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阻止,可是已經晚了,一道道神光從虛空中落下,加持在她的身上,令她法力大漲,同時,許多隱居的神族,也因此一個個喚醒,與她一同走上了征討兇獸的路途。
千萬年前的一幕,此刻再度重演,暮無顏彷彿看到了眼前即將瀰漫着無盡的血霧,那股哀傷,那種堅定,即便是天地,也會動容,即便是身爲神女的她,也深深震撼。
這便是人族!人族有很多缺點,比如貪婪、自私、不擇手段,但若萬衆一心時,卻又那麼令人敬佩。
這是一個可敬可畏的族羣!
“無顏!”
帝染軒焦急的聲音,如春雷一般在暮無顏耳旁炸響,終於將暮無顏從塵封的記憶中喚醒。
暮無顏睜開眼睛,望着下方黑壓壓的冥族部落人,絕美的臉上露出了憐憫和不捨。她擡起腿,向前邁去。
只是腳還在空中,卻像是踩到了一階階梯,然後右腳再往上一步,一層一層地向前走去。
“無顏——”
“無顏——”
帝染軒和幽看到了神色大變,他也想跟上去,但擡起腳,卻又重重落下,腳下哪裡有什麼階梯。帝染軒甚至想施展輕功,縱躍而起,卻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壓制,雙腳如被灌了鉛一樣,根本就跳不起來。
“叮——”白玉盤中盛放的綠洲之心,忽然綻放出摧殘的光芒,接着一道寶光閃過,綠洲之心竟自動飛出,漂浮在暮無顏的頭頂。
暮無顏一步一步,走得步伐雖然看似不快,但卻一步步升向高空,一點點靠近雷光與混沌之獸交戰的地方。
“無顏,你不能去!”帝染軒在下方嘶聲喊道,甚至不顧身邊侍衛的阻攔,縱身朝着混沌之獸和雷光交戰的地方而去。
他不能讓暮無顏一個人冒險,真的要戰的話,那便讓他衝在最前面!
高空中的暮無顏似有所感,這時,低下頭,望着白衣飛掠而去的身影,忽然淡淡一笑,這笑容極美,美得無法形容,但偏偏卻又給人一種驚心動魄,以及無法形容的哀傷。
彷彿千萬年後,愛人再度重新相聚。這份愛,是最沉重的!
纖細的手指,輕輕朝下方一點,頭頂的綠洲之心隨即光芒大盛,指尖射出一道毫光,閃電般地沒入了下方帝染軒的身體裡。
帝染軒手足立刻像是被無數繩索捆住,竟一動也不能動,就連呼喊,都不能,只能睜着一雙焦急、無助,甚至渴求的眼,望着高空那個清冷出塵的聲音。
不要——
無顏,不要這樣,拋下她——
“二郎,我不會拋下你的。”彷彿知曉帝染軒的心意,高空中的身影淡淡開口道。
她望着下方跪下的冥族部落之人,清冷的眸色中染上了一層柔和,薄脣輕啓,動聽琳琅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天地。
“很久之前,也曾有相似的一幕出現過,那時我就起誓,若我還在這天地一日,便不會讓着悲劇重演。”
“神女……”
冥族部落中,不知道誰喊出了這句話,接着,無數人狂熱而激動地喊着這個名字。
或許,隨着時間的流逝,許許多多人都已經淡忘了這片大陸曾經有這樣一位英雄,曾經有過這樣一段最慘痛的經歷,但冥族部落中還保留這樣的記載。
神女的榮耀,應該重歸大地。
神女的功績,應該世世代代詠唱。
……
在衆人絕望,準備再度施展天祭的時候,神女再度迴歸了!這怎能不讓衆人驚喜和激動呢?
只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普通的冥族部落那樣充滿信心,比如帝染軒,比如拓跋婉,比如大長老、厥國主、阿嬌……
雖然暮無顏看似神力無比,但精通法術的他們,卻並未感受到暮無顏強大無邊的神力,她雖然覺醒了記憶,但她還是她,之所以能“平步青雲”,看似擁有無邊的法力,實則是借用了綠洲之心的力量吧。
拓跋婉嘴脣翕動,她想大聲阻止,但一面是暮無顏的生死,一面又是整個冥族部落的存亡,一個猶豫之下,竟沒能開口。
帝染軒和幽,並沒有法力,不過因爲太過關心暮無顏,因此並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其他法力虛耗的長老,面露覆雜之色,但和拓跋婉一樣,並未在第一時間開口。
“哈哈……希望……這便是你們所謂的希望?”阿嬌忽然站了起來,不顧身體的羸弱,指着冥族部落的人哈哈大笑起來。
“我承認,雖然之前一直嫉恨她,哪怕現在心恨已平,但依舊有些看不順眼她。可是現在——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送死。而你們……你們爲了所謂的希望,卻讓別的人去犧牲,這真的就公平嗎?”阿嬌的聲音,透過祭壇,迴盪在整片天地。
“你……你什麼意思?”幽顫聲問道。
“暮無顏看似強大,但只不過是覺醒記憶而已,她所有的力量,來自頭頂的綠洲之心。別告訴我,你老婆不知道,但因爲冥族部落的利益,卻沒有在第一時間阻止暮無顏,那些長老也是!”阿嬌冷冷的聲音,傳遍諸野。
“她看似強大,但實則並無把握,所以……”阿嬌的聲音忽然變得凝重無比,“這一戰,她實則九死一生啊!”
“轟——”
冥族部落的人炸開了鍋,沒人會想到是這樣的答案,那名顫巍巍地老者擡起頭,望向拓跋婉,聲音顫抖地問。
“女王,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拓跋婉淚如雨下,她能說什麼呢?只能無力地點頭。
私心也罷,癡心也罷,在這一刻,她承認了自己內心最陰暗的一面,是她不對。
“這事無所謂對錯,我無法評判什麼,但這一次,我要和那個我曾經討厭的女人,一起共生死!”阿嬌的聲音再度傳來,接着一道巨大的蛇影,從一處祭壇升起,朝着混沌之獸飛掠而去。
“這是命吧,我體內有神女的印記,暮無顏生,則我生,暮無顏不幸,則我也無法倖免。也罷,就賭一把吧。”厥國主苦笑一聲,催動了秘法,也跟着阿嬌,朝着混沌兇獸而去。
主持祭壇的人,也只有阿嬌和厥國主還有部分殘餘的法力,其餘長老或者蠱師,早已在剛纔的大戰中,耗幹了最後的一份法力,此刻他們無法和阿嬌、厥國主一樣,和暮無顏一起戰鬥。
拓跋婉被老者質問,她怔怔站着,淚水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她開始痛恨自己,恨自己爲什麼那麼自私。
“糊塗啊,糊塗!”老者忽然重重跺了跺腳,長嘆道。
可是現在,施展太祭還來得及嗎?那一邊,暮無顏馬上就要和混沌之獸開戰了。
“幽,我可能要負了你……”拓跋婉轉過頭,滿是憂傷地望着一旁的幽。
“婉兒,不要做傻事……”幽大驚,然而,正要繼續勸說的時候,便見拓跋婉輕輕一擡權杖,一道淡藍色的光芒沒入他的身體,他竟然不能動彈了。
幽使勁掙扎,但任憑他如何努力,都掙不開束縛,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他歇斯底里地喊道:“婉兒,不可!不可!”
“對不起,幽,我錯了第一次,就不能再錯第二次了。幽,就讓我任性一回,好嗎?”拓跋婉柔聲說道。說完,手指一拂,竟封住了幽的啞穴,不再讓他說話。
幽口不能言,心裡更是焦急如焚,但偏偏不能做什麼,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最愛的人,漸漸離她而去,這種感覺,簡直比煉獄裡的酷刑還要痛苦百倍,這一刻,他深深體會到了方纔帝染軒的痛苦。
“無顏,這方大陸不能沒有你,而我們,只能盡最大的力量幫你了。”拓跋婉望着虛空中,不斷接近混沌之獸的身影嗎,喃喃自語。
她走到祭壇正中央,盤膝緩緩坐下,薄脣輕啓,聲音透過祭壇,傳到了其他各處祭壇那邊。
“我們雖耗空法力,但還有一項秘術可施,現在,我們便動用這秘術,助戰神娘娘一把吧!”拓跋婉低低說道。
“女王,此事交給我們就行,你身體有孕,且冥族部落需你主持,因此萬萬不可徒作犧牲。”大長老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
拓跋婉撫摸着小腹,神色變得柔和了一點,但很快又擡起頭,望向蒼穹。那裡,同樣有一個身體有孕的女子,卻在爲這片大陸拼搏。
“我兒,爲娘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度過難關,一切只能憑天意了,對不起……”拓跋婉喃喃自語,隨即柔弱的臉上變得堅定無比。
她性子雖偏優柔寡斷,但一旦決定後,便再不會更改。
拓跋婉盤膝坐在祭壇上,雙手結了一個古怪的法印,嘴裡詠唱出古樸的咒語,一道道光芒從拓跋婉的身體裡綻放而出,拓跋婉低喝一聲。
“去!”
那道光芒隨即沖天而去,衝向了暮無顏那邊,與此同時,祭壇四周,不斷衝起道道光芒,飛掠向暮無顏。
拓跋婉施展完秘術後,強自提升了血脈之力,化爲最後一絲法力,護住了小腹,雙足開始漸漸石化,並不斷地向上攀爬。
“爲娘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拓跋婉的氣息漸漸變弱,她所有的生機都化爲了那股最柔和的力量,護住了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