能順應潮流一直變,直到變得能保護自己。
“要不要出去打個招呼?”面對她的反問,冥墨烈並未在意,只是看着她,眼神探究的問道。
童雪霜冷冷的勾脣,冰眸毫不退讓的對上他探究的視線。
無聲的回視。
兩人對視半響,冥墨烈突然勾脣,語氣已經回溫:“去陪塵用膳吧。”
說完,轉身從偏門出去,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哈哈……。鍾將軍大駕光臨,是本王有失遠迎了。”
高大的身影,純黑的長袍,分明的棱角,冷厲沉穩的眼神,傲視衆生的霸氣……童雪霜看着冥墨烈大步邁出的背影,曾經的小少年已經長成了成年男子,曾經的幼稚調皮不復存在,十年的光陰,留下的也只有深不可測的內斂。
童雪霜想,或許,變得真正多的也只有他吧,有時候即使是她,也不能辨清他那反覆無常的情緒下,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童雪霜回到雙翼苑,冥墨塵正坐在窗前發呆,銀白的髮絲隨着寒風飛舞,削瘦纖細的身條,如玉的容顏微帶憂愁,讓她覺得他就像是那即將羽化而去的仙人,心中不由的一陣驚跳。
呼喚率先出了口:“塵。”
冥墨塵回眸,勾脣輕笑,眉宇間的情愁瞬間消失無蹤,彷彿剛剛的一切都只是童雪霜的錯覺。
他捏拳在脣前咳嗽了幾聲,然後笑道:“回來了?”
俊彥雖無過多的血色,笑起來卻還是令人眩目,根本無損他的俊美,這樣的男子令童雪霜也捨不得責備,只能上前,關上他身前的窗戶,伸手牽上他身側的大手。
果然,冷的好似冰。
她還是忍不住皺眉,冥墨塵卻笑得越發的開懷,伸手把她往懷裡扯,滿懷的擁住了才道:“雪兒,我現在覺得好幸福。”
童雪霜擡頭,疑惑。
冥墨塵笑得開心的道:“現在的雪兒會爲我擔心,會爲我着急,會心疼我,這些都是我以前最想要得到的,現在終於全部都實現了,我真的覺得好幸福。”
用自己的健康,甚至是生命去換取一些關心關懷,這樣的思想她無法苟同,不過見他一副得了全世界的滿足模樣,童雪霜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語氣裡帶上了些許的柔意,輕聲問道:“餓了嗎?要不要傳午膳?”
冥墨塵不答,反而問道:“聽說哥現在在大殿宴請鍾將軍?”
童雪霜點點頭。
冥墨塵抿脣,面上換上擔憂的表情看着她,那份傷愁的俊容着實讓人心疼。
不過他不說,童雪霜也不問。
童雪霜轉身進偏門,淨了手,剛轉身,身子再次被人抱住,男人埋首在她的脖子裡,輕聲呢喃,底氣不足:“雪兒,如果你知道我現在的想法,一定會覺得我很壞吧。”
“嗯?”
冥墨塵把她擁的更緊,沉默了幾秒,才緩聲道:“我知道鍾將軍爲何而來,雖然他從未表達過什麼,但是我看的出,他喜歡你……他此次來也定是爲了你,雪兒……如果我說,我想把地牢裡的那個殷雪還給他,你會不會覺得我卑鄙?”
冥墨塵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他不想鐘鳴知道童雪霜的存在,那樣,鐘鳴或許就會把殷雪當成她,這樣,他就不會來覬覦屬於他的佳人。
他不知道自己的還能活多久,但是他自己的身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感覺到他的生命就像那點燃的蠟燭,在快速的燃燒,而燃燒完的那天,或許就是他生命的終結……
他多麼的捨不得,眼前的這個女人他還沒來得及好好的愛,還沒有給她幸福,就要離開了……所以這一年裡,他不想任何人來跟他搶,他怕,自己……搶不過。
“是挺卑鄙的。”童雪霜點點頭,表情認真的道。
“雪兒……”冥墨塵着急的看向她,箍在她腰間的大手也不自覺地收緊了。
童雪霜又道:“但是我允許你卑鄙。”
話音一落,冥墨塵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隨即激動地抱住她:“雪兒,雪兒……”
童雪霜看着他激動的樣子,難得的幽默了一把:“好了,不用太感激我,我知道你很感動……唔……”
後面的話盡數消失在男人的薄脣間。
童雪霜擡眸,看向男人陶醉的閉上了眼睛,睫毛輕輕的顫抖,讓她只覺得心軟軟的,她本意也不想和鐘鳴有過多的糾纏,那個殷雪本就是他的人,這樣也算是物歸原主吧。
前殿。
冥墨烈,鐘鳴對立而坐,身邊伺候的是梅竹蘭菊四婢。
鐘鳴舉起酒杯,朝冥墨烈道:“末將突然造訪,希望不會唐突了王爺纔好。”
“哪裡的話。”冥墨烈淡淡一笑,在鐘鳴喝下酒後,親自給他滿上,兩人碰杯一乾而盡。
鐘鳴把酒杯放下,在大殿裡掃了一圈,笑看着對面的冥墨烈:“雙王爺,末將前些日子聽說翼王爺病重,可是屬實?今日怎麼也不見他?”
見鐘鳴這麼快就開始露出來的意圖,冥墨烈墨眸中是一閃而過的陰霾,只是眸色極其深邃深幽,讓人難覓察覺。
他似是而非的笑了笑,意爲不明的道:“這都是外人亂傳的,此時他不在府中,前兩日就出門去了。”說着,就舉起杯子:“鍾將軍這次回來,莫非就是爲了塵?沒想到將軍如此關心塵,本王代他謝過了。”
“這麼說來,是末將來的不巧了。”鐘鳴貌似遺憾的道。
似模似樣的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正在斟酒的曉蘭,曉菊,鐘鳴眼中是若有似無的暗光,然後朝冥墨烈羨慕道:“王爺府上的丫鬟就是比別處的聰敏些,王爺果然好福氣。”
冥墨烈淡淡一笑:“將軍謬讚了,只是些粗使丫鬟罷了。”話雖這樣說,冥墨烈的眼中卻已經無一絲笑意。
鐘鳴卻無畏的對上他危險的眸子,笑眸眼底是倏然凝結的冰霜:“不過末將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四婢以前似乎一直是跟着殷夫人的?也不知這殷夫人如今過的好嗎?”
如果作爲一般的交情,按道理說這鐘鳴無論如何也不該問起一個王爺的侍妾,這事多少是有些逾越的,但是現在鐘鳴借四婢之事,貌似無意的提起殷雪,倒也不會顯得唐突,好似只是一般的詢問。
冥墨烈也未表現出什麼,只是一抹邪魅勾魂的笑意染上了嘴角,如墨的眸子裡狠辣一閃而過,隨即又恢復了清明,他低頭飲下白玉瓶中的酒,才道:“實不相瞞,前些日子塵是受了傷,而這兇徒正是那侍妾,想來這些年本王和塵待她也是不錯的,可是她竟恩將仇報,此等惡婦,本王前日已將她打入地牢。”
擡頭,看向鐘鳴:“本王倒是沒想到,將軍竟然還會記得這麼一個侍妾。”
沉吟了一下,又道:“如果將軍喜歡,只要不介意是殘花敗柳之軀,本王可以將此廢妾送給將軍,如何?”
鐘鳴面上還是笑意吟吟,可是桌子下的手已經青筋畢爆。
官員之間彼此之間送侍妾之事不是沒有,但是鐘鳴爲官以來,就很不齒這樣的行爲,而且一般能當禮物般送來送去的,都是身份卑下的舞姬歌姬,而現在,冥墨烈說要把殷雪送給他,不管是對殷雪還是對他,皆是一種侮辱。
“王爺說笑了。”沙啞的聲音,滿是冷氣。
冥墨烈扯脣,似是笑了笑,但還不如說是諷刺,兩人同時停下手上的動作,氣氛瞬間凝結成冰。
半響,被冥墨烈的話逼出一身寒氣的鐘鳴笑了笑,門外有他的侍衛進來,朝冥墨烈行過禮後,走至鐘鳴身邊,在他耳邊低語。
冥墨烈不甚在意的自己飲酒,偶爾朝耳語的兩人瞥去一眼。
鐘鳴聽完侍衛的耳語,倏然起身,朝冥墨烈作揖,語含遺憾的道:“雙王爺,實在抱歉,末將家中出了些急事,急需去處理。”
冥墨烈也站起身來,做出不捨的樣子:“這樣啊,那真是很可惜了,本王本來還想和將軍好好喝個痛快的,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下次了。”
“那末將先告辭!”朝冥墨烈行了禮,鐘鳴挺直背就轉身離開。
一夜在前領着幾人出去,穿過迴廊,在路過雙翼苑時,鐘鳴的視線被雙翼苑門前的大樹吸引,只見上面坐着一個一身黑衣的壯碩男子,樣貌很眼熟,卻記不清楚在哪裡見過。
“將軍,請!”見鐘鳴看着樹上的獸人不挪步了,一夜在身邊提醒道。
鐘鳴收回視線,點點頭,在一夜的帶領下出了雙翼王府。
出了王府,鐘鳴躍上黑馬,飛速離開雙翼王府,一行人到了郊外,到了荒無人煙的地方,鐘鳴突然停下來,從樹林裡飛出四人,單膝跪在他身前。
“怎麼回事!”看着四個掛彩的侍衛,鐘鳴冷聲喝道:“還有六人了?”
“回將軍,屬下按照將軍的吩咐去地牢附近查探情況,可是不知從何處出來一威武高大的男子,力大無窮,指尖好似厲爪,見着我們就殺,我們奮力對抗,卻不敵!”
“所以?”鐘鳴的表情越發的冷冽。
四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悲痛道:“林志六人,被當場撕成了碎片,死無全屍。”
沉寂。
鐘鳴驟然出掌,把四人揮出幾丈遠:“廢物!”
四人被他的掌力打得吐血,卻不敢有一點反抗,皆是面露凝重的單膝跪在地上,等着他下面的懲罰。
只是,好半響也未見鐘鳴有其他的動作,幾人不由的擡頭。
鐘鳴轉身,冷聲道:“給你們將功折罪的機會,雙翼王府有個陌生男子,去查查他的來路。”
“是!”不用死,四人自是高興。
四人隱匿後,鐘鳴身後一個和其他統一着裝不同的男子上前,他是鐘鳴手下最爲得力的副將李武,這麼多年一起出生入死,對鐘鳴的很多事情也算是瞭解。
見鐘鳴臉色陰晴不定,他忍不住問道:“將軍,屬下不明白,既然將軍此次來就是爲了救殷雪小姐,爲何不順應了雙王爺的意思,如此一來,我們也省去了很多麻煩。”
鐘鳴轉頭,厲眼回瞪:“你懂什麼!”被當成廢妾送給旁人,這樣的侮辱他怎麼捨得讓她受。
被呵斥,李武訕訕的低下頭,不敢再多問,不過心中的疑問卻更多一層,當年殷雪是他親眼看着他安排進雙翼王府的,那時候也沒見他多重視,怎地現在他覺得他們將軍好似很不捨得她似的?
實在是想不明白,李武只能迷茫的撓撓後腦勺。
其實哪裡只有他不明白,就是鐘鳴自己也不明白,那丫頭當初只是他買來的一個丫鬟,在身邊伺候了一段時間,見她姿容不錯,纔想着送進了雙翼王府,也沒想她能給他所要的情報,只是當防範於未然罷了。
可是卻不想幾年不見,那小丫頭竟然出落的那麼美麗不可方物,尤其是身上那股子清冷,更是讓他忍不住想要一再靠近……兩人在瑤城山莊爲數不多的幾次相處,更是讓他對她多了幾分情愫。
其實他早該帶着她離開的,只怪那時他還沒有認清自己對她的情愫,以至後來讓事情變得那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當初當上將軍,本只是喜歡那種上陣殺敵的暢快感和被百姓信賴的成就感,可是後來惠妃在他耳邊多次提及立儲之事,讓他知道一旦爭儲失敗,鍾氏滿門將會有怎樣的後果,這讓他不得不走上那條未雨綢繆的路。
他沒想到,就因爲他的這一個舉動,讓那個無辜的女子無端的承受了那麼的痛苦,這算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
他本就無意於這樣的政治戰爭,殷雪死後,他更是無意了,常年鎮守邊疆,一方面是不願面對過去,一方面是懲罰自己。
可是,他沒想到她真的能醒過來,當初那兩種致命陰狠的毒,竟然還能讓她留下一條命,他簡直不可置信,趕回來,只是想看看她是否真的是無恙。
在半道上聽到了她失寵並且打入地牢的消息,他想,冥墨烈或許會這樣狠心,但是冥墨塵他怎麼也不信他會這樣做,畢竟當初冥墨塵因爲她的死傷痛欲絕,幾度失去神智的場面還歷歷在目,他怎麼可能捨得如此待她。
卻不想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們竟然真的捨得!還說要把她送給他!
難道當初那些痛苦的樣子都是做出來的嗎?
他無法理解,也不準備理解,既然他們不願意善待她,那就由他來呵護!
——
鐘鳴離開後,冥墨烈立即喚來暗衛,冷聲道:“把地牢裡的女人帶到書房。”
“是。”
殷雪不明白,也很害怕,她左右不安的打量着身處的房間,小手緊緊的抓着身下的椅子扶手,神情警惕的左右環顧。
她本來在地牢裡呆的好好的,可是剛剛突然有人把她從地牢裡拖出來,還給她吃了頓好飯,清洗了身子,然後就把她丟在了這裡,說是有人要見她。
她一邊欣喜於不用呆在那樣陰暗潮溼,沒有天日的地牢,一邊又害怕這只是臨死前的一場美夢,如果是這樣,她寧願呆在那陰暗的地牢裡,混沌度日,畢竟好死不如賴活着!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高大的身影映在了門窗上,殷雪立馬無措的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盯着房門。
“咯吱。”一聲,房門被打開,一張她最熟悉不過的俊臉印入眼簾。
殷雪連忙蹲下身子,朝冥墨烈行禮:“奴婢見過王爺。”
冥墨烈看了她一眼,未出聲,走至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墨發如絲,髮絲中的銀色髮帶,在燈光下如那黑夜中的銀河,將黑與白分得極其分明,墨色的瞳眸隱藏在長長地眼睫下,看不出喜怒,唯有嘴角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明明俊美的如同天神。
可,此刻這樣的冥墨烈在殷雪眼底卻像是那地獄的勾魂使者,讓她生畏,讓她害怕至極,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冥墨烈看着跪在地上的殷雪,也沒叫她起身,就是一直看着她跪在地上顫抖,嬌小孱弱的身軀彷彿一隻受傷的小白兔,姿態還真有那麼幾分引人憐愛的意味,要是他人,或許早就忍不住將這一抹嬌小身影攬入懷中,細心的呵護。
但是冥墨烈卻絲毫沒有這樣的衝動,相反的,看着她,想到的也只有另外一抹清冷的背影,那個背影明明那麼冰冷,甚至是寒的徹骨,卻讓他再三的想要靠近……
想到這些,冥墨烈望着殷雪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
冥墨烈不說話,殷雪也不敢擡頭去看他的表情,只能低着頭,忐忑不安的等着他出聲,或者是給自己一個什麼樣的判決。
“知道嗎?鐘鳴將軍今日已經到京城了。”
很久後,冥墨烈終於出聲道。
殷雪聽到鐘鳴的名字,不禁心中一悸,怯弱的眼中劃過一些喜悅,不過隨即又變得暗淡無光。
“他今日問起了你。”冥墨烈又道,明明還是一樣的嗓音,一樣的語調,殷雪卻覺得背脊一涼,撐在地上的手指蜷縮了一下。
她細小的動作一個不差的落在了冥墨烈的眼中,他起身,勾脣,走至她身前,語氣突然變得輕柔:“擡起頭來。”
在這滿室的陰暗房間裡,殷雪擡頭,茫然無措的看着他。
冥墨烈輕笑,邪魅的笑容讓那張俊容更加生動,可是殷雪卻只覺得寒從心起,滿心的恐懼。
冥墨烈將她眼底所有的害怕看在眼底,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但語氣還是很輕柔的問:“想要活嗎?想要過的好嗎?”
雖然害怕,但是殷雪還是情不自禁的點頭。
冥墨烈見她點頭點的快,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起身道:“想要活命很簡單,想要榮華富貴也很簡單。”
他看着她,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指指另外一邊的椅子:“起來,坐上去。”
殷雪以爲是自己聽錯了,擡起頭小心的看向他,卻見他一臉的認真,可是就算是如此,殷雪還是一臉的躊躇,從地上站起身,一邊觀察着他的表情,一邊往椅子挪過去。
好不容易到了椅子上,她也只敢用屁股坐一點點的邊。
冥墨烈一皺眉,她嚇得直接從地上跌到了地上,慌張的扒拉着椅子角,然後在冥墨烈越來越不耐煩的視線,再次坐在了椅子上,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膝蓋上,低垂着頭,等着冥墨烈接下來的指示。
這樣的的殷雪,讓冥墨烈多看一眼的慾望都沒有,他轉開視線,瞥向窗外。
“謀殺皇家國戚,而且還是個王爺,按照冥國律例該當如何,知道嗎?”
“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聞言,殷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跪倒在地上,朝冥墨烈哀求道:“王爺饒命,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王爺……”
“噓……。”冥墨烈手指放在脣前。
殷雪立馬噤聲,安靜下來。
冥墨烈接着道:“罪該株連九族!”
嚇……
殷雪瞠大了眸子。
“當然,本王現在也可以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只是看你願不願意了。”
殷雪跪在地上死命的磕頭:“奴婢願意,奴婢願意,不管王爺要奴婢做什麼都願意。”
……
回到地牢,殷雪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久久未回過神來,甚至不敢相信這麼好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不但不用死,還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她不知道他說的可不可行,但是她很清楚,這於她來說,都是極好的事情,而且現在她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只能往前走,至於事情敗露的結果,她拒絕去想。
——
第二日清晨,冥墨塵精神不錯,難得的出來用早膳,用完膳,童雪霜看着他用下湯藥,纔出聲宣佈道:“明日我出去幾天。”
冥墨塵在桌子下牽上她的小手,有些擔憂的問:“一定要去嗎?”
童雪霜點點頭。
冥墨烈疑惑的視線掃向兩人,童雪霜道:“明日我要去鯉城頂。”
鯉城頂。
去做什麼,不用說冥墨烈也明白,他眼神閃了閃,擡起頭,不在意的道:“行,我派幾個暗衛……”
“不用了。”童雪霜直接拒絕,既然甄丹子喜歡隱在山頂,自是不喜人多打擾的。
冥墨烈沉默,半響,從椅子上站起身,聲音倏然變冷:“隨你。”言罷,轉身離開。
看着冥墨烈離開的背影,冥墨塵眸色變深,其中深沉和凝重一閃而過,然後轉而望向童雪霜,溫柔的笑了笑。
冥墨塵在書房裡並沒有找到冥墨烈,問過四婢,才知道他一早就出門了。
冥墨塵就在書房門口等着,等了一個時辰纔等到他。
冥墨烈一身風雪的回到書房,看到冥墨塵坐在寒風冽冽的門口,有些詫異,見他面色有些疲色,冷聲呵斥:“身子不好,怎麼也不好好將養着,是嫌自己活得太舒服是不是!”
轉身,朝門外怒吼:“來人。”
幾個下人連忙從角落裡走出來,冥墨烈怒罵:“你們這些奴才怎麼回事,翼王爺身子不好,竟然讓他站在此處,出了好歹你們擔待的……”
“哥,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但也不用把氣發在奴才身上,我要等在這裡,誰人敢說?”冥墨塵語氣淡淡的打斷冥墨烈對奴才的斥罵,轉身看向幾個嚇得臉色蒼白的奴才:“下去吧,不要讓任何人過來。”
“是。”
冥墨烈看了他一眼,轉身進房。
冥墨塵緊跟着身後進去,一進門,一件雪貂毛披風迎面甩來,冥墨塵伸手接住,也不知是吹了太久的風還是這會動作太大,開始咳嗽了起來。
冥墨烈擔憂的皺眉,端起桌子上的茶水,用內力催開,然後倒出一杯,遞給他。
冥墨塵接過抿了一口,咳嗽稍微止住,他把手中的杯子放到桌子上,望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冥墨烈。
沉默在兩人之間持續着。
望着冥墨烈緊繃的臉,冥墨塵緩緩低下頭來,幽幽的嘆息。
那嘆息如一把鐵錘重重的砸在冥墨烈的心上,他擔憂的看向他。
“塵,哥是不會讓你有事的。”
“哥,你是不是也喜歡雪兒?”
兩人的話同時出口,也同時落音。
冥墨烈一怔,頓時愣了,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冥墨塵。
冥墨塵說:“哥,你也是喜歡她的吧,我們是雙生子,我能感覺的到。”
“或許你的喜歡並不比我少。”
“十年前,你雖然每次都說討厭她,也愛整她,但是我知道你只是不滿她忽視你,你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兩年前,你每次都對她那麼狠,其實是和十年前一樣吧,你總想要得到她的重視。”
“哥,其實你和我一樣,深愛着她。”最後,冥墨塵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語氣是斬釘截鐵。
冥墨烈從開始呆愣,到現在的沉默,自始自終未說過一句話,他看着冥墨塵一臉肯定的樣子,好久才笑了起來。
可是那笑意卻很冷,很諷刺,就像是聽到了什麼世界性的大笑話一樣。
“塵,你錯了。”
“我不喜歡她,更不愛她!”
倏然收起了笑聲,冥墨烈如是說道。
他起身,轉身走至窗戶邊,外面風雪飄飄,樹枝上結上了一條條的冰凌,雖然美麗,但是:“塵,我不是你,這種冷,我受不住!”
這次換冥墨塵沉默。
他起身,走至他身邊,看看外面的冰雪世界,又看看屋內一臉你錯了的表情的冥墨烈,從他的表情上,他是真的看不到一絲依戀,甚是是那雙和他一樣的墨眸裡,裡面好似也沒有沾染上半絲情愛之意。
他甚至也開始懷疑,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嗎?
望着冥墨塵離去的背影,冥墨烈整個人陷入書房的陰影中,難辨其情緒,他從桌几上拿出一張金黃的布帛。
當初她未醒,爲了救她,也爲了給她一個高貴的身份,他讓她入了太傅童辛峰的祖籍,是太傅之女童未。
塵不肯娶,是他自動請纓要冥淩御改變的旨意,這張布帛上,就是他們曾經的成婚聖旨,可是,後來出了那些事情,他們的婚禮的沒有完成,而現在,她定也是不願做童未的。
不管是童未,還是殷雪,還是現在的童雪霜。
她從未想和他有點點瓜葛。
塵,你說你知道我,可是你真的知道嗎,那你可知現在的我,有多無奈,有多不甘,又有多……心痛。
冥墨烈就這樣靜靜地望着那張黃色布帛,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
童雪霜想上鯉城頂,想要快速的來回,當然還得依靠獸人,可是關鍵時刻,她發現她又找不到他了。
不過她也沒耽擱自己的行程,一早上就出發,冥墨塵站在前面,還是很捨不得的道:“雪兒,要不算了吧,還是開春了再去,好不好?”
童雪霜的回答是無聲的回視。
冥墨塵妥協了,低頭,吻上她的額頭,輕聲道:“不管結果如何,雪兒,都不要強求,我在府裡一直等着你。”
“好。”童雪霜點點頭,擡頭,吻上他冰涼的薄脣。
站在冥墨塵身後的冥墨烈轉開頭,等到兩人親暱交代完,他才上前,面無表情的遞出一個物件。
墨綠的葫蘆。
她記得這個物件。
童雪霜擡頭看向他。
冥墨烈冷聲道:“出了什麼應付不了的事,就吹它,出來的人可以任意差遣。”
“雪兒,哥是好意,你就拿着吧。”一邊的冥墨塵道,只是眸子裡閃過些許的詫異。
童雪霜也沒有矯情,大方的接過了那墨綠的葫蘆,朝兩人又說了幾句後,就躍上馬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