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撒的紙錢,如枯萎失色的落花,一隊白幡,彷彿風中飛舞的長綾,纏繞着司徒槿可悲的一生。
她的名字,終究在這個炙熱煩躁的午後,被一抔黃土掩埋,似一片晶瑩的雪花,無聲落下,無聲離去,沒留下半點痕跡。
宇文徵還是爲司徒槿保留了最後的清白與尊嚴,對外只說她是舊病復發,難治而死,沒有提到這次蘇側妃小產的事情。
原本這就是一個天衣無縫的理由,司徒槿又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小側妃,很快,人們便淡忘了這些事。
蘇側妃的身子徹底壞了,她就像當年的司徒槿,日日咳血,大碗大碗的苦臭湯藥灌下去,往日意氣風發,囂張跋扈的蘇詩語成了一個弱不禁風的病苗子。
剛開始,她還鬧過,要宇文徵爲她主持公道。可宇文徵只扔下一句話,便堵了她的嘴。
他說:“凡事有因便有果,你自己造下的孽,這個公道,你便等着日後下到黃泉,親自找她討吧。”
是啊,人都死了,什麼公道也都還了。更何況,她會有如今的下場,不都源於她當年的狠辣,她自己欠下的債,當然只有她自己來還。
這句話大抵使她想起了過去的事,沒過幾天,她便安生了下來,除了時不時拿個帕子學林黛玉抹淚,再做不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經過那天的爭吵,宇文徵和簡雲苓彼此都不再與對方說話,甚至不再看對方一眼。
可府中如今只有簡雲苓一房可以由他歇息。於是,他命人在房中另置一張軟榻,夜夜宿在這張軟榻之上。
每到月上中天,銀星散落之時,宇文徵便拿一本書,倚在榻邊安靜看着,簡雲苓則兀自打坐,等到該休息的時候,又各自睡下。
隔着老遠的距離,他們背對背地在黑暗中睜着眼,兩雙熒亮的眸子仿若被攪亂的春水,清冷迥徹,幽深難測。
這樣過了半月,到了麻贊將要離開京城的時候了。
臨走前,他特別派人捎來口信,希望他走的那天,簡雲苓可以去送他,他有一件非常東西想要送給她。
老實說,簡雲苓與麻贊相交時間甚短,兩人也不過就是比武大會那日見過一面,但當時,他們就已經確定對方是可以真心相交的朋友。
這種惺惺相惜的友誼不是用任何東西可以去束縛或衡量的。
於是,簡雲苓欣然應允了麻讚的請求。答應他,等他離開的那日,要到長雀門前去送他。
而這件事,她並沒有說給宇文徵知道。
於是,麻贊離京當天正午,簡雲苓瞞着宇文徵,備了一輛馬車,徑直往長雀門而去。
她到的時候,大敞的紅漆宮門前已經聚集了胡人馬隊、皇家侍衛一大羣人。麻贊與宇文徵正在衆人的簇擁下開心說笑。看到簡雲苓到了,麻贊甚至不顧天子龍威,打斷了宇文恆的話,撥開人羣,歡悅地來到她面前,笑得灑脫明媚,道:“還在想你什麼時候到呢,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