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深處的夜,寒冷而廣袤,寂靜而深遠。
韓無名獨坐在營帳前的篝火邊。
雖然他的身邊,有帳篷,有篝火。
而且那幾頂帳篷裡,還有爲他提心吊膽的佳人。
但是韓無名卻感到此刻的自己,份外的孤獨。
就好像那些帳篷和篝火,全都不存在。
自己是獨自一人坐在這星月迷離,浩瀚無盡的沙海里一樣。
天空是那樣的深邃而壯闊,星月又是那樣的迷離而遙遠。
而大漠上的風,卻像是一羣晝伏夜出的幽靈。
它們煙視媚行,高低錯落,在沉沉夜色中尖叫着飛舞盤旋。
它們時而一同傷心哀號,時而又一同放聲大笑,喜怒無常,陰森恐怖!
韓無名此時,已經將自己的天聽術,催升到可窺視天下的高絕境界。
方圓百里內,在韓無名的心鏡中,就如同月入平湖,纖毫畢現。
“雪兒,你是說我父親,他當年曾經和“鬼神號”大師正面對抗過?”
營帳中的韓無名,一面任由雪兒繼續爲自己增穿外面的衣物,一面有點緊張地向雪兒詢問道。
“是。影子殺手韓暮雨,當年在永安城的西郊野外,在一次執行完任務返回京城的途中,與“鬼神號”大師,狹路相逢,大打出手。”
雪兒語氣平淡而肯定地回答道。
此時的雪兒,已經爲韓無名穿戴整理完內衣,開始爲韓無名穿戴最後一件,隱藏有定沙寶刀和霜月無痕的,韓無名特製的外衣。
“那場打鬥,他們最終的勝負如何?”
韓無名有點心急。
“那場打鬥,你的父親,雖然稍稍落了一點下風,但是也並沒有完全輸給對方。因爲那是一場“鬼神號”大師精心謀劃,而你父親卻事先一無所知的,沒有任何防備的奇襲。”
雪兒回答到這裡,已經爲韓無名穿好外衣,結束了手頭上的工作。
但是雪兒在做完這些事情後,並沒有離開韓無名的身體。
而是一面用玉掌輕輕撫摸着韓無名的胸膛,一面將自己的臉頰,也輕柔舒緩地挨貼到韓無名的胸口上。
韓無名對雪兒的這一舉止,沒有阻攔。
也沒有熱烈地去響應對方。
“那麼那場打鬥,最後究竟是怎樣收場的呢?還有就是,“鬼神號”大師,他當時爲什麼要伏擊刺殺我的父親呢?”
韓無名輕扶着雪兒的肩膀,心神完全被吸引在父親當年和鬼神號大師的那場打鬥中。
“因爲公子的父親,當時剛剛被朝廷裡封賜爲天字第一號。也就是官方所認可的天下第一殺手。而當年‘鬼神號’大師在江湖上的地位,就像是那個死在你掌下的嗜血劍一樣。‘鬼神號’大師對你父親天字第一號,天下第一殺手這些尊號,一直都心有不服,懷恨在心。所以他纔會去伏擊刺殺你父親的。”
雪兒將臉貼在韓無名雄壯的胸膛上,傾聽着韓無名胸腔內那雄渾有力的心跳,突然間臉上微微綻放開鮮花般美麗的笑容,道:
“公子,你的心跳聲,好雄壯,好有力呀!”
“雪兒,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在那場狹路相逢的刺殺與反刺殺的較量中,我的父親,雖然處於下風,但是他也並沒有完全敗給對方,而且最後依然還是安然脫身了,是嗎?”
韓無名沒有迴應雪兒剛纔所感慨的,關於他心臟跳動的問題。
而是依然糾纏在父親當年和鬼神號的那場較量上。
“嗯。影子殺手,既然已經是朝廷裡所御封的天字第一號,有天下第一殺手之稱。是個純粹的職業殺手。他對江湖上那些虛名和個人榮辱,全都沒有一點興趣。只知道保命和執行任務。而‘鬼神號’大師,又並非他任務中的刺殺目標。所以他在身處下風的情況下,也沒有想着去翻盤,而是伺機擺脫了‘鬼神號’大師的糾纏,脫離了打鬥。
但是這件事情,也提醒了你父親。讓他想到樹大招風,名響招忌的道理。所以後來,你父親要求朝廷,又追封了一個與他並列的天字第一號殺手。而那個人是誰,我想公子你自己也應該知道吧。”
雪兒說到這裡,這才從韓無名的胸前,緩緩地擡起頭來,深深地凝望着韓無名的眼眸,道:
“公子,這些事情,我在這個時候說給你聽,公子你應該能夠明白雪兒的心意吧。”
雪兒此時那雙黑亮的眼眸裡,飽含着信任與鼓勵,也飽含着愛戀與深情。
夜,漸漸地深了,韓無名天聽所監控的範圍裡,終於開始出現了敵情。
但是韓無名沉靜如冰的臉上,卻依然沒有爲這些敵情的出現,產生一絲一毫的反應。
因爲這些敵情,並不是他先前所遙感到的,那股殺氣的主人。
這些敵情,是那位嚮導一直最爲害怕的,傳說中有冤魂附體的狼羣。
而不是人!
但是韓無名所等待的,卻是人,而絕不是什麼狼羣。
狼羣固然可怕,但是人的可怕性,卻一定遠勝過狼羣無數倍!
那羣狼,估計有一百頭左右的數目。
它們的眼睛,在濃黑的夜色裡,全都發着滲人慘碧的光芒。
那些光點,在沙漠中閃閃爍爍,就像是一羣來自地獄冤魂的鬼魅,在夜色中游走飄蕩一樣。
韓無名靜靜地感應着那羣狼,用天聽,尋找分辨着狼羣中的頭狼。
因爲韓無名知道,一個狼羣,只要將其頭狼,在第一時間裡快速擊斃。
則這羣狼的攻擊性,就會大打折扣。
這情形,就像是在一場戰爭中,你率先擊斃了敵軍的主將一樣。
後面的戰鬥,當然就會相對容易得多。
甚至有可能在擊斃敵軍主將的同時,也一併瓦解了敵軍,令敵軍不戰自潰。
“公子,你父親當年,既然都可以在鬼神號的伏擊刺殺下,付一點小創而脫身。那麼在今天,我想公子你就一定能夠擊退那鬼神號大師的。雖然雪兒也知道,公子現在的功力,和‘鬼神號’大師之間,可能還有一點距離。但是刺客殺手間的決鬥,其最後的勝負,並不完全是由武功高低,所決定的。公子,你說是嗎?”
雪兒此時凝望着韓無名的目光,就像是一艘探險的帆船,一直深入航行到韓無名眼海的深處,向對方索要着她預期中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