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的各位大臣也聽出來了,最後的這一番話,與其說是暗示警告,還不如說是在逼宇文恆表態。畢竟他纔是一國之主,若他說無事,那人心底就算再怎樣恨宇文徵,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果然,就見宇文恆把手中的賬本書信一併交給旁邊候着的內監,端坐回龍椅上,一隻手搭上身側的龍頭,一副我倒要看看那人是誰的模樣,朗聲道:“沒關係,你儘管說。我相信,若衆位愛卿是清白的,定不會有所介懷。若有人心中有鬼,朕第一個不會饒他!”
“好,既有皇兄這一番話,那臣弟可就放心直說了。”宇文徵低斂的暗眸陡然而逝一束寒芒,帶笑的脣角意味不明,看得人心下有如重錘敲打,一下一下,愈發不安:“臣弟在調查中還發現,這帶頭的王大友,還有其他十餘位當地官員,都曾是簡太師的門生。”
朝堂上再一次陷入沉默。這一次,所有人的焦點都轉移到了文官一列打頭的簡太師身上。
他從剛纔聽到王大友等人的名字開始,面色就隱有驚懼與忐忑,只是那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死而復生”的宇文徵和簡雲苓身上,並沒有注意到他。
現下被宇文徵捅破他與王大友等人的關係,他一時間也難以應對,倒是爲官多年的機敏,讓他反應極快地俯首跪地,啞聲道:“老臣教導不嚴,致使老臣門下學生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可老臣從始至終並不知情,請聖上明察!”
門下學生貪污行賄,豢養私衛,暗殺皇親國戚,他作爲保薦他們入官的老師,一句不知情,就能把自己撇得清清楚楚嗎?
三個字,不可能!
宇文恆顯然也被這始料不及的情況震懾住了。而更讓他感到震驚的是,這幾個所謂門生的存在,並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也就是說,簡太師蓄意隱瞞了他們的存在,想法設法包庇這幾個人到了今日。
作爲一國之君,而且是被臣子扶持上位的一國之君。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曾幫助過他的臣子對他有所隱瞞,這在他眼中就等於一種的危險信號。
一種圈中猛虎即將失控的危險信號。
宇文恆幽暗的眸中怒火鼎盛,似隨時都會噴射出一條火龍將簡太師吞噬。他緊抿的薄脣剛張到一半,一個“你”字都還不曾出口,下方的宇文徵突地詫然低笑,搶白道:“哎呀,太師怎麼跪下了。本王只是說他們乃是簡太師的門生,可從未說此事與太師有關。簡太師愛惜人才,不知不覺門生已遍佈我大梁半壁江山,偶有一兩個不自量力的宵小之徒,不遵太師教誨,妄圖以下犯上,也是情有可原的,太師無需自責。”
“多謝翰王體諒。”簡太師蒼老的聲音微微顫抖着,卻不知是因爲怒還是因爲恨,總歸不會是因爲懺悔或愧疚。
也是,明明被宇文徵暗將一軍,卻還要賠着笑臉作謝,換誰心裡都不會痛快吧。
不過,簡太師心裡不痛快,簡雲苓心裡就很痛快。她的人生信條之一就是,她的快樂,要建立在敵人的痛苦之上。