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除夕夜。
夜已經很深了,一輪皓月當空,朦朦朧朧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在這靜謐的月色下,別有一番韻味。楚騰不禁想起很久以前學過的蘇東坡的文章裡寫道的:“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那時候還在咬着筆桿想象着這到底是一幅怎樣幽美的畫面,畢竟整天都生活在鋼筋水泥的石頭森林中,聒噪的世界,這樣的美景也只存在於自己的想象中罷了。
而蘇東坡在最後說,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閒人如吾兩人耳。或許,這樣的景色並不是不存在,只是自己沒有去好好觀察罷了。而今夜,楚騰感覺夜涼如水,心亦靜如水,他感覺到這清涼的風撲面而來,甚至能聞到風中夾帶着的花香。
雖然已經快半夜了,但是四處卻依稀亮着微弱的昏黃燈光,畢竟今晚是除夕,明天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年了。今晚各家各戶都準備着過年的物事,楚騰甚至能依稀聽到噔噔噔菜刀切到砧板的聲音,楚騰知道北方人都有着除夕夜包好大年初一的餃子的習慣。可是,這年年收成不好,災害不斷,再加上官府的剝削,平常老百姓家裡能有下鍋的米飯便已經是萬幸了,更別說去磨米做麪皮包餃子了。
說到除夕的刀砧聲,楚騰不禁想起以前看過古人記載關於除夕的一個十分淒涼的故事:古時候窮人生活困難,三十晚上是個關。有戶人家,丈夫到三十晚上很晚了尚未拿錢歸來,家中瓶粟早罄,年貨毫無。女人在家哄睡了孩子,一籌莫展,聽得鄰家的砧板聲,痛苦到極點,不知丈夫能否拿點錢或東西回來,不知明天這個年如何過,又怕自己家中沒有砧板聲惹人笑,便拿刀斬空砧板,一邊噔噔地斬,一邊眼淚潸潸地落……這個故事讓人聽了.確實心酸。
若是豐年,這古時候的除夕夜應該是怎樣的呢?楚騰彷彿能聽到家家戶戶傳出的砧板聲,大街小巷傳來小孩子提着爆竿到處亂跑的聲音,小店鋪子傳出的"劈劈啪啪"的算盤聲和抑揚頓挫的炮仗聲,再夾雜着處處的說笑聲,此起彼伏,洋洋盈耳,交織成除夕歡快的樂章。
一想到這裡,楚騰的心便如同被刀割般,隱隱作痛。
“我尊敬的校尉大人,怎有有如此雅興在這裡賞月呀?要不要一起去喝上兩杯?”楚騰一聽這調侃聲,便知道是葛從周這廝來了。反過身一看,果然見到葛從周形如鬼魅般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旁。
而葛從周口中的校尉大人,因爲經過幾天的招兵買馬,黃巢已經在冤句成功招募到三千人馬,大多是無家可歸或是無法養活自己的漢子,但是黃巢相信,只要經過一番訓練,他們也定能成爲戰場上所向披靡的戰士。而在今天的練兵大會上,楚騰更是被黃巢賦予厚望,在軍中擔任校尉之職。
當聽到黃巢的任命時,楚騰腦袋一懵,因爲他根本連校尉是幹什麼的都不清楚。於是,他直接便反過頭去問葛從周:“這校尉是個什麼東西?”也怪楚騰平時在葛從周面前油嘴滑舌慣了,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嘴皮子的功夫也被葛從周撿了幾招。葛從周原先還有些許詫異,隨後眼睛一眨,笑着說道:“這校尉不是個東西。”
可憐楚騰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被葛從周說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纔好,那後悔的模樣,只恨不得抽自己幾下暗罵嘴賤。
“汗……我說大哥以後你走路帶點聲音成不成?你這是要嚇死我啊?”楚騰看着瞬間出現的葛從周的臉,無可奈何地央求道。
“嘿嘿,這不是怕攪了你賞月的興嘛!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你怎能這般眼睜睜地看着大哥我寂寞地對月孤酌呢?來吧,陪哥去喝兩杯。”葛從周拉着楚騰的手,直往房間裡拖。
“唉,不……”楚騰今天晚上確實沒有什麼心情喝酒,但一看到葛從周,突然蹦出了個主意,頓住腳步繼續說道:“大哥,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葛從周見楚騰很認真地對自己說話,便收住笑容正色問道:“怎麼了?”
楚騰道:“我想,今晚便是大年三十了,這裡的習俗不是要包餃子準備過年嗎?可是我看今年百姓過得這麼苦,想去慰問慰問他們,也好在新的一年裡給他們點新的希望。”
葛從周點點頭道:“這個主意不錯,依你看我們應該如何做呢?”
楚騰道:“呂用之留下的金銀中合折起來約有一千兩,前兩天我給了龍澤一臣分去了七百兩,讓他籌辦‘破夜營’,剩餘的三百兩,我想再用一百兩去買些麪粉和豬肉,黃巢分給了五百士兵,我想可以要他們去分給幾家幾戶,或者陪着他們包包餃子,畢竟只有贏得民心的軍隊纔有可能贏得天下。”
葛從周臉上流露出稱讚的神情,抱拳一本正經地行了一個軍禮,聲音洪亮地說道:“楚校尉有如此善心,國家之福,百姓之福矣!”
楚騰臉一紅,擺擺手輕聲說道:“大哥你就別取笑我了,你今晚就少喝點酒,先去幫我辦妥這件事吧。”
葛從周道:“屬下遵命。”說着便轉身而去,只留下楚騰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
楚騰回到房間,靜靜地躺在牀上,眼淚突然間便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自從穿越到唐代這麼久,楚騰還是第一次感到如此孤獨,他想家了,想媽媽包的餃子,想全家一起聚在電視機前看節目的場景,想着去年還沒分手的女朋友發過來的你儂我儂的情話。
而這些曾經熟悉無比的東西,楚騰卻清晰地感覺到,它們都在一點一點地離自己漸漸遠去。楚騰開始慌了神,他怕,他怕自己有一天連這最溫馨的回憶都沒有了。
慢慢地,他又想起了遠在洛陽的楚夫人,想起了時而刁蠻時而溫柔的易雅嬋,想起了笑靨如花的碧玉和華青青,想起了北邙山上的孟絕海,甚至想起了冒險爲自己偷回霸王槍的尚讓。
太多太多的人,讓他懷念,讓他牽掛。
如果上天能再給自己一個機會,讓自己有選擇穿越或不穿越的權利,那自己又會作何選擇?楚騰想不出,也不想再去想。
“二弟,我已經安排好了,士兵們都已經前往各家各戶送麪粉和肉去了,這回百姓家終於可以開開心心地過個好年了。”門外熟悉的葛從周的聲音傳來。
嗯嗯,看來這回自己可是做了一回活雷鋒了,趕明兒,還要向黃巢反映反映,要他都發點糧食,讓老百姓都能吃飽纔是正道。楚騰開心地想着,慢慢便進入了甜美無比的夢鄉……
聽說,做了好事的人會再夢裡看見自己想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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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聽說,支持《殺唐》的大大也會在夢裡看見自己想見的東西哦 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