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徵失笑,深覺自己理虧,故而不再糾結於此,而是拍着她的後背,彷彿哄調皮得孩童入睡似的,緩緩道來:“舅舅回京,未嘗不是件好事。將他從雲城救出,不也是我們此行的目的之一嗎?而且曾經風光一時的刀馬大將軍府已經沒了,那個人想要看住他,就只能把他接回宮裡,還必須好吃好喝地照顧着,舅舅辛苦那麼多年,這回有了享福的機會,何樂而不爲。更何況,那些跨不過的心結,只有在宮裡,他才能親手化解。”
聽至此,簡雲苓迷濛的眼睛霍然睜開,不見睏意,清明如星。
“親手化解?這莫不是司大將軍的意思?”她把頭往宇文徵的膝蓋處挪了挪,擡頭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眼睛。
宇文徵略略垂眸,凝目與她對視,半響,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簡雲苓是躺不住了,撐着身子坐起,胡亂拆下一頭墜人的金釵步搖,隨手扔在一邊,打散青絲,亟不可待地向宇文徵發問:“你怎麼知道這是大將軍所求?”
“是舅舅親筆所書,昨晚送來的,我本想今早就告訴你,但看你精神不好,便想着事情結束之後再說與你聽。”宇文徵替她將耳邊一縷碎髮掖到耳後,溫柔又隨意的語氣像在討論一件家常小事。
簡雲苓揮開他的手,疑惑不減,道:“司大將軍送信來?雲城不是被圍了嗎?他怎麼還能送得出信來?”
這問題應該是問到了點上,因爲宇文徵的笑明顯頓了頓,然後多了些深不可測的邪惡,看得人身骨發寒。
那是對待敵人絕不手軟的狠絕。
“你以爲,我真的會任由舅舅一人,在雲城那樣荒亂的地方無依無靠嗎?”他妖冶的眸子中聚起肅殺之氣,俊顏如霜似雪:“從我坐上這輪椅開始,我就知道,遲早有一天,那個人也會在想辦法對付舅舅。於是我暗中建立了一條傳遞消息的渠道,這條渠道十分隱蔽,也十分安全,不管雲城出了任何意外,它都不會斷掉,絕對能夠保證我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及時收到舅舅那邊的消息,不至於與他失去聯繫。”
簡雲苓愈發不解:“那爲什麼這麼多年,你不想辦法讓司大將軍回京來,偏偏要在這個時候任由宇文恆控制了他?”
宇文徵攬住她,將薄毯抽出一半蓋住自己的雙腿,手中的扳指轉了一個圈重新套回大拇指上,道:“因爲這麼多年,舅舅始終有意隱瞞他的狀況,也很少用到這條渠道與我聯繫,我所知,不過是送信者偶爾傳來的一些零碎消息而已。但昨日,他突然派人送信來,說是雲城戰況暫時穩定,聽說我要前去支援,便想放心交予我,而他自己則要回到京城中來,趁還有機會,完成他未了的心願。”
“未了的心願?是什麼?”簡雲苓登時坐直,一種不詳的預感漫上心頭。
宇文徵捧起剩了半杯涼茶的瓷杯,眉梢眼底悵然濃重,混着隱隱透露的仇恨,竟是比那茶液還要寒涼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