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直究竟是沒經歷過蘭若煙現在這種情況的,她如今鬱結於心的不僅是家事還有關她的感情還有她來到這個世界時,最初定下的目標,她是想來到這個世界後開始新的生活,再爲生死與仇恨而痛苦掙扎,她總想着過去在桑兒身上發生的事情已經是“前世”事情了,今生她不再掛念,可結果,最終她還是捲入了同樣煎熬的怪圈中,有了生存就有了人與人之間的糾纏,她是擺脫不了……
“我們來說詠梅的詩句,說不出的接慢了的,就罰酒!嘿,侄兒,你要來麼?”軒轅直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遞給蘭若煙,自己手中也拿了一杯酒。
伸手接過軒轅直手中的酒杯,蘭若煙似乎沒有半點遲疑,有軒轅琛在場,她喝醉了,他也不能不管。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賴了軒轅琛,蘭若煙接了酒杯急一飲而盡,“爲了你我今日能在此奇景下相遇,小女子先幹爲盡。”
軒轅直眼睛都看直了,他哪裡見過這樣爽快的貴族女子,“好!爲能遇到姑娘這樣的奇女子乾一杯!”說完他也仰頭飲盡了那杯中之物。
“姑娘,你起頭吧!琛兒,你不來是吧?”軒轅直側頭去看軒轅琛。對方滿臉的陰霾,但還是一言不發。他只當對方是嫉妒他……
“先說好是帶梅花的詩句,漏了梅字就要罰。”蘭若煙輕笑說道。
“那當然!”軒轅直點頭。
“梅蕊臘前破,梅花年後多。”蘭若煙既然會這麼說,自然是有必勝的把握的。
“來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未?”軒轅直微笑吟道,他自恃飽讀詩書,比蘭若煙一介女流要強得多,有穩勝的信心。
“寒梅最堪恨,長作去年花。”蘭若煙很快就回道。
軒轅直勾脣一笑,“忽見寒梅樹,花開漢水濱。”
“當年臘月半,已覺梅花闌。”蘭若煙微微側目,發現軒轅琛的表情已經鬱悶了起來。看他那樣,蘭若煙不禁想笑出來。原來他不是全無感覺的。
她的小動作怎會逃過軒轅直的觀察力,“絕訝梅花晚,爭來雪裡窺。”
“白玉堂前一樹梅,今朝忽見數花開。”蘭若煙反應一點都不慢,她回視了軒轅直,眼中流露出得意的笑意。
“迎春故早發,獨自不疑寒。畏落衆花後,無人別意看。”軒轅直是想借這首詩來讓蘭若煙不要對軒轅琛自作多情的。
他的話軒轅琛比蘭若煙還先懂。冷然笑道,“皇叔,你該罰酒了。”
“怎麼了?”軒轅直不解的問道。
“你的詩裡可沒有梅花啊。”蘭若煙淡淡笑道。
軒轅直聞言,思索了下,果真如此!他看看軒轅琛,又看看蘭若煙,有種被合夥欺負了的感覺,但願賭服輸,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飲了。
蘭若煙只是輕輕地笑着看他,她笑起來的樣子堪比貴妃回眸了,軒轅直有一瞬的呆滯,但又馬上緩了過來。
軒轅直見蘭若煙氣度不俗,猜測她必家世不凡。他寵愛的正妃玉珍又因病去世不久,見蘭若煙著白狐裘,有三分氣韻似玉珍,便心嚮往之,想與蘭若煙更深入交往,因此對她可謂大獻殷勤,又是指梅比人,有事吟詩明情的。而蘭若煙又是微笑迴應,似允非允的更是挑起了軒轅直的興趣。
他還記得玉珍臨終的時,還握着他是手說,“玉珍無福,蒙王爺厚愛,卻不能侍奉王爺到終……”
“別這麼說了,玉珍不是你的錯,是本王沒有注意,連你生病了都不知道,冷落你這麼久……”軒轅直在外狩獵遊玩,何曾多顧過家裡的事情,雖沒有娶什麼姬妾,但也對正妃不甚操心。總想着她安享榮華就什麼都好了,結果她重病在牀,他從外面瀟灑遊歷回來,只看到她躺在那兒氣息奄奄。
“王爺,臣妾不在了,就少了爲王爺操心的人,王爺莫要因爲臣妾而蹉跎了後生……”玉珍是真心待他的,軒轅直一直知道,這個女人到死的時候,都掛念着的都只有他的事情。他不是個合格的丈夫……
又一杯酒喝下去,想起了太多的往事,軒轅直面色又有些複雜,這,軒轅琛和蘭若煙都發現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等着他緩過來。
“有些不勝酒力啊。”軒轅直恢復過來,朝着蘭若煙走去,嘿嘿笑着道歉。
蘭若煙搖頭,示不在意,說,“的確皇叔您是喝多了些。”
“皇叔?你怎麼叫我皇叔,這個應該琛兒叫的。來,姑娘,我們再繼續對詩。”軒轅直說着,伸手好像要去拉蘭若煙。
軒轅琛早先見他們兩個你來我往的,就心中滯氣,卻又不發一言,有着他們將自己晾在一邊,好花好雪地賞着。直到現在見軒轅直好像要去拉蘭若煙的手,忍無可忍將手中的酒杯一擲,吼道:“軒轅直,你想做什麼!?”
軒轅直嚇了一跳,不解問軒轅琛怎麼了,“叔叔心儀若煙,不可嗎?”
“你要心儀,心儀別人去!她是不可能屬於你的!”軒轅琛說着將蘭若煙拉到自己身後。
“侄兒!沒你這麼搶人的吧!”
“我怎麼搶了!她本來就是我的人!”
……
軒轅直知蘭若煙是軒轅琛的王妃後,自覺無趣,只嘆了聲無聊後就離開了。蘭若煙想着軒轅琛說的話,又憶起了將軍府跟蘭祁風的對話,心情又低落下來。
軒轅直離開後,軒轅琛看他走遠了,才轉過頭來看向蘭若煙,眼神瞪着,怒火外滲。誰料,蘭若煙完全不在乎他的態度,甩開了他的手,背對他,冷聲說道:“怎麼?王爺想起我是誰了?”
“你是誰,本王不知道!但你是本王的正妃一日,本王就不會讓別人碰你分毫!不管是誰!”軒轅琛也是氣急了,說出狠話後又後悔,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蘭若煙誤會也好,他都不可能再多解釋了,有句話叫做“越描越黑”。
“在王爺心中,我也只是一件專屬於王爺的私有物罷了!對嗎?!”蘭若煙本就因蘭祁風說琛王是專斷橫行的人而心憂,如今聽他自己這樣說,她更怒極!
“難道你不是我的人嗎?”軒轅琛反問。他想說是的是她是自己的正妃,而蘭若煙卻不是這麼理解。
現代人結了婚都可以再離婚,憑什麼她嫁了軒轅琛,就一定要跟這個有名無實的丈夫保持所謂的夫妻關係!?
“王爺怕是忘了蘭若煙自嫁給你那日起,只是因爲跟你有共同利益牽扯,其他別無更多。王爺,若你發誓,我離開不動我家人分毫,我定去不在返!”蘭若煙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樣控制不住情緒,她不喜歡軒轅琛這個樣子,她也不想他是那種自私霸道的人!
眼睛有些酸澀,她意識到自己將會有什麼變化,也不等軒轅琛說話就轉身快步朝前奔去,腳尖一點地,縱身而起身體便輕盈如鴻毛般,隨風而起。這是老頑童傳授給她的上層輕功,關鍵時候可以用之脫身。蘭若煙的母親明月仙子當年修習的就是這輕功。
遠遠看蘭若煙輕揚而去,軒轅琛有苦言不出,他是在意她的,可是卻不知道要如何讓她明白自己的處境和心意。無奈搖頭,他看了碎裂在地面的酒杯,纔想起今日來碧色梅林的目的。眉間一斂,又恢復了往日的冰冷。
回到將軍府,蘭若煙依舊恍恍惚惚的,她眼角有些溼,絲帕拭去後,深呼吸了幾下。終於平息了胸口那股起伏不定的情緒來。回房間的時候,經過溫瑥的房間聽到蘭若風的聲音,她細聽了,蘭若風只是單純地勸慰溫瑥不要多想。
想蘭若風應是個穩重的人,責任心很強,如果不是娶了溫瑥,不會做出什麼越軌的事情來,蘭若煙也就放心離開了。
才進了房間,就有婢女呈上來兩封信,定睛看了信封上的字,“皇嫂親啓”“煙兒親啓”心中便明白了來處。於是接過來後,就讓那婢女退下了。
拿到信時,蘭若煙沒有馬上拆封讀起,按理蘇沐與公主的書信應當是要送到琛王府的。可是爲什麼現在卻送到將軍府來呢?想來想去,最終嘆息一聲,何必多想,她終還是隻能隨波逐流。
讀了軒轅琳的信,知道她跟吐蕃贊普感情已趨於穩定。心中感嘆,女子終還是要找個愛惜自己的男子。
蘇沐在信中說到已經啓程回京,信的結尾還附上了一首相思詩。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爲探看。
過了今日,蘭若煙彷彿明白了自己心中的天平傾斜在哪一方了。可是,如果真的選擇,她還是想找個愛她的人,那樣,或許可以在不幸福的生活裡稍有安慰。
這一夜,蘭若煙的夢境被往日軒轅琛的所有表情所佔據,她覺得她遙不可及,但他卻有近在咫尺。當她要避開,他會拉住她。可是當她去想隨他走的時候,他又忽然消失了……然後她墜落深淵,豁然睜開眼睛,見紗幔外有人影晃動,頓時全身警惕起來。
“娘娘可否醒來了?”清脆的女聲從外面傳來,聽聲音年紀不大。
蹙了蹙眉,難道是新的女婢。蘭若煙起身,拉開了紗幔,只見牀邊跪着兩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她們都梳的少女特有的垂鬟髻,兩邊是相同的淡藍絹花,低垂着眉目看不清樣貌。開外形好似一對雙胞胎。
“你是新來的侍婢?”蘭若煙淡聲問下面的女孩。
“回娘娘,是的。奴婢叫碧雲。”右邊的女孩先回答了。
“奴婢叫碧遊。”左邊的女孩跟着回答。
“你們是哪裡派來的女婢?”出來蘭香的事情,蘭若煙不得不對下面的女婢保持戒備。
“奴婢們是將軍大人親自挑選而來,供娘娘拆遣的。”碧雲回答。
是父親派來的?蘭若煙有些疑惑,但想到還是當面去問蘭祁風的好。“好了,起來服侍本宮更衣吧。”
“是——”二女同時應話。
她們年紀雖小,可卻不多言,跟蘭若煙穿衣的動作也利落乾脆,特別是碧雲,似乎較之碧遊年長,眉間透出的氣質成熟穩重,她們兩個讓蘭若煙想起了當年的自己。難道她們兩個也是——細作?
將軍府書房,還是清晨,外面有些乾冷,蘭若煙立在門口,伺候的小廝本想進去爲她稟報,她搖搖頭,輕輕敲了敲門。
“明月?”蘭祁風一擡頭,見看到門口嫣然而笑,恍惚間以爲是已故的戀人在門前。
微微一怔,蘭若煙知蘭祁風是又想起她死去的母親了。唉,父親也是個癡情的人啊。她裝作沒聽見,甜甜地呼了一聲,“爹爹。”
“啊,是煙兒啊。”聽到那聲“爹爹”,蘭祁風才反應了過來。“快進來吧。”
“是。”蘭若煙笑着走近了書桌,看蘭祁風手中拿着書卷,好奇問道,“爹爹在看什麼名著呢?”
“不過是些行軍打仗的書策罷了。”蘭祁風說着,就將書放下了,看蘭若煙認真道,“煙兒這麼早就來找爲父,是爲什麼事啊?”
“爹爹爲煙兒挑選的那兩個女婢,是……”蘭若煙還未問完。
蘭祁風就接口道,“昨天晚上就準備跟你說的,但你睡的早就沒說了,那兩個侍女將算作陪嫁丫鬟隨你一起回府。出了小蝶那樁事情,我也才意識到,你在王府少不得要幾個對你全心全意效忠的心腹。她們兩個本是我的暗部訓練出來的殺手,我見她們武藝不錯,又算聰明伶俐就決定選她們給你。”
蘭若煙知道蘭祁風說話向來保守,說是“武藝不錯,又算聰明伶俐”,可能實際武藝還要更爲高強,心計更加深沉。想到在王府里人心叵測,有這麼一兩個人爲自己全心效力,也是應該的,於是點頭,“女兒明白了。”
“煙兒,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呢?”蘭祁風想了想,又平常地問蘭若煙,彷彿她好像不是因爲負氣回來的,而只是單純回家探親。
明白蘭祁風爲了蘭家一定會讓自己回去的,就算她現在不會去,遲早還是會被軒轅琛請回去,還不如自己回府。
於是溫順笑道:“待女兒給王爺書信,請示了他吧。”
“如此,也好。王爺心中有你,會很高興你回去的。”蘭祁風欣慰看了蘭若煙。
蘭祁風的眼神讓蘭若煙明白,這局面纔是他想看到的。他是個好父親,對女兒總是無微不至,她不能怨他,他待自己這麼好。
如蘭祁風所說,蘭若煙的信上午才送過去,過來午時,王府的驕子就過來接她了,還是管家劉亞親自來接的。
“娘娘萬福。”劉亞一見蘭若煙便下跪請安,王府一衆也跟着下跪了。
“免禮平身。”……
上轎時,劉亞見了碧雲碧遊,眼中露出疑惑,蘭若煙便對他說道,“這是本宮在自家府上選的兩個稱心的侍女,怎麼了?”
“原來是娘娘挑選的侍女啊,小的明白了。”劉亞在王府多年,早學會了察言觀色。看蘭若煙認真的神情,就知道她很重視這兩個丫鬟,於是馬上討好地笑回道。
雖然回了王府,蘭若煙就推掉了“管家婆”的職務,將巧妞兒也而軒轅琛從她回來就沒有過來蘭馨閣看過她,府下的人以爲王爺對王妃是冷了心失寵了。下人們平日是怕正王妃的威嚴,現在王妃已不得寵,又沒再管家。
下人們議論紛紛,這天蘭若煙看天氣不錯,走到後院裡去散步,就隱隱聽見一個角落傳來議論聲。
“誒,你看那王妃娘娘怎麼就忽然失寵了呢?”
“誰知道呢?俗話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老讓她一個人得寵,另外兩位側妃娘娘該怎麼辦吶!”
“話不是這麼說的,就算王爺沒有去正妃娘娘那裡,他也沒有去過其他娘娘那裡啊,還有以前的夫人們都被遣散了。你說……是不是王爺那裡有問題啊?”
“聽你這麼說,還真像是那麼回事。”
聽到她們議論自己,蘭若煙還沒感覺什麼,聽到她們說軒轅琛,還說可能是“那方面”有問題,她就來氣!這些個長舌婦,謠言就是她們傳出來的!
“兩個膽大包天的奴才!還不給本宮滾出來!”蘭若煙朝着那角落就厲聲喝道!
那兩人似見情況不妙,知道王妃向來執法嚴明,連自己閣內的丫鬟都可以嚴懲,何況她們這些粗使丫環!可跑出去還不過三步,就感覺領頭一緊,一股大力將她們朝後一拉一甩,她們難堪地趴倒在蘭若煙的面前。
此時,蘭若煙也微有吃驚,她本只是想威嚇下那兩個嚼舌頭的丫頭,沒想到她們居然逃跑。逃跑也就罷了,她身邊的碧雲碧遊就快步騰身而起,想她們使的是輕功,看她們抓來這兩個不會武功的丫鬟過來,只是眨眼的功夫!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兩個丫鬟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